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魏忠却感觉自己的冷汗直飚,这个小姑娘,实在不简单,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扯出了两顶大帽,他儿子随便带上哪一顶,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不……”于芳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个矿工是他的好朋友,他们从小就打打闹闹惯了的,并不是要破坏生产。”
  “是这样的吗?”云妮眼睛一转,“你既然能肯定这一点当然最好,我还是希望你要多关心一下这种青少年的成长问题,把事情调查清楚。”
  “我会重视这件事情的。“魏忠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沉默,“现在我就去调查一下,谢谢杨同学的提醒。”
  再让这个女娃说下去,魏清扬就算半个月后会醒来,醒了之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审查在等待着他。
  蒋慧也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她刚刚怎么会觉得这个女孩子好拿捏的?这个分明是为了能打到老虎,而经过乔装打扮成猪的猎人嘛。
  云妮胡说八道了一番,出了一口恶气,她也不为几甚,“好,魏副矿长,我这就不送你们几位了,我们机务组还要工作呢,再见了。”
  深深地看了云妮一眼,魏忠点点头,“小姑娘,我领你的情,再见。”
  魏忠下了办公大楼,叹了一口气,对自己婆娘说,“小四这回眼光倒是不错,这个小姑娘不亢不卑,说话有理有据,脑子也转得飞快,可惜人家看不上你儿子。”
  于芳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身后,“哼,这么凶凶巴巴的小女娃,害得我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送给我当儿媳妇,我都是不敢要了的。”
  “别做梦了。”魏忠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那个伍再奇说的什么话?他说我们不来道歉,就让我别调回宁城了。”
  “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怕落人口实,说话总要绕几个弯才说出自己真正的意图,他倒好,一上来就撂出狠话。”
  “难道是他不知道纡回的套路?他那是气急了,一出口就打到了我的七寸,他肯定也是调查过了,知道我因为要跟大哥别苗头,急着调回宁城。”
  “他有什么资格阻止你调回去?他那个爹有那么大的权利?”于芳表示不服。
  魏忠面色古怪,“他爹不行,他爷爷还是可以的,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拿长辈来压我。”
  “那他说了什么?让你这么老实?”于芳奇怪地问。
  “他说,他知道我在七零年元旦那天说了什么话,如果我不来给杨云妮道歉,他就抖搂出来,让我调不回宁城。”
  “七零年元旦?”于芳纳闷了,“好几年的事情了,我都不知道,他凭什么知道?”
  “当时我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传出来我肯定会有麻烦。”魏忠恼怒地说,“当时好几个人都听到了,也不知道是谁传给这个臭小子听。”
  第三百八十三章葡萄很酸
  第三百八十三章葡萄很酸
  伍再奇没听到魏忠说的这句话,听到的话,肯定会在心里大笑:自然是你自己说的。
  那是几十年后,伍再奇在看一个电视节目,好像叫龙源煤矿的兴衰历史,魏忠作为一个曾经在龙源工作了好几年的管理人员,也在节目里讲了话。
  他说的自然是现在不能说出来的话,伍再奇对这几句话印象很深刻,这时候拿出来对魏忠一说,魏忠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伍再奇当时在心里憋笑,如果实在要用言语来表达魏忠的脸色的话,就是像得了便秘一样。
  不说那被儿子坑了的爹心里的郁闷,再回头说说被姑爷坑了的岳母娘蒋慧,她看见魏家夫妻俩前脚刚走,后脚也想跟着溜之大吉,云妮这时候却叫住了她,
  “阿姨,杨双河跟人家说我惯会拿乔作势,你回去跟他说,杨云妮很难过,心情不好,以后不会再理他了,咱们就像陌生人,他最好不要再招惹我,不然,那块小铁片你是亲眼见过的。”
  蒋慧干笑一声,“他也是有口无心,我让他给你道个歉。”
  云妮缓缓地摇头,“不是我爱计较,不饶人,如果是两姓旁人,我懒得计较,但他是我堂哥,从小就认识我,他这么一说,人家就会认为,连她哥哥都这么说了,她肯定就是这种人。”
  “言之有理。”古正冠也同意她的观点,“有时候,最亲近的人给的伤害才是最大。”
  蒋慧一时词穷,她讪讪笑道,“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云妮看着她的背影,也叹了一口气,杨老太太把她纵容出来的好孙孙扔到这里,以后还会有蒋慧头疼的时候呢。
  古正冠看到闲人都走远,他挥挥手,“热闹看完了,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
  云妮走到门口,“好,我们也该走了,古师傅,再见。”
  古正冠微微颌首,“好,你走吧,我们下一个班是明天晚上十点,别迟到了。”
  黎景虎带头往楼梯走去,云妮和伍再奇跟在后面,三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楼梯转角处走出了两个女生。
  一个眉目清秀,眼波盈盈,另一个圆脸大眼,头上的短发扎成了两把小刷子,原来是张秀丽和韩菲菲。
  张秀丽眼中满满是不可思议,杨云妮竟然敢对着一矿之长也丝毫没有半分怯意,她面容沉静,侃侃而谈,一派落落大方,张秀丽喃喃自语,
  “在我挖空心思扯她后腿,投入全部心思羡慕妒忌恨她的时候,却和她的距离越拉越大……”
  “你别傻了。”韩菲菲小心地藏好自己眼中对张秀丽的羡慕,“她哪里能比得上你?一个女孩,能嫁个好男人才是关键,她再能干,以后嫁的人也不会比得上你那个对象。”
  张秀丽听了这句话,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对,这点我比她强,我用不着羡慕她。”
  “其实,秀丽,我一直觉得你比她强。”韩菲菲不动声色地吹捧她,
  “你二叔对你那么好,我听说杨云妮家里连父母都不喜欢她,最主要的你早早就找到了一个好对象,即将去工作,而她呢?听说还要去继续上学,以后有没有工作还不一定。”
  张秀丽也侧过头笑了一笑,“对,她性子那么拗,以后也不会乐意占男人的光,你看,人家都说在百货大楼帮她找一份售货员的工作,她还不乐意,我就等着看她以后能有多了不起。”
  “她堂哥是没有说错,她就是爱拿腔作势。”韩菲菲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仗着自己脸蛋漂亮,有什么了不起的。”
  两个吃不到葡萄的人在那酸了半天,最终悻悻然的对视了一眼,老老实实地走了。
  “今天狗蛋和小彪还在图书室?”下得楼来,云妮问黎景虎。
  黎景虎窃笑,“他们不愿意待了,说太闷,强烈要求去饭堂,我早上让他俩去削土豆了。”
  “饭堂热闹,他俩肯定会如鱼得水。”云妮建议,“我们去看看?”
  “你还不困?回去洗洗刷刷就到饭点了。”伍再奇说,“等到了饭点打饭,不是随便你看?他们还能跑了?”
  云妮乖乖同意了,“好,我回招待所,吃过中饭你们也上班去吧。”
  三个人正走在前往招待所的路上,身后传来了一阵拖拉机的响声,那一声声“突突突……”急促而尖锐。
  伍再奇拉着云妮避在一旁,让这辆速度飞快的拖拉机先走。
  拖拉机喷出了一股黑烟,从他们面前跑过,云妮一眼看到,开拖拉机的居然是流花矿的谭澎湃。
  “他跑那么快干什么?车上好像有人。”云妮自言自语了一句。
  黎景虎挥了挥眼前的灰尘,“这家伙,在矿区还开这么快,也不怕出什么事。”
  “他双眼通红,车上被子里躺着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孩子,还有个女人趴在被子上,隐隐有哭声。”伍再奇分析道,
  “很可能是孩子病了,他们去的这方向,也正是龙源煤矿的卫生所,小妮,你见过开车的人?”
  云妮也在扇鼻子前面的浮尘,“蒸汽机车经常到他们选煤楼装煤,他是流花矿的,叫谭澎湃,昨晚上,我在流花矿还听说他儿子病了。”
  “看来病得不轻。”伍再奇皱眉,“他才这么狂飙车速。”
  云妮心里隐隐有点挂念那个匆匆一瞥的小男孩,“我洗个澡就过去卫生所看看。”
  “你又不是医生。”黎景虎拍拍身上的灰,“还是先休息一下,等人家安顿好了再去吧。”
  “嗯,我知道了。”云妮看了一眼拖拉机远去的方向,随口应了一声。
  云妮洗过澡,晾好了衣服,看了看时间,正好去打饭,她拿上几个饭盒就下楼了。
  楼底伍再奇和黎景虎正在等她,三人结伴到了饭堂。
  饭堂已经开始热闹,陆陆续续有升井的和下班的人进来,云妮凑到煤矿饭堂的窗口,发现那两小还在削土豆皮。
  第三百八十四章一个宝宝
  第三百八十四章一个宝宝
  “小姑姑。”狗蛋滴溜溜的眼睛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他放下手里的土豆跑了过来,
  “我跟小彪比赛削土豆皮,我赢了。”
  云妮看了看他刚才的座位下像个小山似的土豆皮,“好样的,我家蛋蛋那么能干。”
  “我明天就能比他厉害,云妮姑。”小彪屁股都不肯挪动,继续在那里奋斗。
  “小姑娘,这两个是你们家娃娃?”一个腆着肚子的大师傅走了过来,“不错,坐在这里一个早上,土豆都让他俩削完了,还吵着要削,我就让他们把下午的活也干了。”
  云妮无奈说道,“蛋蛋,你俩别揪着土豆不放,也可以干点别的,土豆削了皮不好存放。”
  “云妮姑。”小彪抬头看了一眼她,“我们饭堂工作人员已经吃过饭,你自己找吃的就行了。”
  云妮看着两小心里有些感慨,当年从拐子手里救出的小小孩也已经长大,现在居然都能挣到自己的伙食费了。
  吃完饭,黎景虎和伍再奇走了,走之前一直交代,“没事的话就待在招待所。”
  云妮答应过之后,却又想起了谭澎湃那跑得飞快的拖拉机,她决定还是去看看。
  云妮到图书室问过商和卫生院怎么走之后,她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过煤矿的家属区,再走过一间写着配电室的平房,踏上了一条种满了绿化树的小道。
  小道其实并不小,可以平排开过两辆车,说它小,主要是树太大,太密,有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这样就衬托得路小道窄。
  中午的林荫道是如此的安静,淡淡的阳光从树顶上仅有的一点缝隙照下来,水泥路上碎光点点。
  林荫道外面是矿工家属们开荒种的菜地,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篱笆隔起来,菜地里的各色菜蔬长得茂盛恣意。
  走过那条几百米的林荫小道,一扇敞开的铁门出现在眼前,铁门旁边还有一间门卫室。
  云妮缓步上前,里面走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大爷,老大爷看了云妮一眼,“小姑娘,你到这里干什么?这里最近收治了不少流行痢疾的病人,如果没事最好不要进去。”
  “老大爷,我来看一个病人,他早上刚刚来的,是一个小男孩,好像是发了高烧。”云妮问。
  “小男孩倒是有。”老大爷点点头,“在前面第九号病房,你看看就赶紧走了,别被感染上了,很麻烦的。”
  说完老大爷还指了指墙上的宣传画,上面画了几个小人,小人正在水龙头下洗手,另外一副画是两个人在洗衣服,上面有几行字:预防痢疾要做到……
  云妮也没有细看,她向老人道了一声谢,然后朝老人指的方向走去。
  她自己其实也一直很纳闷,就蒸汽机车头那匆匆的一瞥,为什么心里总想着来看看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孩。
  走到九号病房,云妮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请进。”
  云妮推门而入,伏在床边的一个女子和坐在板凳上的一个男人皆回过头来。
  “你是?”双目红肿的女子迟疑地问。
  “小杨?你怎么来了?”男人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女子,又看了一眼床上陷入昏迷状态的儿子,神情紧张了起来。
  云妮走了进来,“谭同志,我在路上看到你开着拖拉机,朝医院方向飞奔过来,所以来看看。”
  “杨云妮,你竟然是杨云妮?”女子双手捂住嘴巴,失声惊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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