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子蒙求阵

  “病了?”
  “真的病了,昨日百骸俱颤,今晨才脱了险境。”边子白信誓旦旦地说道。
  子思摇头道:“没看出来。”
  “医正可以做见证啊!”边子白没理由把卫国医术第一权威的身份给忘记了,他的病情可是专门给国君看病的医正亲自诊断的,由不得人质疑。
  国相府,子思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边子白,仿佛是故意轻慢的口吻问道。显然,对边子白请假翘班,却带着妹子外出秀恩爱很不满。尤其是,女主角还是个身份不高的酒肆老板娘。正儿八经的贵族,真敢做不出这等事来。就跟后世未婚男子搞破鞋一样难堪。
  从这一点来看,子思是想要维护边子白的,可惜他注定要一厢情愿了。边子白决定了的事,恐怕真没人能让他改变心意。
  再说了,卫国的官场,官员不在衙门里坐衙太正常不过了,别说卫国,诸侯国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如此。边子白也是一肚子委屈,凭什么抓着小爷不放啊!太欺负外乡人了!
  官员翘班有太多的去处了,比如说郊游,打猎,游玩,甚至宴会……林林总总的应酬让官员们根本就无暇顾及自己的差事。
  别忘了,官员的身份是一,但更重要的身份,他们是宗族的一份子,家族利益高于高价利益的价值观大行其道的时代里,忠君报国确实有点扯。
  而大家族,大贵族之间的往来,更多的是社交活动。
  这就导致了官员经常只能在宴会,游猎的苑场等特殊的地方才能找到。想在官衙里干等,死了这份心吧!
  不过边子白的情况有点特殊,他是内史令。内史府是颁布国君诏书的地方,从身份上说,他代表了国君的口舌。
  国君身边有两个官职特别重要,一个是车府令,另外一个就是内史令。府车令顾名思义,是掌管国君礼仪军队的官员。车,并不仅仅是指乘坐用的安车,还有军队的意思。两个宫廷内官职,一文一武,可以说是国君身边的左膀右臂。
  一百多年后,秦国有一个叫赵高的人,在始皇帝身边干的就是车府令职务。不过秦国的官职修改了一些,车府令改成了中车府令。也就是说赵高是秦国宫廷禁卫的最高长官。之所以赵高能够权倾天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接管了内史令这个官职。
  控制了皇帝身边的军队,同时也控制了皇帝发布诏书的机构,除了他要谋逆当皇帝之外,基本上大秦王朝他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了。
  至于说赵高是太监的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车府令是上大夫,可不是太监能够担任的官职。更不可能让一个赵国的俘虏担任秦国宫廷内最重要的官职,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假设。赵高唯一的身份只能是秦国公室的成员,是始皇帝的亲戚。后世的人只要学过一点历史就应该知道,秦始皇姓嬴,赵氏。而先秦时期,普遍不会称呼自己的姓,而习惯用氏。所以,始皇帝的名字叫嬴政,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赵政,才符合时代的习惯。
  之所以赵高会在后来的流传之中被带上宦官的身份,还有一个赵人的出身。很大的原因恐怕是姓赵,很容易联想到赵国。同时始皇帝幼年时期在赵国长大,也有一定的原因。毕竟他老爹异人是质子的身份,住在邯郸。如果赵高是始皇帝的老爹异人的随从,还是赵国强迫派遣到他身边的随从,那么这个人的年纪应该比始皇帝大至少十五岁。
  始皇帝死的时候是虚岁五十,那么赵高就至少在六十五岁以上。都这个岁数了,他还折腾个什么劲啊!估计也没什么秦国后来的动乱了,导致灭国的动乱出现了。尤其是中车府令应该是一个偏武将的官职,恐怕始皇帝真的不忍心让一个花甲老头帮忙训练禁军卫士吧?
  边子白内史令的身份,掌管着国君对外发布所有书面文字的权力。
  可以说,朝堂之上,任何一个官员都可以休假,唯独内史令不行,当然车府令也没有这等幸运。
  反正国君不死,他身边的人就没能消停得了的。就算是国君薨了,内史令也没办法偷懒,反而会更忙碌。
  这也是为什么别的官员能够翘班,而边子白翘班还要请假的原因。至少,边子白对自己的官职不太满意起来了。
  加班没双倍工资也就罢了,还玩义务奉献,这不是封建压榨吗?
  子思压根就猜不透边子白的心思,要是他有读心术,能够洞悉边子白的内心世界,恐怕真要暴起给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一点醒目。混账小子,你知道多少人想要盯着内史令的官位而不能得,你小子还挑三拣四的嫌弃,还有没有一点进取心?
  “孙伯灵是胞弟的记名弟子,也是他从齐国带来卫国的门生。”子思在见面之前,给边子白解释了几句。倒不是为了显摆,而是让边子白至少对子蒙有所了解。至于孙伯灵不过是子蒙在齐国的时候,受到孙氏族长的托付,答应该孙伯灵找一个靠谱的老师教导。
  而子蒙自己也认为才能不足以交手孙伯灵这等早慧之人,但这话从子思嘴巴里说不出口啊!自己家的弟弟连教一个童子的本事都没有,联想到他这位国相,岂不是也成了酒囊饭袋之徒?
  边子白不解道:“小子孤陋寡闻,未得大贤美名,可国相大人在卫,为何大贤在齐国?”
  将子蒙说成是‘大贤’,连习惯了被吹捧的子思都有点受不了,连连摆手道:“他不过是闲赋而已,算不得大贤。”
  至于子蒙在卫国没有多少名气,试问,那个人当了几十年的反贼,还牛逼轰轰的?当然也不是没有,比如说盗跖,原名就叫柳下跖,是民臣柳下惠(坐怀不乱的男主)的亲弟弟。他就曾经带领上万奴隶辗转鲁、宋、齐等国对抗军队,宣扬奴隶自由。还持续了很多年,谁也奈何不了他。
  可子蒙比起盗跖起来,差远了。他不过是一个失败的国君的臣子,真要说能力强大,也不会让现在的卫公姬颓兵变成功了。
  子思有种难言出口的尴尬,他的弟弟获得赦免不过是几日之前。要是都能被称为‘大贤者’,那么曾经下令抓捕子蒙的国君姬颓算是什么?昏君吗?
  子蒙的身份,按理说,边子白应该知道啊!
  卫公不久之前就颁布了赦免子蒙的诏书。这种赦免的诏书,不都是从内史府出来的吗?
  想到这里,子思就有点愤恨边子白的不识抬举,这家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给他难堪。子思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实际上是琢磨这么问话:“贤侄在内史府可如意?”
  “挺好。事不多,还算清闲。”边子白真的不敢奢望多少,他出仕,更多的是希望自保,有一个贵族身份。在眼下的时代里,没有一个贵族身份,别说服徭役了被迫从军了,就连赋税都能逼的一个普通人有造反的心思。乡师之地,三税一;战时,二税一。这是最疯狂的赵人的做法。
  卫国比这个好一点,但也长期保持在八税一,十税一的程度。要是其他朝代,早就百姓起义暴动推翻卫公的统治了。幸好不在司徒府当官,司徒府的官员才真的幸苦,下乡收税的时候,一个村子一个村子跑,都累死个人了。不仅要完完全全的收到所有税收,还要盯着不让百姓有逃税的机会。
  “最近的诏令可有特殊之处?”
  子思装作随口问了一句,给人的感觉就是考校边子白的职责。
  边子白眼珠子瞎转了一阵,苦笑道:“琐碎而已。”
  子思这才明白,边子白这家伙似乎在内史府一点事都没干。连诏书都没有看过一眼,就往外发出去。这要是让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岂不大祸临头?
  “可知最近签发多少诏书,有表彰几何,政令几何,赦免文书几何?”
  子思一下子问了一大堆的问题,几乎是内史令平时所有的工作了。可边子白哪里答得上来啊!傻眼的看着子思,心说,完蛋了,当官竟然还有回家作业,坑人啊!他哪知道这些东西,管印的是公孙鞅,反正他是公族,大印放在公孙鞅手里,他放心,国君姬颓似乎也挺放心。誊写文书的是端木方,主要是字写得漂亮,还能每天坚持上班。
  不像南卓似的,整日见不着个人。
  至于边子白上班的日子里,早上喝茶,清肠胃,午后睡半个时辰,然后下班……至于为什么如此懒散,朝会的日子,他要凌晨三四点就起来,他容易吗?如此早的起床,导致他一直犯困,根本就无法全身心的投入热情洋溢的工作中去。
  子思不用看都清楚,原来边子白压根就没有做事的念头,反而将所有的事都指派给了手下,而他自己似乎从来不管事:“贤侄,你要是最近在内史府看过所有的诏书,就应该对胞弟有所耳闻。至于他找你,是对昨日发生的交战非常好奇,想要一解心中疑惑。”
  一个在野的贵族,竟然对军阵感兴趣,这让边子白如何搭话。
  而子思只是冷哼一声:“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子氏虽然少有武将出仕,但胞弟曾经统领过卫国中军……”等了等,子思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二:“不是公叔旦那样的中军将。”
  见子蒙的过程还算愉快。子蒙不如他的哥哥子思那样有着很大的官威,相反多年的失败经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有耐心。同时自从病后,他的精力似乎也有些不济。所以给人一种懒散的味道,但如果看他的眸子就会发现,很亮,只有那种有大毅力的人,才会有如此坚定的眼神。
  两人都不怎么熟悉,子蒙有求于边子白,挺不好意思的,说话很客气。
  “还请小友解惑,当日战阵之奥秘。”
  战阵这东西,光看是琢磨不出真正的杀招出来的,就如‘却月阵’,这是脱胎于‘偃月阵’的阵法,但前者是专克骑兵的顶级战阵,后者是步兵万金油战阵。两者看似神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布阵方法和地形要求。
  边子白并没有打算藏私,再说孙伯灵也是个名人,之后的大拿。要不是被庞涓坑了,改名孙膑,以残疾之身,辅佐齐威王奠定霸业,不久之后就归隐。如果他是一个健康人,他的人生或许会更加精彩一些。此时的孙伯灵正跪坐在旁,期待的眼神不停的在边子白和子蒙身上游走。
  “当日事出紧迫,不得已而改‘圆阵’为‘却月’,兵少之故也。”边子白一开口,就让子蒙大吃一惊。
  这家伙太妖孽了吧!
  当时的情况应龙已经说过,赵国骑兵突然用战马拉倒了庄园的围墙,突然出现。就在不到一刻的时间里,边子白从设计新阵法,到布置阵法,只用了一刻的时间。
  这已经不是用天才可以形容的了。
  子蒙甚至被吓得心惊胆战,要是当年自己遇到边子白,他会被坑死的,保证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边子白瞄了一眼棋盘,在旁听命的应龙立刻就搬过来,而边子白低着头在棋盘上摆弄起了棋子,很快,一个和当时相差无几的阵法就出现在了棋盘上。
  子蒙定睛一看,心头震撼不已。
  地势!
  地势才是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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