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霸主

  《周礼》三百,《曲礼》三千,周王朝的礼仪制定者周公旦是个彻头彻尾的礼仪狂魔。他甚至对士大夫,诸侯,王不同等级卜筮用的草的长度都有规定:“天子龟一尺二寸,诸侯一尺,大夫八寸,士六寸。”
  连算命用的草都要规定长度,可见周公旦的疯狂。可他也不想一想,要是那一年天公不美,蓍草长得不好,一尺二寸的草不够,难道周王就不算命了吗?
  魏侯并没有对算命用的蓍草有意见,但是他对车驾用的马的数量很有意见,哪里有用五匹马当车驾的,坐上了才知道,很不稳当啊!
  好吧,这不能怪周公旦。
  原本周公旦他老人家设计的时候,诸侯乘坐的车只能用四匹马的,这也是《周礼》规定的。
  可魏击不答应,他是霸主哎,要是和其他诸侯都一样,还有霸主的威严吗?所以,他给自己加了一匹马。于是,马车的车辕就放不倒中间了,纠结!
  在马车上晃地七晕八素的魏击,第三次命人停车休息,而他一个人在辎车内生闷气。什么都不顺,日子过的太难受。外人都以为,魏击的人生是失败的,他表面上维持了魏国霸主的地位,甚至给人一种霸主之位稳如泰山的形式。
  魏国太强大了,强大到让任何一个诸侯都不敢小觑的地步。
  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失败,就是赶走了吴起,让魏国失去了吞并秦国的机会。魏国这二十年来,对秦国往往有绝对的压制实力,却无法打到秦国的渭河腹地,一举灭掉秦国,这会成为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如果吴起还在魏国,恐怕魏国的版图早就扩张三千里了。但是魏击并没有这么想,真以为吴起在他就能灭掉秦国?秦国也曾经是霸主,甚至是和晋国不相上下的霸主。魏国如果灭了秦国,后果将是魏国和所有的诸侯为敌。
  齐国、楚国、赵国、燕国、韩国、甚至一帮小弟、卫国、鲁国都要和魏国为敌。因为一旦魏国灭了秦国,肯定给所有诸侯一个信号,魏国要玩大一统。原本以为是玩带头大哥的游戏,这个游戏大家都有好处,肯定跟着魏国一起吃香的喝辣的。但如果魏国要玩大一统,这不是当大哥的要变成地主老财?然后死命的欺负小弟吗?这下子,谁还会给魏国卖命,也不会有小弟会继续听魏国的了。接下来魏国肯定从盟主的宝座上被一脚踢下来,成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魏击有他的打算,并非真的对吴起要杀之而后快。
  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魏击也没有认为自己有向人解释的必要。因为他才是中原最强诸侯的国君。如果能够称王,就好了,魏击如是想到。他现在最头痛的是两个儿子,公子罃和公子缓。都很出色,让他举棋不定,到底该选哪一个?
  魏国自从文侯时代就非常注重继承人的培养。魏击是享受到了这种态度的人,当年他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太子,年纪很轻,乐羊灭了中山国之后,文侯就让魏击在中山国治理,并封魏击为中山君。这锻炼了他的能力,同时也开阔了他的眼界。但是他的父亲文侯就对他一个人使劲地培养,并没有兄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可是魏击却遇到了难题,他有两个儿子,都很出色。这让他迟迟没有办法下决心侧立太子,决定好继承人。
  优柔寡断似乎成了魏击性格之中最大的缺点。
  “君上,喝一杯蜂蜜水解解渴。”
  用冰激过的蜂蜜水,散发着阵阵的寒气,确实是消暑佳品。魏侯魏击并没有将摆在他食案上的蜂蜜水拿起来,反而问了一句近臣王钟:“新郑的消息没有传来吗?”
  “还没有,不过郑人已经坚持了半年,恐怕坚持到冬天并不困难。”中原的诸侯对郑国有着一种谜一样的信心,就连魏击也是如此,他颔首道:“新郑六万郑军,恐怕韩屯蒙又要百忙一场。”
  这源于魏击对郑国难缠的印象,他也带兵进攻过郑国,很尴尬的是,没打赢。将心比心,他觉得韩侯韩屯蒙也没有本事灭掉郑国,郑国当年高光的时候,晋国都带着盟军去攻打,然后不过是互有胜负,表面上郑国是失败了,低头了,认怂了,可实际上谁都知道,郑国牛的一逼。
  晋国当年带着六七个诸侯的军队都没有能够奈何得了郑国,就凭韩国?
  这不是开玩笑吗?
  魏击丢下韩国和郑国的菜鸡互啄的戏码,反正他也乐的韩国被郑国这个死敌给消耗着,只要韩国消停了,对他来说就是省去了一桩大麻烦。他最怕的就是韩赵联合在了一起,然后不断的消耗者着魏国的实力,让他无法对外征战压制齐国。别看魏国挺富裕的,但是和齐国相比,差远了。齐国有崛起的所有条件,唯独缺少的是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魏击当年支持田和代姜氏取代齐国的正统。原本是希望看到一场大乱的。可问题是,魏击等了好几年,却发现齐国根本就没有乱。姜齐的支持者竟然选择了认同,这让等着看好戏的魏击犹如吃了一口翔似的难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以田和逼死齐侯,联合起来去齐国抢一把呢。
  “让辛贲来见我?”
  作为臣子,辛贲等被国君召见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他长年在卫国,根本就没有机会聆听魏侯的教诲。好吧,作为一个被放逐的小官,辛贲甚至以为他在魏国的仕途已经终止在下大夫的位子上。
  等到死后,获得国君的一点封赏之外,别无他求。他甚至连谥号这等荣誉都得不到,悲哀啊!
  可魏侯来卫国了,辛贲顿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可是眼巴巴的凑近了国君的车队,却迟迟没有听到国君的召唤,这让辛贲很忧心,难道他贪墨的事被发现了?
  但是边子白很明确的告诉他,这是销售提成啊!
  对此,辛贲深信不疑。因为钟离氏的铁器工坊卖出去的熟铁,每一次结算之后,都是铁器工坊给他的分红,他一直拿的很心安的。至于销售到何地,自然是魏国了。
  这也是辛贲孤弱寡闻,从来都没有那个官员会将销往自己国家的货物当成销售,这是采购好不好?
  至于提成,就更无从说起了,肯定是回扣啊!
  魏击的车很大,虽然拉车的马匹数量有点不上不下,但是魏侯对于自己的车架还是非常注重的。尤其是在次于诸侯会盟的聚会上,在座的还有其他国家的国君,他这个盟主的车如果不是最奢华的车盖,最宽敞的车厢,最雄壮的战马,这不是丢魏国的脸吗?
  “臣等离少梁经年,在外邦交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思少梁之风采,悲切涕零,不能言语。日盼夜盼睹国君霸主之风采,以报效君上之仁爱……”
  辛贲一个劲的表忠心,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变了。完全不像魏侯魏击心目中的那个辛贲了,却茫然不知,还在清新脱俗的说着奉承话。
  边上的王钟如临大敌的死死顶着辛贲,心中哀叹道;“毕生之敌啊!”
  原本性格直不愣邓,容易得罪人的辛贲,没想到在卫国住了几年之后,变成了马屁精,关键是比自己还会拍马屁,这怎么能忍?
  魏击虽然听地心花怒放,但他也知道正事要紧,摆手道:“寡人让人去做的事,做了吗?”
  做事?
  辛贲愣住了,他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魏击了,至少六七年没有见过使臣,三四年间,根本就没有国内下达的命令,他要做什么?
  辛贲完全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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