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节

  杨秋生和杨秋收兄弟俩也放下了碗走了过来:“来,来,小伍,小梁,咱们先吃饭,今天云妮运气好,在山上打了一头鹿。”
  “哈哈,这两天喜事真多。”李卫国站了起来,“你们俩也来了,红燕妈,把我们带来的酒打开,今天我要跟小伍和小梁来个一醉方休。”
  梁日红面朝李队长,露出了犹如和熙春风的笑容,右肘却悄悄碰了一下伍再奇,悄声说道:
  “你敢喝醉?你知不知道,喝醉的后果是什么?”
  “咱们想一想啊……提前烧窑对不对……要警惕,阴暗角落逆风吹……”
  伍再奇的脸黑了。
  ——梁日红说得痛快,殊不知前世伍再奇的人生正是因为喝醉,上演过自己都不愿意回想的一幕,梁日红这一下,就叫做,把别人的伤口扒拉开来看一看,再随手给他撒上一把盐。
  李队长那里是提高了警惕的伍再奇的对手,他踉踉跄跄地被儿子女儿扶着回去的时候,是唱着歌回去的,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
  罗乐苹哭笑不得,“你竟敢跟人家小梁同志拼酒?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人家管着那么大的一个饭店,还能不会喝酒?”
  “我没有醉。”李队长大着舌头说,“我是酒醉心明白,脚软走不得。”
  “好好好,你明白。”罗乐苹心情好,也不跟酒鬼佬一般见识,
  “眼看我们红梅也有了出息了,我是真心高兴,当年,你说的话那是半点没有错,杨家二房这兄妹俩确实是有出息的。”
  “妈,你还是低估了你姑爷的潜力。”李红梅拧了一把毛巾递给自己老子,“爸,你擦擦脸。”
  “低估了什么?我没低估,就这样子我已经满心欢喜了。”罗乐苹一把抢过毛巾,帮李卫国擦起了脸,“什么潜力都要过几年再说,姑爷才当上副排长没有多久,我就不去估量他了。”
  “你知不知道?妈妈。”李红梅特意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姐姐现在有房子了。”
  罗乐苹漫不经心地说,“房子?她不是住在宿舍吗?勉强也算是有房子住了。”
  “不是哦。”李红梅拉长了语调,“我说的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
  “那可难得很。”罗乐苹一脸唏嘘,“想你姑姑当年,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新民街分到了那两间小小的房子,县城里的房子,哪里是那么好分的?”
  “我们住的那一套小院子,即将归我姐姐了。”李红梅直接说了出来,“小伍说已经办好了手续,户主现在是杨三湖了。”
  这几句话把李队长的酒意直接震到了九霄云外,他结结巴巴地问:“红梅,你,你,你说什么呢?”
  “我说,安平街九号,现在是你姑爷的了。”李红梅憋笑着看李队长手忙脚乱地想坐起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拿起放下
  第四百三十八章拿起放下
  说出安平街的事情,李红梅直接把自己父母和坐在墙角的哥哥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不能吧?”李队长抢过罗乐苹举在半空中的毛巾,自己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我的小红梅,那个院子这么大,位置又好,小伍说给就给了?”
  “小伍说,是我姐夫该得的。”李红梅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他说是上山打猎的分红。”
  李队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又摇摇晃晃地回床边坐好,才语重心长地对李红梅说:
  “我的小闺女,你嘴上要带把锁头才行,这种事情,你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万一给别人听到了,举报到部队,你姐夫就可以回来接着种田了。”
  “我知道轻重,这不是在家里悄悄告诉你们吗?”李红梅往凳子上一坐,“我白天都忍了这么久,就是准备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说的。”
  “得了,大惊小怪。”罗乐苹白了丈夫一眼,“半夜三更的,谁还躲进你院子里偷听你说话?”
  “预防万一啊,事关重大,我们多小心都不为过。”李队长摸摸自己扎手的寸头,
  “你们是不知道,我有一个战友,当年就是因为有人从老家写了一封检举信,被退了伍,那信里说他十二岁那年偷了别人地里的几个红薯,偏偏他也承认了,这么着,他就卷行李回去了。”
  “嗐,哪个少年不祸祸过庄稼?”罗乐苹不以为然,“谁这么缺德还不带冒泡的,害了别人,他自己就能顶上怎么地?”
  李红梅却明白,“这世上永远少不了这种人,他觉得自己既然没有,你也应该没有。云妮告诉过我一句话,这世界上,能让人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坐在墙角的少年听到这句话,他的腰板突然挺直了起来,眼中澄澈的目光犹如一泓潭水,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生气勃勃的微笑。
  ——拿得起,放得下?就这么简单吗?
  李队长向床头靠去,才叹道,“小云妮倒是个明白人,红梅,你要向她学习。”
  “是啊。”罗乐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妮子,明明以前她就是一副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模样,这几年,变化真大,我越发看不清楚她了。”
  “你?”李队长酒意涌了上来,他慢慢闭上眼睛养神,“你只要记住,她以后会有大出息就行了。”
  罗乐苹帮丈夫脱下鞋子,让他上床躺好,李红梅也赶紧帮父亲盖上被子。
  昏昏欲睡的李队长这时听到了自家婆娘的一句嘀咕,“红梅呐,云妮如果不是你姐夫的妹子就好了,我一准上门去求亲,让她做你的嫂子。”
  一句话,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人马上有了反应,李红军霍然站了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妈妈,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当谁都配得上人家?你就敢胡思乱想?”
  李队长也猛地挣开了眼睛,“你想得倒美,这种话,你在外面可别露出半点风声出来。”
  “哈哈……”李红梅笑了出来,“妈妈,这种话你可千万别对云妮说,她说没有二十七八,她是不会考虑这种问题的。”
  被这句话震撼到了的罗乐苹顾不上那父子俩的话,她诧异地问,“云妮这么说过?小女娃说这种话,她妈知道吗?我要是她妈,我非得拿棍子撵得她满村跑。”
  “嗤……”李红梅斜睨了母亲一眼,“你懂什么?梁大哥都说了,现在宁城的姑娘,小伙都时兴晚婚晚育,好多人都是二十七八才开始打报告结婚。”
  罗乐苹正想朝女儿发火,又想起女儿好歹算是吃皇粮的人了,她按捺自己的脾气,轻声细语地对李红梅说:
  “我不管人家宁城怎么样,我的娃,就要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李红梅又是一阵大笑,她看到本该对她火冒三丈的老娘居然这么和蔼,她胆子肥了不少,“妈妈,云妮就是听到我说要二十七八才找对象,她才也这么决定的。”
  罗乐苹抄起一根棍子,“我让你跟人家瞎叨叨,万一人家云妮妈妈来找我算账,我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哈哈……”李红梅几个跳跃躲过了棍子,“你还想打得着我?我已经不是那个被你欺压凌虐的小娃娃,我要奋起反抗,我要翻身做主人……”
  看着女儿极速躲出去的身影,罗乐苹恨恨地扔下手里的棍子,她回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丈夫,气急败坏地说,
  “你听听,你这小闺女,翅膀还没有硬,就这么对我,要是再去大城市上了几年学,我说的话不就是她的耳边风了?”
  “你妈对你说的话,你不也是把它当耳边风?”李队长懒洋洋地说道,“想开点,迟早要有这么一天的。”
  “可是她才十六,就想脱离我的控制?”罗乐苹兀自生着气,
  “就不该让她到那么远去上学,尽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里有女孩子二十七八才谈对象的?这么老,嫁给鬼?哪个好小伙不是十七八就被别人定走了?”
  “好了,好了,想这么长远干什么?”李队长安慰自家婆娘,“我上公社开会,也听说了这种事情,大城市是有很多人这种年纪才结婚,孩他妈,你别管她这么多,也许过几年她自己就想通了。”
  “这不是乱套了?”罗乐苹冷哼了一声,她眼睛转向儿子,“红军,你可别听你妹妹胡咧咧,过几天,你就给我相亲去。”
  “刚才你说什么?我听到你说不是谁都配得上云妮?别人配不上,你好歹在我们大队还算是排得上号,凭什么配不上她?”
  “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十八岁之后,多少媒婆往我们家跑?如果不是你总不同意,我都可以当奶奶了。”
  李红军这时候忽然笑了,他低头拍拍衣襟:“妈妈,你以后也不必浪费钱去见媒婆了,我也打算二十八才结婚。”
  一席话,直接把罗乐苹炸翻,她头眩晕了一下,倒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板凳上。
  第四百三十九章棉袄棉被
  第四百三十九章棉袄棉被
  第二天,李红梅挑着扁担早早来到老杨家。
  她跟着云妮在厨房里叽里呱啦,把她家里昨晚发生的事情好好地说了一遍,然后总结了一段话:
  “我妈妈好会假装,她要晕倒的时候还知道要倒退几步,这样就正好倒在板凳上,不过,她这一招确实有用,直接把我哥哥刚冒出来的萌芽给掐断了,最后,我哥哥老老实实地答应了她去相亲。”
  这几句让刚起床的梁日红听到了,他呵呵一笑:“你这个没长心眼的,你哥哥要是二十七八才结婚,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小侄子?没有一个像狗蛋这样的贴心小棉被,你还怎么出去混?”
  “女娃娃是贴心小棉袄,我就听说过。”李红梅嗤之以鼻,“什么时候男娃变成了贴心小棉被?这个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梁日红忍不住又笑;“昨晚上,狗蛋自封的。”
  “你难道就有侄子、外甥?”李红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就别要求别人有,你难道没有听古人说过?己所没有,勿问别人。”
  “你语文老师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梁日红不动声色地说,“只要李红梅肯努力,就没有她说不错的成语。”
  “红梅姑,你又说错成语了吗?”狗蛋打着哈欠进来,“梁叔叔,你别太较真了,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文盲不问岁数,不要以为我红梅姑一大把年纪了,就脱离了文盲的行列。”
  “我也算是长见识了。”李红梅呵呵,“梁大哥,这是传说中的贴心小棉被?这分明就是一锅麻辣干锅了嘛。”
  “嗳嗳……”云妮穿着她的小熊围裙敲了敲锅盖,“一大早,不许拌嘴,到外面去,挡着我干活了。”
  狗蛋给李红梅做了一个鬼脸,他坐下来帮云妮烧火,“小姑姑,等一下就去把山脚的柴火挑回来,小伍叔叔说下午我们就走了。”
  “哦。”云妮随口应了一声,“红梅,你的介绍信什么的都搞好了?”
  李红梅点点头:“搞好了,我家李队长说了,因为不是跨省,所以不用带全国粮票,我妈给我弄了一个新的红双喜瓷脸盆,还有搪瓷茶缸。”
  “杨柳巷的房子里有很多东西,我就不带过去了。”云妮浅浅一笑,“拿那么大老远的,累得慌。”
  吃完早饭,云妮带队去挑昨天阿九扔到山脚的柴火,人多力量大,走了几趟,就把工作干完了。
  挑最后那一担柴的时候,云妮碰到了上山搂草的赵大牛,云妮放下肩膀上的那一担柴,笑眯眯地向他问好,“赵爷爷,你这是上山呐?”
  “是啊。”赵大牛也停了下来,“小云妮,你爸爸真是好福气,生了你们兄妹两个,那是个顶个的能干啊,这种喜庆的时候,你还能静心好好干活。”
  “赵爷爷,你们家儿孙也很好啊。”云妮抿嘴一笑,
  “不管什么时候,活总是要干的,我们家壮劳力都出去了,就剩下些老弱,我大伯和爸爸每天又要挣工分,趁着我们今天有空,就多打一点柴存在柴房。”
  赵大牛挥挥手走了,“唉,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比自己家的好啊。”
  不喜欢带太多东西的云妮到底还是带上了跟李红梅一样的行李,一个脸盆、一个茶缸,还有一条淡黄色,印着牡丹花的床单。
  东西是云妮上车前从王兰芳手里接过来的。
  当时全家人都在杨家大院门前送别他们,王兰芳提着这三件用网兜装着的东西,别别扭扭地递给女儿,居然还交代了两声,
  “拿着去上学,好好念书。”
  这些东西都是杨三湖结婚的时候,亲戚们送的,王兰芳一直收在箱底,打算以后喝喜酒的时候还人情用的,云妮愕然了一下,接了过来。
  “嚯,叔婆,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狗蛋背着他的小包包,一脸稀奇,
  “咱们大队里的人胡说八道,她们说,你对女儿那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我看她们都说错了嘛,你最多也就是一个铁母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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