第3节

  许央再也忍不住,斟酌地问:“外面的人在找你?”
  秦则初:“你猜?”不咸不淡。
  许央:“??”
  你猜?两个字加一个问号,写出来看着还算俏皮,但从他口里说出来,许央听不出一丝生气。仔细回味,更贴近机器人的声音。
  房间重新陷入静默。
  许央悄悄吁出一口气,小腿并拢向后撤了半个脚跟,不抱希望地又问了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不太清楚。”
  许央:“…………”
  “听起来是不像好事。”秦则初像是轻笑了声,脸朝许央的方向偏了偏,“怕黑的话,你可以开台灯。”
  怕黑不至于,就是和他在黑暗里独处挺……
  况且不知道他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许央思忖了下,打算开台灯写张卷子。
  台灯打开的刹那,她下意识瞥了眼秦则初,预想中的衣服沾血鞋底黑泥的样子统统没有出现。
  恰恰相反——
  还是在便利店的那身装扮,干净清爽,只是鞋子有些水湿,从地板来看,鞋底并没有污泥。
  许央目光在他鞋子上停留了两秒。
  这款球鞋她认识,国外的一个小众牌子。样式好看,价钱更好看。
  秦则初冷不防出声:“你读高二?”
  许央忙从他鞋子上收回视线,目光在桌子上乱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手里的物理卷子上方——高二下学期物理测验卷。
  “……嗯。”
  许央抚平卷子,拿出草稿纸和圆珠笔,暗暗深呼吸,努力静下心来写题。
  刚开始集中不了注意力,写完选择题后才算定下心来。
  房间内的气氛轻松些许,两人刚开始的紧张尴尬状态已经不知不觉解除。
  许央余光偷瞄秦则初——
  他坐在书桌右后侧,姿态放松甚至有些犯困,眼睛看着书桌前的墙壁某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仿佛是某种错觉,许央觉得他现在这样,身上散发着监考的气质??
  她小幅度撇了下嘴角,继续写填空和大题。
  卷子正面写完,外面嘈杂的声音已经消去,秦则初没有要走的意思。背面写完,许央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十点四十五。
  余光察觉到秦则初也朝闹钟瞥了眼,许央等了他一会儿,他依旧毫无动静。
  许央:“…………”
  折上卷子,抽出英语课本,把明天的新课预习了遍。
  突然,远处好像有警笛声或者是救护车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许央停下笔,侧耳听了会儿。
  声音太远,不是这条街区。
  许央蹙眉,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急促跳了起来。
  秦则初:“刚才那张卷子第五道题选d。”
  突然出声,许央吓了一跳,愣了两秒才意识回笼:“卷子?d?”
  许央一脸懵逼,左手下意识拿出来物理卷子翻开。
  “第五题。”秦则初声音淡淡。
  许央看向第五道题,重新验算了遍,发现自己第一遍的时候把牵引力分析成了恒力,用错了公式。
  正确答案确实选d。
  题不难,许央自我安慰她刚开始做题时心神不宁,如果是考试,她验算会检查出来。至于其他——
  最后一道附加题她解到一半陷入了僵局。
  “最后一道题,内阻等于那两个外电阻乘积的算术平方根……”秦则初声音徐徐,一板一眼凭空往下解着题。
  果然。
  “果然是在监考。”许央嘀咕了句。
  不小心说出了心声,意识到的时候,她一张小脸往下缩了再缩,几乎全埋进校服领子里。
  在线表演物理自闭。
  像个小鹌鹑,有点……可爱。
  秦则初牵着唇角若有似无笑了下:“我也就是瞎说一通,不一定对。”
  许央:“………………”
  放屁。
  她刚悄悄翻着偷看了下后面的答案,得数都是对的,只不过答案过程是【略】
  什么瞎说一通,好意思。
  诶?不对啊。
  这套卷子是她在书店买来配合作业自己课下写的。十套测验卷,有答案有封皮,前后封皮都有。刚她写完卷子后就合起来了,封皮包着,他没长透视眼,不可能看得到。
  也就是说——
  她写题的时候,他在旁边全程看着,边监考边心算???
  许央整个人都不好了。
  非常沮丧,沮丧里带着说不明的……小兴奋?
  每天都往许愿池里扔硬币的苦学生,亲眼见到学神下意识是要拜一拜的orz
  许央在心里默默拜了拜,一双眼睛缓缓露出衣领,小声说:“你可以再讲一遍吗?我刚没听清。谢谢。”
  怪答案只有个【略】
  秦则初站起来,单手把椅子掂到书桌旁,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笔和演算纸,坦然坐下:“先看图……”
  他手指骨节细长匀称,不夸张地说,是许央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有点羡慕他手里的笔。
  台灯的柔光笼在他脸上,眼皮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下一层阴影。皮肤可真是好,白净光滑,没有一颗痘。
  不知道是不是面膜的功劳。
  “我讲明白了吗?”秦则初笔尖顿在演算纸上的最后得数上,侧脸看过来。
  四目相对。
  几乎瞬间,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明、明白了。”许央尴尬地转过脸,目光在演算纸上乱扫。
  秦则初给出的步骤简洁直接,不绕弯子,很快讲完。但是贵在他语速慢,每一步都说在关键点上,许央即使分出一半心在他脸上也还是能听得懂。
  秦则初放下笔,抬手在脸颊上抹了下。
  就在许央以为他会问他脸上是不是有东西时,秦则初轻笑了下,漫不经心地说:“面膜可能有毒,脸有点痒。”
  “啊?”许央闻言看了他一眼,判断道,“没有痘,不发红,问题应该不大,敷完面膜是要用清水洗脸的。”
  “哦~~~”他明显拖了个长腔,“我以为我脸红了。”
  许央:“……………………”
  怎么听怎么不像句正经话。
  秦则初看了眼闹钟,站起来:“今晚谢谢,好学生。”
  腔调一本正经,但是由上句话做铺垫,许央觉得这句比上句还要不正经。
  好学生?
  真把自己当监考了??
  监考还有管说答案的?!!!
  许央坐着没动。
  秦则初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在桌上:“谢谢。”
  这次语气极其诚恳。
  转而。
  “你一直都这么听话么?”他又说。
  秦则初看着她纤细小小的背影,指尖在裤兜里捏了下。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怕祸害了人家好学生。
  他掀起窗帘翻身出去。
  许央扭过头来时,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影,只看到窗帘在夜色里晃动。
  桌上的棒棒糖她很熟悉,今晚买红豆面包等秦则初找零时,她一直盯着收银台旁边的罐装棒棒糖看。
  所以,他看到了?
  特意揣了根棒棒糖来翻窗??
  可是逻辑反了呀。
  他翻窗明显是在躲什么人,正好翻到她房间纯碎是意外吧???
  薛定谔的棒棒糖。
  许央蹙着眉心把最后一道物理题写好,重新整理了桌面,最后把秦则初讲题那张的演算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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