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第八十五章 上门求亲(晋江首发)
  咸满县县衙内, 宣玥宁身着袄裙,外罩披风, 还用兜帽扣住自己脑袋,饶是这样,整个人也像是风中左右摇摆的枯叶。
  耳中盘旋的全是怒号的风声, 让她不得不用手掩住口鼻方能喘息,新买回来的婢女雪团见她过来,赶紧迎上前去,将她带至客房, 为她脱去披风, 又重新给她头上挽了一个花。
  “七娘,王大郎说炕马上就能弄好,可要过去瞧瞧?”
  梳妆镜内的小娘子明眸皓齿, 骨架初成, 轻一眨眼, 右眼下的泪痣就愈发明显起来,她下意识用手指拂了拂睫毛,叹道:“这咸满县的风怎的这般大,我着实不想再动弹。”
  “七娘习惯就好,一年十二个月, 咸满县总要刮上十个月风。”雪团从梳妆盒里挑了一支珍珠步摇给她别到头上, 她余光扫到,脱口而出,“别用这步摇, 换上一个。”
  珍珠步摇已经被别到她的发上,雪团手巧,飞天髻盘在她头顶上方,颗颗珍珠垂落,随她轻晃摇摆,美不胜收。
  刚被从豪绅家中解救出来的雪团被她突然发声吓得脸色苍白,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是奴婢的错。”
  宣玥宁赶紧扶她,“你何错之有,地上凉,快起来。”
  雪团手足无措地重新起身,她扶了扶额看向自己称得上空空如也的梳妆盒,里面就只有两支簪子,一副耳环,剩下的全是发带,也真是难怪雪团会选中这支步摇。
  “换个发髻吧,一会儿还要出去,梳飞天髻兜帽不好戴。”
  她摩擦着珍珠步摇,脸上神情难辨,这还是裴寓衡在越州送予她的呢,确实不舍得将其戴出去。
  微低着头的小娘子,噙着一抹笑,配上雪团为她梳的两个双髻娇俏动人。
  最后将其重新放回了锦盒,嘱咐道:“今日之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这珍珠步摇,日后我用的时候在插。”
  眼见的要入了冬,县衙里阴凉的很,安置火盆都抵挡不住从四处渗进的寒凉,宣玥宁搓了搓手,披上披风走进了自己原先的房间。
  王虎正同几个衙役兄弟围在她之前放床之地,那里砌出了一个同床榻一边高的东西,这里的人们管之叫炕,说是冬天到了,烧上一把火,炕上暖融融的,比屋里放火盆要强上百倍。
  她走近瞧了瞧,见里面还留有空隙,好奇的问道:“这炕当真有你们说的那般神奇?能抵御冬天严寒?”
  “七郎,”王虎见她来了,赶紧给她让了地方,指着还没封顶的火炕说道,“冬天没有炕只有火盆怕是要冻出老寒腿来,年轻时看不出来,等老了就全找上了,我们哥儿几个家家火炕都是自己砌的,七郎且放心我们的手艺。”
  宣玥宁笑道:“我哪里不放心你们,不过是觉得这炕被你们说的这般好,奇怪怎么县衙到现在还没有。”
  “那还不是因为以前的县令来了就走,哪里有人会同他们说上这个。”王虎是真把自己当做裴寓衡的人,他的堂弟堂妹现在一个成了裴璟骥的书童,一个成了裴璟昭的身边的婢子,两个孩子的卖身契裴家说什么都不要,全当是养了两个孩子。
  知道这是因为郎君看重他的缘故,心里感激说话也不避讳,“都巴不得他们晚上受冻,也体会一下我们的酸楚。”
  他说完,跟他一起干活的衙役一个个动作都僵硬了不少,只得对她道:“七郎不妨去裴县令那屋瞧瞧,他那炕砌成晾好,也烧过两回,今晚上就能住人了。”
  宣玥宁自然也瞧出了那些人的不自在,当即就应了下来,往他那屋走去。
  秋收已过、番薯又全都卖了出去,让裴寓衡惦记的贸易区已经走上正轨,往来商人络绎不绝,宣玥宁不再往那跑后,他连去贸易区的次数都少了。
  除了偶尔下乡看看百姓们的生活,为他们解决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剩下的时间全用在了查看卷宗,各种各样的大洛律法被他翻了个遍。
  进了他的屋子发现他就站在自己屋中火炕前,反倒让宣玥宁吃了一惊。
  听见屋门响了,他转过身见是宣玥宁,那难看的脸终于有所缓和,宣玥宁凑近一看,只见已经成型的火炕表面干了之后布满裂缝。
  关键是这火炕全是由土和上干黄稻草砌成,光秃秃难看不说,估计一抹还能抹到土渣。
  她伸出手去刚用指头蹭了一下,就沾上了灰,裴寓衡伸手制止住她还要碰一下的举动,“别碰。”
  抬眼看他,果然见他脸色铁青,颇有要把这炕扒了之意。
  憋着笑劝他,“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好用就行,等铺上棉被也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他眸里竟有惊恐之意,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这几个字:“直接将被子铺上?”
  宣玥宁立刻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他是觉得直接将被子放上会脏,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没睡过炕。”
  见他脸色更加难看,她出去将雪团叫了进来,问她该怎么办。
  雪团说不能直接将被子放上,要先铺上一层不用的布料,再放上一层炕被,才能铺被褥,手脚麻利地就要给裴寓衡收拾起来。
  裴寓衡利刃一般的目光扎向雪团,让这个从来到县衙就小心翼翼的婢女差点落了泪来,她还不知道裴寓衡这人不喜旁人碰自己的东西,铺床的东西也不行。
  宣玥宁瞪了裴寓衡一眼,将雪团哄了出去,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豪绅家买回了雪团,那可是用来养眼的,不是让他欺负的。
  雪团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抱了进来,宣玥宁接过就开始给裴寓衡铺炕,雪团刚想伸手帮忙,就又察觉到裴寓衡吃人的目光。
  讪讪收回手,偷偷瞧见裴寓衡注视着宣玥宁,试探道:“七娘,我去夫人那把郎君的被子抱过来?”
  宣玥宁正跪在炕上,闻言道:“且去吧,顺便问问夫人,冬天的碳买了吗?钱要是不够,我一会儿过去拿给她。”
  雪团赶忙跑走,屋里就剩他们两人,裴寓衡走到炕边,宣玥宁已经爬到了最里面,费力地伸着布料。
  他平日要睡觉的炕上,有一个小娘子在上面全身心的为他铺被,心悸的感觉袭来,却让他喜不自禁,一切都是真。
  伸出手去同她道:“给我一角,我来帮你。”
  宣玥宁怀疑的看着他,他不是最怕脏的,怎的突然说要帮她了?
  见那只手一直伸着,没有要拿回去的意思,不是口头说说宽她的心,生怕他反悔,赶忙将布料的另一面交到他手中。
  两人一起在下面铺了三层布料,才将炕被放上,此时雪团抱着裴寓衡的被褥归来,在被褥的外面,自知儿子什么秉性的宣夫人放了一层布料隔着。
  雪团害怕裴寓衡,将被褥放在炕上,也不敢动手,就见自己两个主子吵着嘴。
  “玥宁,你先下来。”
  “怎么着,现在嫌弃我身上衣裳脏了,刚才给你铺炕被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话。”
  宣玥宁回着话就将身上最外面的衣裳给脱了去,引来雪团的尖叫,她把衣裳扔到雪团怀里。
  咸满县这风太大,本来不冷的天也经不起天天吹来吹去,她可是活过一世的人,万不跟自己身体开玩笑,脱下夹袄的里面还有一件袄子。
  厚实的你想看还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脱完衣裳瞪了裴寓衡一眼,任命地给他铺上被褥,刚才动了几下,闷了她一身汗,可热死了。
  裴寓衡揉揉额角,心悸的感觉愈发明显,“你把衣裳穿上,知不知道自己是小娘子,成日穿着男装还真将自己当郎君了?”
  宣玥宁三下五除二将他松软的被褥给铺完,满意地伸手拍了拍,这被褥里面的棉花还是她买的今年新棉花。
  她跳下炕,趁他没反应过来,一屁股坐了上去,左拧右拧,“你别说,比之前的床榻还软和。”
  裴寓衡将雪团抱着的夹袄要来,劈头盖脸地砸了她一脸,“穿上!”
  扔过衣裳后的手指在宽袖内紧紧握成拳,被宣玥宁没有戒心的信任,让他的心悸愈发明显起来。
  宣玥宁撅着嘴将衣裳穿了起来,还有功夫和雪团调笑,“你瞧他什么态度,我好好帮他铺炕,还不说声谢谢。”
  雪团看着两人已经明白了过来,不再束手束脚,帮宣玥宁将衣裳扣好道:“七娘在屋里消消汗,出去被风一吹会感染风寒的,婢子这就叫他们将炕给烧热,郎君和七娘试试。”
  识趣的人走了后,宣玥宁看着裴寓衡的脸色,拢了拢衣襟,她刚才火一上来夹袄一脱就后悔了,再怎么说裴寓衡也是位郎君,她实在太过孟浪,但脱都脱了,只能硬着头皮扛着。
  屁股下面渐渐传来热乎的感觉,“炕热了,你过来坐一坐啊。”
  裴寓衡睨了她半晌,终于给面子的坐了过去,屋门再次被拍响,不是雪团却是王虎。
  他已经不再管裴寓衡叫裴县令,“郎君,库狄郎君带着十台箱子来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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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由怜生爱(晋江首发)
  “提亲?”
  裴寓衡微侧着头, 眼神落在宣玥宁身上,没来由让她心虚了一刻。
  转念一想,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察觉出库狄蔚文的心思之后,她可是除了必要交易能不见就不见的, 而且出于的愧疚,还给了他不少实用的建议,足以让他躲过后来的不少弯路。
  她倏地从炕上滑到地面,“我去看看, 让他将东西拿走。”
  “等一下。”
  久不作声的裴寓衡冷着一张脸, “哪里有被提婚的小娘子亲自去见人的,你且在这等着。”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带着王虎出了门。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宣玥宁咬咬唇, 还是追了上去。
  院子里, 库狄蔚文抬来的十个箱子尽数被打开,玲珑珠宝、锦衣布匹应有尽有,甚至一个箱子里摆放的全是金子,在众人惊叹又痴迷的目光下,散发着绝对诱人气息。
  从送来的东西, 就能看出库狄蔚文是认真且下了血本的。
  贸易区的建立, 不说让他富可敌国,也足以让他充实了身家。
  屋内宣夫人正同库狄蔚文带来的媒婆说话,委婉拒绝了库狄蔚文要同宣玥宁成亲之意。
  媒婆装作听不懂的意思, 让人把箱子打开,喋喋不休说着宣玥宁嫁给库狄蔚文一辈子不愁,又含蓄向宣夫人表示,库狄郎君那般俊秀一人,兴许宣玥宁是喜欢他的呢。
  你看宣玥宁经常穿着男装出去行商,若说她不识得库狄蔚文那也是不可能的,话里话外她都含着看不起宣玥宁经商的意思,还道她要是嫁过去,享不尽的富贵,多少女子都求不来。
  宣夫人连忙厉声止住了她的话,她从小教养出的女儿,岂是那种会同外男私定终身之人,当即就怒了,着人要把媒婆给送出去。
  媒婆连连掌嘴,衙役们对一个求饶的半老徐娘,又是库狄蔚文请来的媒婆,害怕日后两家成了自己里外不是人,一时间不好下手,几人就僵在了那。
  裴寓衡到了后,只扫了一眼,便一甩宽袖,“你们愣在那作甚?夫人的话都听不明白了?”
  他轻飘飘一句话,让那些衙役纷纷白了脸,二话不说就将媒婆给拧着胳膊压了出去。
  宣夫人被气得不轻,泪花都差点被逼了出来,宣玥宁经商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让这一家子日子过的好些,一直知道女子行商会遇到各种贬低,可当明晃晃的不屑摆在她面前,还是让她难受的快要背过气去。
  裴寓衡没有上前去哄,心脏传来的阵阵绞痛,足以让他知晓自己现在正在盛怒之下,“库狄郎君何在?想娶我阿妹,总要当面见过我们。”
  焦灼不已的库狄蔚文一直在县衙外徘徊,等到媒婆被衙役夹着胳膊扔出来,他还没回过神,那媒婆见了他,便向他道尽坏话。
  他一直如同春风拂过的绿眸此刻暗藏冰封,他该想到的,家中长辈找予的媒婆又怎会如他所愿,只道:“阿婆,等我从县衙出来后,我们再详谈。”
  见了宣夫人和裴寓衡,他先行道歉,将媒婆是自家长辈做主让他带来的尽数告知。
  裴寓衡坐在高位打量着他,今日他好好收拾了一番,小辫上还缠着金丝,乖顺地放置在脸两侧,确实是位极俊秀的男子,他不是第一次见了,两人往常也没有少打交道,但今是头一次他想将宣玥宁从自己身边抢走。
  “库狄郎君,你们族人排外,这才登门提亲就已经开始用些下作手段,这让我们怎能放心将玥宁交到你的手上。”宣夫人不客气的呛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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