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很简单的益智小游戏,不需要操纵键盘,只要瞅准方向摁一下鼠标就可以。对强迫症星人来说,又虐又可以打发好长时间。
  许鹿鸣叮咛:“如果你再扔东西,老板就得把我关起来!”
  幸亏提醒得早,等到钟雁辞的金子因为触碰了鞭炮被炸光时,钟雁辞攥起键盘欲砸的动作,便在许鹿鸣的默默注视中放了下来。
  很好,阿斯伯格少年学会了忍耐愤怒这件事。
  *
  许鹿鸣真的是陆陈的福气包,她一来,陆陈立马就扭转乾坤,转败为胜,一口气连赢了三盘。游戏五局三胜,剩下的一盘就基本定局了。
  不知不觉下午三点多钟,她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许鹿鸣没看名字接起,那边响起男生熟悉的低语:“人在哪里?”
  竟然是钟洲衍,估计练跆拳道的晚上手机被他拿去解锁了。
  中午话题还没完许鹿鸣就跑了路,这会儿有点畏拒和他说话,应道:“学生街。”
  学生街是h市各所学校对织衣街的统称。
  钟洲衍听出女孩话里那几分不耐烦的意味,冷隽的眉宇便蹙起:“我是问你几楼?”
  嗓音更冷了。
  谁知道他什么意思,许鹿鸣顺口说:“在二楼,你干嘛?”
  那边电话却摁掉。
  钟氏大少爷钟洲衍甚少来网吧,还是这种不上档次的黑网咖。少年着浅蓝衬衫,额前碎发硬朗,眉眼英俊,衣容用度讲究,从楼道口走上来。
  只见几排并不新的液晶显示器,还有地板上的灰尘与嗡嗡响的主机。略皱了皱眉,便直接朝那边正倚着男朋友座位的女生走过去。
  许鹿鸣还没反应,倒是对面的丁丽瞪大了眼,不停对许鹿鸣示意。
  许鹿鸣早先还不懂,直听见头顶上传来钟洲衍说:“雁辞呢?该送他回去了。”这才懵圈地站起身来。
  丁丽眼神无声发问:“你搞什么,一个接一个比帅?这个看起来有点面熟,是在哪里见过?”
  在许鹿鸣十六岁前平淡无奇的人生里,公蚊子的概率都屈指可数,为何这个夏天却像开了一树桃花。
  许鹿鸣也用眼神无奈回应:“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之前公交车那个了,天晓得会这么巧。”
  嘴上只解释道:“他是雁辞的哥哥。”
  然后转而看钟洲衍:“你要带他回去了吗?那太好了,正好你顺路!”
  你你你……叫声名字能死是么?
  钟洲衍敛眉低头,看着她柔白手指贴着男生的手臂,莫名升起一股不适感。
  这种不适感叫他不耐,只略过视线道:“我只是路过,等下还要办事,说的是你该送他回去了。平时的下课时间也差不多。”
  许鹿鸣只好对陆陈说告辞:“陆陈,那我就先走了,反正你赢了三盘胜局已定。”
  陆陈正在游戏中分不开神,抬头瞥了眼钟洲衍,兄弟两个真挺像。就放心道:“那你路上小心,还想我的小鹿宝陪着,继续让我连刷四盘呢。”
  少女微胖的身影从面前走过,是的,钟洲衍就定要用微胖来形容她。斜觑屏幕,看了眼陆陈的装备和技能,不觉傲慢地勾了下嘴角。读书不行,挑战个排行榜上排第四的家伙,也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他就是不用怎么打,也能够连续三年位列第一没下过神坛。
  但依旧绅士着,并未对许鹿鸣的男朋友给予评判。
  下到楼前,打了辆车,许鹿鸣以为去往乔汇区,不料竟朝自己的昌池街开。不禁皱眉问:“是不是开错了,这是去我家。”
  钟洲衍咬唇:“不正是去你家吗?去过了我的私人领地,自然也要去你的,等价交换。”
  原来这就是他的代价,许鹿鸣连反驳的话都没底气。
  ……早知道那画室是他的,她肯定不会想进去。
  *
  于是下午快四点钟,司马家的爸爸老司马达正在客厅里帮人清算账目,家里的钥匙锁打开,看到二丫头许鹿鸣领着两个高挑的男生走进来。
  家里几乎鲜少有过客人,还是这么漂亮的一来两个,就跟漫画书里英冷凌厉的男主人公一样。
  老司马达虽然土,但小学生爱看的读物他还是懂的。扶了扶眼镜问:“鹿鸣,你身后有跟着两个男同学吧?”
  许鹿鸣扯谎:“不是同学,是面包店老板的两个儿子,路过上来讨杯水喝。”
  孩子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要表示出热情啊。
  司马达扶着镜框迎出来,摘下来看了看,又抚上去看了看:“原来是面包店的小掌柜,怎么都这么瘦呢。最近鹿鸣在你们那里打暑期工,给你们添麻烦了。”
  许鹿鸣解释:“我爸爸有老花。”她说到她的爸爸时,似一种温和维系,并没有日常在钟洲衍面前的倔强与易羞。
  “许叔叔好。”钟洲衍倒是很有礼貌地问候。
  “我爸爸姓司马。”许鹿鸣尴尬纠正。
  “见到鹿爷爷了。”钟雁辞在旁边吭声儿嘀咕。
  实在是老司马达显得老了,个子本来不高不矮,还老咳嗽。
  仔仔一开口,地球抖两抖。都来不及许鹿鸣尴尬的份儿。
  许鹿鸣把他两个迎进来。
  家里真的很拥挤,司马达的书桌旁扯着条纱帘,为他单独弄出一个狭小的工作区间。沙发就短短的一截,只够两个人同时坐,地板上司马益和曹可妍正在拼装积木,再边上就是放旧台式电脑的桌子和熨斗了。
  但他们家却收拾得特别干净利落,可能因为司马达祖上是东南亚商贩移民的缘故,沙发上披的布和地垫颜色都繁复,却错落有致,平展整洁。
  茶几和沙发之间有点挤脚,司马达看着两个大长腿的男生,唤道:“叫鹿鸣给你们做点百香果茶,她很会做这些小东西。”
  语气仿佛骄傲,这个不会读书的孩子,许鹿鸣所有的社会技能都是他引以为傲的点。
  许鹿鸣本来准备倒点水就好,钟洲衍却近在咫尺地睨住她说:“不是说果茶吗?”
  他长得真的很帅,清冷的眸光似含-毒,尤其是这样近距离地对视,许鹿鸣背着人悄悄窘了下脸。
  钟雁辞如打量丛林般目不暇接地张望着,奇怪在许鹿鸣家里竟很放松,见地板上还蹲着两只玩积木的漂亮小松鼠。他就呐道:“喝松鼠果茶。”
  许鹿鸣觉得,钟洲衍可能是她生命中一颗膈应人的黑晶,时不时就要用他凌厉的锋芒刺碰自己;而钟雁辞就是魔界懵懂的邪灵王子,一边可爱一边又总叫自己应接得手忙脚乱。
  然后便去厨房做百香果茶了。
  纤柔的手指,取两颗百香果,挖出果肉,融进泡好的绿茶里,再添小勺蜂蜜,晃一晃就算做成。
  酸甜适口,微甘回味,钟洲衍竟不料她看着这么蠢笨一女生,手艺原来不错。
  许鹿鸣又去给他们切水果。
  司马家一般是不会有水果剩下的,无论是香蕉橘子还是什么,基本都算着人口买,西瓜也是平均切几分,各自拿走各自的,秒分完。谁要是藏着慢慢吃,保证不怕被别人偷吃了就行。
  但今天周日,曹冬梅一般都会专门买一些好的水果放在冰箱里,等候季萧萧去学校时带走。
  许鹿鸣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有两个火龙果和三串葡萄,她就暗吸口气,然后大喇喇取出一个火龙果和两串葡萄,在水龙头下切洗起来。
  曹可妍和司马益小两个,嘟着腮子追随许鹿鸣忙碌的背影。
  曹可妍问:“那边,哪个是她的男朋友?”
  司马益摇头:“都不是。”刚才听到许鹿鸣叫他们名字了,不是日记本里写的那个。一下带两个,还说讨水喝,不会买瓶矿泉水1块钱?他就阴虑地慨叹道:“许鹿鸣这个女生最近很嚣张。”
  第二十四章 要留下, 吃鹿鸣家
  司马家租的是九几年的小区,房东留下的冰箱已经很旧了, 白色泛黄的小机身, 跟许鹿鸣的身高差不多齐平。主卧窄小的阳台里传出老式手动洗衣机的轰鸣, 嘔嘔响得就像只发-春的老公鸡, 曹可妍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冲出去给摁了“排水”档。
  钟洲衍诙谐地打量着这一切,跟自己想象中的差不多,麻雀虽小, 万象俱全。却又有些不同,并不杂乱与脏, 奇怪的舒适真实。
  少年一中午与谭美欣谈判的利益冷绝, 不自觉舒缓,精致唇角扯了扯。
  司马益一直斜着眼睛在看, 看他立挺考究的衬衣领,棱角分明的五官, 甚至一颗纽扣。怎么能够有这么好看的男生,一个呆呆的漂亮, 一个呢, 又邪尊一样的惑人仰视。
  他瞅着钟洲衍腕上一个黑色的手带,问道:“你这是漫威家的钢铁侠手环?”
  钟洲衍低头看,是从国外带回来的最新款纪念品,便应道:“想玩?太大了你戴不了,回去的时候还我。”说着解下来扔过去给他。
  司马益爱不释手地攥了好几下, 然后眨眼睛:“你喜欢她,我‘二’姐许鹿鸣?你们两个都喜欢她?”
  钟洲衍瞥了眼厨房,许鹿鸣正在灶台切水果,穿着贴身的牛仔七分裤,短袖半掖进裤腰,个不高,刚刚好盈饱有肉的弹性。
  钟洲衍淡漠着:“就她,未必也太丑。”
  呼——,果然还是个正常人。司马益顿时长长舒口气,一直保持着审视的目光疏解下来。
  正常漂亮的男生都不可能喜欢许鹿鸣的。包括许鹿鸣自以为的那个陆陈,没准也是她自己意-淫出来的。
  女生就很容易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喜欢的男生,一厢情愿地曲解为也正在暗恋她。
  钟雁辞听了不满,在旁边自顾自道:“鹿鸣是个美丽的小公主。”
  无论何时何地怎么打扮的鹿鸣,都是森林中跳跃的小梅花鹿。自从鹿鸣跟衍衍玩,衍衍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多了,衍衍的表情也丰富起来,鹿鸣是小天使。
  钟洲衍瞥了他一眼,压低嗓叱:“对她,你最好不要想太多。”
  钟雁辞听得垂下眼,安静不知接话。
  许鹿鸣切好水果端出来,递给钟洲衍他们一盘,又给了曹可妍姐弟倆一小碗。
  曹可妍的表情如舍生取义般,盯着许鹿鸣看。
  季萧萧才是妈妈最亲生的,冰箱里的水果多年默认为季萧萧,没有人去拿。那么漂亮的水晶葡萄,看许鹿鸣待会儿跟谁交代。
  但吃还是照吃不误,她跟司马益两个便相继往嘴里放了一颗。
  许鹿鸣说:“我一会就下楼去买。”
  许鹿鸣摆的水果特别好看,果盘里的火龙果切成月牙儿,细腻润泽,富有食欲。钟洲衍用牙签掂了一片,瞅向对面拘促的卧房:“那边的是你房间?床架跟你家冰箱一样‘稀有’!”
  许鹿鸣的床架除了不摇,该生锈的地方都生锈了,她用各种少女贴纸把锈斑糊得花花绿绿。此刻被钟洲衍哂笑,窘得迅速回头看了眼,见没挂不该挂的,这才放下心来。
  知道这次带他来过,以后她所有的穷都在他眼里藏不住,少女敏感的虚荣心也没有了,就跟没遮没掩似的。
  但反正就是穷了,第一次从清冷高傲的他跟前经过,她就没掩饰过自己的爱钱和拜金。要嫌弃他就别来嘛。
  许鹿鸣这便应道:“是,季萧萧正在里面睡觉。”
  *
  季萧萧其实已醒来,正在里头整理回学校的衣物,刚扯好拉链走到房间门口,不料竟然看到五中同年段的钟洲衍。她就很惊讶,还有点无名的愠怒。
  这个全校有名冷酷不羁、家世斐然的滥情衍少,虽然从不打交道,然而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隐藏的真实,被揭穿在一个原本同等阶的人面前,从此势气顿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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