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节

  而是沈浪的有些话,直接戳中了他内心。
  宁元宪很聪明,很多事情他内心知道,但是却不愿意承认。
  自己身上的缺点,他也清清楚楚,但是改不掉。
  性格天生,改不了的。
  只不过一直以来,宁元宪被身边无数恭维包围了,而且被眼前这些胜利所影响。
  他真觉得自己是一个英明之主。
  但现在沈浪和宁政都直接说,他只是一个不错的君主而已。
  宁元宪当然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杀人,恨不得碎尸万段。
  瞎说啥实话?
  所以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的直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比如魏征和李世明,一代明君与诤臣,佳话流传千年。
  但是魏征刚刚死了不久,坟墓就被李世明给挖了,墓碑也被推了。
  臣子说了一堆难听话,并且告诉君王,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不听从就是昏君。
  作为君王,你难道你记恨,还要感激他?这怎么可能,这天下压根就没有圣人,大家都是凡人。
  当然了,魏征这位所谓的直臣也有私心,他和李世民之间的关系也不纯粹。
  魏征作为山东权势集团的头目之一,直臣也只是他的人设,他当然算得上是忠臣,但是他用心也不纯粹,弄权是谈得上的。
  ……
  但是生气过之后。
  宁元宪反而进入了反思。
  一,沈浪这些难听的话,没有直接面对着他说,而是间接说给他听。
  这证明了什么?沈浪没有胆子吗?
  不,他连更大胆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之所以没有当面和宁元宪说这些话,只能证明他不忍心伤害宁元宪的情感。
  这一点,宁元宪嘴里不屑,但心中却非常看重。沈浪这等傲慢无比的人,都在乎我宁元宪的感情,这证明了什么?
  他是聪明之人,当然能够看穿。
  二,沈浪这些话是对的。
  当然沈浪对宁政的那些判断,宁元宪依旧不屑一顾。
  但沈浪对他宁元宪的那些判断,扪心自问之后,宁元宪知道这是对的。
  一般而言,宁元宪是听不进真话的。
  但是有两个人的话,他能够听得进去。
  一个是卞妃,一个是岳父祝弘主。
  卞妃爱慕他,关心他,是亲人,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妻子。
  宰相祝弘主虽然有私心,一心为了祝氏家族。
  但宁元宪是祝相看着长大的,在他眼中宁元宪就仿佛是他的孩子,也是他希望的寄托。
  宁元宪对先王不亲近,却对这位祝相非常亲近,隐隐把他当成了父辈。
  当然,宁元宪登上王位之后。
  祝弘主一般情况下,也就不会直谏越王了。
  因为他知道性格根本改不了了,堵不如疏。
  这就如同家长对孩子,就算闯祸了,家长帮忙善后就是了。
  只要不闯下无法弥补的大祸便可。
  至少到现在为止,宁元宪虽然谈不上非常英明,但也称得上出色了。
  所以,祝相和宁元宪之间,几十年君臣,关系依旧非常亲密无间。
  而现在,宁元宪竟然也听进去了沈浪的话。
  当然还有重要一点。
  沈浪只是阐述,甚至不能算直谏,因为他并没有说国君你必须要改,也没有说陛下您要这样做,您要那样做,这样才是英明之主。
  沈浪话里面的意思就是,陛下您就是这样的人,您就继续这样吧,自己痛快就好。
  他想要对国君的谏言只有一句话:越国下一代君王,不能再像您这样了,宁政殿下确实蛮适合的。
  对后面半句宁元宪依旧嗤之以鼻。
  但对沈浪的前一句话,他也听进去了。
  下一代越王,不能再像他一样任性败家了。
  宁元宪之所以过的这么潇洒,很大程度上是吃了大胜吴国的胜利果实。
  那一场胜利太大了,足够他吃二十年。
  但是如今越国局势确实谈不上好,首先文官贪腐严重,吏治败坏。
  还有就是新政阻滞,国库空虚。
  经过宁元宪二十年的败家之后,国库亏空到何等地步?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
  欠下隐元会天文数字的债务,每一次想起来国君都夜不能寐。
  于是,他索性不去想了,就能睡一个好觉了。
  这性格和沈浪真是一模一样的,沈浪也欠了天道会巨大的债务。
  不过他丝毫没有在意,依旧挥金如土。
  但是国君深深知道,下一代国君绝对不能再这么败家了,一定要学会勤俭持家,一定要励精图治。
  也正是因为如此,国君才再立储一事上稍许犹豫。
  当然他此时心中,依旧是绝对倾向于太子继承王位的。
  太子像他,只不过更加冷酷,他上位之后,能够稳住朝政,能够驾驭群臣。
  但是有一点,太子太过于注重权术了。
  不够直,这意味着他也很难行王道。
  用权术治国,而非用王道治国。
  用王道治国太累了,需要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发展国力。
  正是因为如此,宁元宪才给了三王子宁岐机会。
  宁岐和太子完全不一样。
  他更直,也更狠,强大而又充满自信。
  一点都不喜欢花团锦簇。
  但是宁岐也有一个缺点,太注重武人和黑水台了。
  这样容易成为一个暴君,就算不是暴君,也容易成为了一个冷酷之君。
  天下之间真是没有完美的继承人。
  于是,国君将沈浪的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心中尝试着接受沈浪的忽悠。
  但是他努力了好几遍,还是不行。
  完全不信。
  他相信沈浪,但是对宁政没有一点点信任感,没有一点点亲近感。
  一想到这个人,一想到这张面孔,整个人就反感。
  荒谬,荒谬!
  然后他再一次在心中强调:哼,就算是明日越国要灭亡了,今晚我也不会把王位传给宁政。
  此时,黎隼跪了下来。
  “怎么了?”宁元宪问道。
  黎隼道:“奴婢派去这条小狗,记录沈浪和宁政殿下的谈话,但是这条小狗欺君了。”
  宁元宪对比三份记录,完全我一模一样啊,没有任何欺君。
  只不过有一份可能是因为心潮澎湃,所以字迹稍稍有了变化。
  大宦官黎隼道:“这条小狗在关键时刻,咳嗽了一声,有提醒沈浪和五殿下说话小心的意思。”
  宁元宪目光一寒道:“带进来。”
  那个小宦官被带了进来。
  他真的不知道去监督沈浪和宁政谈话的有三个人,他真以为就他一个人。
  不过事后,他还是主动向黎隼坦白了。
  国君道:“你叫什么?”
  那个小宦官道:“冯尘。”
  哦?
  这个名字竟然取得不错,不像是粗鄙人家出来的。
  黎隼道:“他出身于大恩庭。”
  大恩庭里面都是罪人之后,很多男孩子稍稍大一些,就会被阉割掉成为太监。
  国君宁元宪道:“你为何要咳嗽提醒沈浪和宁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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