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面对横尸遍野,萧小白也不见得会眨半点眼睛,但是他讨厌那种黏糊糊长得又丑陋的虫子。
  卡城这边依山傍水,虽然不是雨水充沛的江南地带,但因为山里有瀑布和山泉,加上气候适宜,栽种的是两季水稻。
  上次是插秧,还要过上几个月才能收割。
  “只在外城转一圈。”现在又不是农忙双抢,她带萧小白去田地里做什么,糟蹋农民地里的庄稼么。
  “我听闻巫者能够祈雨,不知萧郎有无这等本事。”
  倘若只是单纯追求力量,王室也没有必要非要继承巫者血脉。国君身边有无数高手保护,就算武力值低,只要脑子够用,一国之君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杀死。
  至于卡国的前任国君,那是他没有提防,武力值太低,过于脆皮。
  当然,高一点也没有什么坏处,就算是宫内,国君都可能被刺杀,要是毫无自保之力,也可能会被底下的朝臣架空。
  “卡国近些时日风调雨顺,瀑布水流也未曾有干涸迹象,何须祈雨。”
  萧小白没有否认自己有这个本事,但也并不想来个现场表演。
  “那便是有了。”
  陆玉倒也没有说要萧小白祈雨的话,书中记载,巫者求雨要搭建高台,焚香沐浴,再跳祭祀之舞,那得花上一大笔钱,国库挣得那些钱,她花了大部分在铺路上,还要储备足够多的粮食,以应对荒年。
  现在农民主要是靠天吃饭,陆玉不能保证卡国每年都是风调雨顺。
  怎么算都觉得自己很穷,她可不想要浪费在看萧小白跳舞上。
  萧小白没有作声,用纸折了只小鸟,他咬破了手指,在纸鸟的两边用鲜血点成它们的眼睛,吹了口气,它绕着陆玉扑棱棱地飞了一会,然后又软趴趴地掉到她的手掌心。
  “我能够做到的,只有这个程度罢了,聊胜于无。”
  萧小白驱使完纸鸟,立马一脸苍白地往陆玉身上倒:“我头疼,今日怕是不能去郊外做太累的事情,也不能处理公文了。”
  其实他一点屁事都没有,只是为了示弱,顺便降低陆玉的戒心。
  陆玉看着掌心的小鸟,心中感慨:巫者果然不同寻常,可惜它极其看重血脉的力量,旁人轻易学不得。
  阿史那玉一族信奉的是天空之神,又因为曾常住山林,陆玉感觉自己对飞鸟走兽稍微有很强的亲和力——至少现在碰到那些飞鸟野兽,它们不会看了她就跑。
  这个技能比起萧小白的巫术显得过于鸡肋了一些,但陆玉也并不打算追求高大的巫术。
  毕竟巫者多短寿,越是强大的巫者,往往活不长。她还要把卡国建立成比齐国更为强大的国度,绝对不要死在萧小白的前面。
  陆玉往萧小白的后背用力拍了一把:“站直了,真是站没站相,去换身衣裳,半刻之后就出城。”
  卡城很小,而且因为陆玉在建城初期十分亲民,这里的百姓对她颇为了解,出个门就到堵街,还要肃清街道。
  陆玉只是微服私访,不想闹太大动静,也要乔装打扮一番。
  先前萧小白折的那只纸鸟,被陆玉随手揣在衣袖里。
  萧小白不喜那些宫女触碰,坚持自己更衣,他把侍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在镜子上把伤口的血又涂抹上去,铜镜中便呈现出纸鸟所看的影像。
  在陆玉换掉外衣的时候,那只软趴趴的小鸟悄悄地从凌乱的衣物里溜了出来。
  萧小白原本是想要看陆玉寝宫的摆设,顺便在它被销毁之前偷看一些重要文件,结果就看到年轻的女郎在镜前更衣。
  陆玉脱掉了外衣,露出里面贴身的亵衣。
  她平日穿得宽松,比起不方便的裙装,更为喜好宽松的男装,不过她并未乔装成男子,一看就能瞧出王君的真实性别。
  但外罩一脱,就能看到年轻女郎弧度优美的曲线,萧小白嫩脸一红,下意识把铜镜一扣。
  非礼勿视,他才不想看那个女人换衣服呢。
  等他纠结了半晌,再把铜镜立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镜中的女郎已经换好了新的外衣,那只溜出来的小鸟显然被陆玉察觉了,正被她捏在手指间。
  她看了眼纸做的小鸟,只顿了一下,便把长燃着的宫灯罩子挪开,纸鸟便在顷刻间化为了灰烬。
  因为小鸟离陆玉很近,萧小白得以在镜中窥见放大的陆玉容颜。
  这个女人看着冷酷,但仔细看的话,五官竟然还挺柔美耐看的。
  萧小白捂住了心脏,又把铜镜扣倒在地。明明对方并不是巫者,不可能通过纸鸟看到他这一边,他刚刚还是直觉对方好像发现了一样,害得他一时紧张,心跳如擂鼓。
  这么一耽搁,等宫侍来催的时候,萧小白这才换好了外衣。
  萧小白身娇肉贵,衣物都是用的特制布料,不然他坐在那里一天就能把自己的皮肤磨破。
  现在他里面还是穿着柔软的里衣,外面用的却是普通麻衣,看起来是个富贵出身的小公子,但没有先前那么亮眼了。
  陆玉的装扮比他变化更大,她放下女子略显繁复的发髻,如同少年郎一般金冠束发,描绘了过于柔美的眉形,加深了脸部的轮廓,看起来简直是个英气十足的少年郎。
  萧小白一向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得,特别是在他把脸颊上的肉重新养回来之后,他开始十分注重自己的穿衣打扮,看起来比先前在齐国时还更为出众。
  现在的萧小白已经不是当初干瘪的小丑猴了,随便一个眼波,就能勾得人心神荡漾。
  莫说宫女,便是那些硬邦邦只喜欢女子的侍卫看了都要失神片刻。当然,这被勾的人里并不包括陆玉,她对他的态度仅仅是从嫌弃貌丑变成了不嫌弃而已。
  平日里,作为女子的陆玉反而没有萧小白那么注重打扮,她很少化浓妆,也不浪费时间在涂脂抹粉上,唯一坚持的就是每天抹一点正红色的口脂,提升整体的精气神。
  现在陆玉作男装打扮,口脂也不曾抹了,唇色淡淡,却比不涂的时候更好看。她并未穿锦衣华服,身上唯一的佩饰,就是一把剑鞘朴素的长剑,可以说是十分普通的游侠打扮。
  萧小白走了两步,站到陆玉跟前,然后看发现宫里的那些女子都盯着陆玉的脸犯花痴,夭寿了,他竟硬生生地被男装的陆玉给比下去了!
  第137章 暴君(20)
  萧小白很想折回去,重新把自己再折腾一番,但陆玉显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时间,他也坚决不可能承认自己的容貌比陆玉略逊一筹。
  肯定是因为这宫里的女子见惯了他的样貌,却少见国君作男儿打扮。这宫城的侍从都效忠自己的君上,滤镜有十层厚。
  出了宫肯定是他的魅力更大,萧小白昂首挺胸,决心展现自己真正的男子气概。
  陆玉完全没有弄明白这水晶般的少男心,她上下审视了萧小白的穿着,确定他没有什么大问题,便示意对方上马车。
  内城内不得纵马疾行,主要是为了避免冲撞行人,陆玉和萧小白坐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出了内城,又换了交通工具:一头看起来有些瘦弱的毛驴。
  这个点外城门已经关闭,但离全城宵禁还早,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内外城皆是灯火通明,看起来像座不夜城。
  大街上走着很多年轻的女子,有已婚妇人,也有不少未出阁的少女。
  因为国君是女性,制定的新法也颇为注重女子保护,在卡国境内,除了先前就是夫妻的,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可许女子和离和改嫁。
  律法明确规定,女子也可上学,亦可入朝为官。
  现在陆玉的领导班子,有三分之一都是女子。
  以前的卡国只是个小部落,部落里男性长辈居多,但也有不少地位崇高的女长老。
  她推行新法的时候,受到了不少顽固派的阻力,还有文人的口诛笔伐,但在这些女子的帮助下,陆玉还是坚持下来。
  陆玉目前还没有办法改变整个世界的情况,但在她的领土内,绝对不容许什么三妻四妾,贩卖妇孺的事情发生。
  两个人一头毛驴的组合走在大道上,回头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百。
  本来毛驴就比较少见,两个年轻郎君的容貌更是世间少有。
  不管男女,美貌的人谁不想多看两眼呢。
  萧小白看了眼那些看过来的卡国女子,刻意地和陆玉保持了一定距离——要是靠在一起走的话,就分不出这些女人到底在看谁。
  一个,两个……三十个……两百个,足足数了两百个样本,看陆玉的人和老他的人相比居然达到了惊人的三比一。
  一定是卡国人的审美有问题,经过这样的实验之后,萧小白下了如此结论。
  瘦毛驴撅了蹄子,在地上刨了几下土,陆玉停下脚步,对萧小白道:“到了。”
  他们眼前的是小山丘,大概百米高,进入初秋,山上很多果树都结了果子,枫叶看起来红彤彤的,甚美。
  陆玉把毛驴系在山脚下,跟着她出来的侍卫会帮她看着,萧小白须得跟她一起上山。
  一路走了这么久,萧小白两条腿已经十分酸痛,他偶尔停下来,用力捶了捶膝盖,感觉关节部位松动许多,又加快脚步跟上去。
  饶是如此,等爬上山丘顶端,萧小白的双腿已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
  陆玉察觉到了他的乏力:“你的身体太弱了,这才多久就不行了。”
  萧小白纠正她的说法:“不可以对一个男人说不行。”
  陆玉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平静:“你尚未弱冠,算不得男人。”
  要不是萧小白心脏不错,铁定要被陆玉气死。
  他磨了磨牙,后槽牙咯吱作响:“你才不是男人。”
  陆玉坦然答到:“我本来就不是男人。”
  女子生活不易,不过作为女子,陆玉倒不觉得姑娘家有什么不好。
  喜欢男子打扮,只是因为她不太喜欢繁复沉重的衣裙,也不愿被那曼妙莲步拖慢了她前进的速度。
  萧小白被噎了一下,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陆玉这种小女子计较。
  “你带我到这山丘来作甚?”
  这山丘不高,风景也算不得出众,唯一有点看头的,就是山林间有条蜿蜒的小溪。
  陆玉道:“想让你看一看山下的风景。”
  萧小白便站在高处往下看,他有点恐高,便朝着陆玉站立的方向走了几步,心中添了几分安全感。
  从山丘向下看,可以看到外城的路,还有几间冒着炊烟的屋子,以及走在田埂间的路人。
  这场景再是寻常不过,分明不值当陆玉特地带他出来一趟。
  等一下,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这里的路格外平坦好走了些。
  要想富,先修路,外城是此等公民比不得内城到处勋贵来得地位高,但它是接连外界的通道,也是抵御侵略者的第一道防线。
  陆玉为了发展经济,把外城的路也修得相当平坦好走。
  毕竟她拿出的新法触碰到了好多人的利益,为了维持平衡,获得更多的支持,陆玉必须短暂得牺牲部分人的利益:新进齐国,就只能是二等公民。
  “你看那些人的脸,告诉我有什么共同点?”
  萧小白依言细细观察了众人一下,大家脸上都难得有不少笑容。
  日子过得有盼头,他们自然充满希望。
  “他们脸上都挂着傻笑,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劲。”
  “他们为自己活着高兴,每天睁开眼睛都是美景。能够吃饱穿暖,所以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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