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后宫 第33节

  许元姝急忙回过神来,到了前头案台处,把自己的名牌交给后头的太监。
  名牌上写了她的名字,父亲的职位等等。她看见太监在一本厚厚的花名册上画了个记号,就往旁边一指,“去哪儿等着,等人够了就带你们进去。”
  许元姝过去,那边已经站了不少人,领头的是个面色严肃的女官,许元姝往她领口一看——
  是金镶玉的!
  这是个尚字辈的女官,是女官中的最高等,位同正五品,比许义靖还高了两级。宫里能带这样纽扣的女官只有七人,她怎么会来北安门迎宫女?
  她是谁?
  随着许元姝这一车五人过去,那半闭着眼睛的女官睁开了眼睛,道:“如何不验身?”
  旁边就有一女官答道:“这都是好人家的女儿,是专门来——”
  “验身。”那女官只说了这一个字儿。
  方才搭话的女官使了个眼色,又有一宫女出来,带着她们往旁边的棚子里去了。
  棚子前头排了不少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一个个等着进棚子里,想必这才是进宫的正常程序。
  许元姝排在了后头,虽然前后都是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却没人说话,想必都对方才那位女官心有戚戚。
  许元姝看着北安门里一辆一辆的驴车进来,只有她们坐的是马车……她眉头一皱,忽然知道这位女官是谁了。
  前些日子被皇帝下令代掌皇后凤印的李尚宫。
  当日祖母就说她怎么没推辞,不然事后皇后肯定是容不下她的,赵嬷嬷的解释,是拿一次凤印不枉此生,不过现在看来,这位李尚宫应该是个严格而且公事公办的人。
  带她们过来的宫女在嬷嬷耳边说了两句话,许元姝不过进去走了两步,又有嬷嬷来摸了摸骨,说了两句话就算完事儿了。
  几人又回到李尚宫面前的队伍里。
  许元姝一声叹息……这位李尚宫怕是做不长久了,底下的人已经当着她的面阳奉阴违了。
  那边依旧在验身,不过就没有她们这样轻易过关。
  等北安门那边不再有驴车进来,这边攒够了约莫一百余人,负责名籍的太监收了名册,过来跟李尚宫说了两句话。
  李尚宫清了清嗓子,道:“你们随我来。”
  说着她便抬起了脚步,带着许元姝她们往里去了。
  一路上遇见不少太监还有锦衣卫,看见李尚宫都停下脚步,客客气气的打招呼,从他们的话语里,许元姝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这就是尚宫局的李尚宫。
  皇城内连石板路都与外头的不一样,石板跟石板间几乎一点缝隙都看不见,地上一点灰尘都没有,不管是哪里都干干净净的。
  “这一边是内官监,这一边是司礼监跟尚衣监,再过去——”
  许元姝心头一震,司礼监……顾太监就在司礼监,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看,大门敞开,里头看不见有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等走到一个三叉路口,李尚宫停下了脚步,“西边是太液池,我们走东边,等绕过万岁山,前头就是玄武门,进去玄武门,才算是进了皇宫。”
  太液池……许元姝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又转头看了一眼,有宫墙环绕,她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却能感觉到从那边刮来的风似乎都带着潮气。
  沿着万岁山东边的大道继续往南走,一路路过了都知监、印绶监,许元姝终于看见了皇宫的护城河,还有那高耸的宫墙,以及里头一座又一座的宫殿。
  连方才小声抱怨走不动的人都叫快了脚步。
  “低头。”李尚宫忽然道。
  许元姝下意识低下头来,就听见李尚宫上前行礼,“殿下。”
  “尚宫请起。这是今年新近宫的宫女?”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这是上次救了她的十三皇子!
  许元姝依照身边管事宫女的吩咐行礼,却又不由自主的想抬头去看,可是她终究克制住了。
  她始终低着头,听着李尚宫跟殿下的对话。
  “殿下是去给贺妃娘娘上香?”
  “昨天西山下了雨,得再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跟上一次略略带着喘息的声音不一样,这一次的十三殿下说话不急不慢,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思念还有惆怅。
  上香,西山,十三殿下的母亲也去了……
  “送殿下。”许元姝的声音淹没在了上百个宫女之间,一点水花都没有起。
  她依旧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李尚宫虽然走在最前头看不到,可是身边每隔三人就有一个女官看着,许元姝相信,不管是谁,如果做了什么不相干的动作,一定会被狠狠地记上一笔。
  毕竟就算过了验身,就算已经进了皇宫,也不一定就能留下来。
  祖母说她那一届挑选宫女,初选三千人,过了验身这一关的大约有三四百人,可是最后留下来的也就一百出头而已。
  也就是说,今天跟许元姝一起进宫的这一百余人,最后留下来的最多三十。
  她一点错儿都不能有。
  转眼便到了玄武门前头,虽然守卫的侍卫还有太监一早放行,不过李尚宫还是认认真真上前交割了腰牌,又拿了名册出来给太监看了一遍,这才带着她们进去了。
  进了玄武门便是正儿八经的皇宫大内,这样的地方,就是许义靖一年也来不了两三次,许元姝心里不由得升起熊熊斗志来,她要在这里生活许多年。
  一路往东,李尚宫带着她们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群,门口连牌子都没有。
  “这一个月,你们吃住都在这里。”李尚宫板着一张脸道:“等学会了规矩,会走路,会请安了,你们才能出去。”
  “是。”许元姝的声音夹杂在里头,一百多声“是”听起来并不整齐,李尚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又道:“下头开始分房间,四人一间。”
  李尚宫拿出花名册,一个个念了下去。
  不过才分了两个房间,许元姝就看见旁边一个带着金镶玛瑙纽扣的女官咳嗽了一声,这是典字辈的。
  李尚宫看了她一眼,警告道:“赵典簿。”又继续念了下去。
  赵典簿再次咳嗽,可是这次李尚宫连理都没有理她。
  赵典簿眉头皱了起来,道:“尚宫大人,皇后娘娘有口谕。”
  李尚宫立即放下手中花名册,赵典簿一个手势,请她到了角落里,两人小声说了起来。
  这时候倒是不用低着头站了,许元姝看着两人的背影,耳中是旁边人的窃窃私语。
  这一位赵典簿跟她上次见过的赵嬷嬷脸型相仿,容貌相近,就是赵嬷嬷那个在尚宫局当典簿的侄女儿。
  许元姝就是走了她的关系才能进宫的。
  不过她们两个出去说什么呢?
  李尚宫是在分房间的时候被她叫了出去,想必是房间分的不对?
  许元姝打量这院落。
  有向阳的自然就有背阴的,若是不小心被分在了倒座跟厕所为邻,想必这一个月都不会有什么好表现。
  还有各家靠关系进来的,自然要占一个好房间。
  李尚宫这样做,把其他人的计划都打乱了。
  外头的声音忽然加大了,院子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不过许元姝只听见出嫁两个字,就再没听见什么了。。
  “李尚宫!”赵典簿脸色都涨红了,道:“七公主跟九公主这两年就要出嫁了,那些个十三四岁又识字懂礼的姑娘就是专门给两位公主预备的。”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说话太过失礼,放缓了语气道:“都是京城人士,家里不是富商就是小官,你这样分,她们几个都在一个屋里,明里暗里谁都不服谁,万一起了冲突怎么办?不如把她们分开,一屋子一个,谁也碍不着谁。”
  李尚宫看着她,严肃道:“既然是给公主准备的,那更要好好挑选,她们若是现在都不知和睦,那去了公主府又如何相处?”
  “这怎么能一样?”赵典簿气得跺脚,“现在是争留在宫里的名额,去了公主府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兴许是知道自己失言,赵典簿又劝道:“一个屋里总得有个强势能说话的,一开始就得把她们分开啊。”
  哪知道李尚宫一指门口,不耐烦道:“你先回去整理名册,这里不用你了。”
  “你!”赵典簿这次连眼圈也红了,“好好好!”她立即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李尚宫回到殿里,扫了一圈站在下头的预备宫女们,又四平八稳的念起名单来。
  许元姝心里不免有点忐忑,这么说赵典簿没有争过李尚宫,自己是走的赵典簿的路子进宫的,李尚宫又明显得罪了皇后,那……
  “许氏元姝。”
  许元姝急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福礼。
  李尚宫看了她两眼,这才道:“后殿正房西稍间。”
  许元姝这才送了口气,从尊贵程度上不及主殿,不过房间大小朝向等等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而且西稍间也算是好房间了,西边最里头一间,没有人来来回回的走。
  若是分到明间,那东西四间屋子一共十六个人都得从这儿经过,怕不是得吵死。
  只是许元姝才松了口气,忽然发现李尚书沉默了。
  她心里一揪,眉头不由自主又皱了起来。
  “我不管你们是走了谁的门路进来的,若是过不了我这一关,你们谁都别想留在宫里。”
  许元姝倒抽一口冷气。
  李尚书说完这一句就又开始点名了,“吴婉,后殿正房西稍间。”
  “卫柳月,后殿正房西稍间。”
  她声音又脆又响,平稳的没有一点波澜,而且再也没有停过,也再不曾说什么警告或者别的话了。
  许元姝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剪得短短的指甲刚好抵在掌心。
  李尚宫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若是她够了留在宫里的标准,照她的性子想必不会为难自己吧,或者……她应该表现的更好一点?
  赵典簿已经一路回到了尚宫局位于乾清宫东侧的班房,一进去便道:“真是晦气,咱们尚宫局原本是辅佐皇后娘娘管理后宫的,六局二十五司里最最尊贵的地方,连宫正司也比不上咱们,现在却被发配去教新近进宫的宫女,摊上这么个尚宫,真是晦气!”
  坐在那里正一页页翻名册的女官抬眼看她,似笑非笑道:“你不也使了个计策回来了?”
  赵典簿脸上立即就换了笑容,道:“司簿大人,其他几位大人可都称病了,再说我可不愿意跟着李尚宫去那新罗苦寒之地。”
  方司簿放下手中名册,“你消息倒是灵通,又是你姑妈告诉你的?”
  赵典簿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会同南馆住了几个新罗来的官员,闲暇时就去教坊司下头的馆子喝酒听曲儿,听他们说新罗王想求几个女官去教导后宫……”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未必没有想求几个正当年的宫女纳入后宫的意思。”
  “不错。”方司簿点头,“去新罗的路不好走啊,路上至少得走半年,听说那边都是土路,就是京城的路坐着马车也要颠的。我听皇后娘娘说过新罗宫里的宴席,据说一人面前只有八盘菜。”
  方司簿抬手比划了一下,“还有一道是这么长的小鱼干。”
  赵典簿一下子笑了出来,道:“我听我姑妈说,他们现在还是土墙木屋,喝醉了之后还曾说过会同南馆的房子比他们王上住得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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