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

  这一个秋收季节,除了大队做主宰的猪之外,大家伙儿吃的最多的居然是鸭蛋,一个个鸭蛋都没有来得及腌,就直接打了跟辣椒一块儿炒了,香喷喷的,可下饭了。
  除此以外还有鱼,现在各个生产队都盯着6队的那片20亩的实验田。乖乖,稻田里头养鸭养鱼果然划算,那20亩地打下来的稻子都比别的田多。
  可不得多吗?那么多鸭子跟鱼屙屎屙尿的,田肥的很。
  今年他们没赶上,明年可不能又落下了。
  除了入夏养鱼养鸭子之外,过冬的庄稼地他们也没有放过。
  大队书记本来就打算先搞几十亩实验田,油菜地里头种蘑菇,结果各个生产队都踊跃的很,纷纷要求参加。结果杨树湾起码一半的水田里头都套种上了蘑菇。
  至于麦田,等开过春来,他们要点黄豆,小麦套种早黄豆,能省好多肥料呢。到时候割完小麦收黄豆,家家户户都有鲜豆子吃。
  “咱们杨树湾的日子是不是越来越好了?”大队书记满脸红光,两只手向上挥舞着,“你们说说看,这要感谢谁?”
  台下人齐齐欢呼:“感谢我们伟大的领袖。”
  大队书记笑着点头:“对,但我们也要感谢自己。感谢我们杨树湾的男女老少都是好样的,家家户户没有懒汉也没有落后分子,个个都响应我们伟大领袖的号召,农业也要闹革命。”
  台下的乡亲们欢呼声更高了,还有人大着胆子喊:“感谢我们小胡会计。”
  没有来得及下台的胡杨,一张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连连摆手否认。
  大队书记却笑呵呵的:“你是学□□思想的先进分子,干什么要否认?贫下中农给你的荣誉,你就要好好接着,再接再厉,争取造出更好的家伙什!”
  胡杨这才腼腆地点头,有认真地强调:“还要感谢我们杨树湾的孩子。他们天天在县城里头收垃圾,咱们杨树湾才有这么多肥料可以种地。在小学上学的孩子夏天捉知了猴,秋天挖田鼠,天天还打草喂兔子,这才给咱们杨树湾攒了买种子的钱。”
  大队书记点着下巴:“没错,咱们的孩子也是好样的。个个都应该发一张奖状。”
  哎哟喂,这话可让小孩子们乐坏了。娃娃们的荣誉感比谁都强。
  大队书记又接着表扬了妇女合作组跟民兵队还有村里头搓草绳的老头老太们。
  “大家伙儿都是好样的。今年咱们加加油,一定过个厚实年。明年还要更努力,一年更比一年强。”他慷慨激昂,“广大社员同志们,今天的面条好吃吗?”
  台下传来如雷般的轰鸣:“好吃!”
  “那今天唱的戏好看吗?”
  照样是潮水般的吼叫:“好看!”
  大队书记笑眯眯的:“还想跟今晚一样吗?”
  照旧是积极的回应:“想!”
  宝珍的二哥突然间调皮起来:“大爹,什么时候让我们看电影啊?”
  他这么不按常理的闹这一出,搞得池塘里头的男女老少全都笑了起来。
  有调皮的青年纷纷附和:“大爹,什么时候请电影队呀?”
  大队书记连连摇头,指着他们笑骂道:“一群兔崽子,吃着碗里就看着锅里。行!等咱们的为人做好以后,我去跟公社说请电影队下来,咱们好好的看上三天电影。”
  哇,这下子整个杨树湾真是彻底沸腾了。
  瞧瞧,现在这日子过的,电通了,还能连着看三天电影。
  大队书记笑眯眯的:“既然说到了挑圩埂,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
  要说农村人最害怕的工作是什么?除了农忙之外,绝对就是挑圩埂。
  这可是件地地道道的苦差事,八.九十斤重的担子,早上七点开工,从早到晚,一天十几趟下来,将河里头的土挑到圩埂上,然后再一层层的夯实。
  等到晚上九点收工,人真是连腰都直不起。
  这碰上天气晴好也就罢了,就算入了冬,干重体力活的人也感觉不到冷。最讨厌的是碰上烟雨绵绵,乡间路湿滑,一脚踩空了,连人带担子摔下去,跌个鼻青眼肿不说,担子里头的土方撒了,这一趟也就算白挑了。
  红星公社挑圩埂是划分了包干区,基本上都是由大队组织,各个生产队都派人,壮年的男女老少齐齐上阵,每家每户都有指派的人头,谁都不要想逃过。
  现在大队书记说起了挑圩埂,众人齐齐就是肩膀一沉,然后头皮发麻。
  宝珍的父亲赵大爹先开口:“行啦,你也不要卖关子,到底今年冬天是个什么章程,你就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赶紧说了吧。
  大队书记点头:“那好,我就开门见山了啊。”
  禾真婶婶笑道:“我瞅你这门开了半天也没见到山啊。”
  祠堂里头立刻发出一阵活泼的笑声,众人原本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全都松弛了下来。
  大队书记叫老婆挤兑惯了,直接挥挥手:“咱们说的就是山。往常挑圩埂不都是将圩塘底下的淤泥挑上去嘛,那个一来可以清淤,二来能加固。但淤泥有个问题,就是太散了。今年我就想着,咱们能不能直接挖山洞,掏出来的石头土块用来加固圩埂。”
  余秋默默地看了眼宝珍的父亲。
  这个主意,她在来的路上就听宝珍母亲说了。
  看样子,大队书记事先还安排了个托儿,配合着他将话题引过来。
  祠堂里头果然热闹起来,大家伙儿议论纷纷,这主意是不错,可不能真愚公移山啊,劳动量太大,要耽误正常活计的。
  现在大姑娘小媳妇忙着做针线活,青壮年劳力就已经去掉了一部分。其他的小伙子们则忙着天天在深山老林里头搞民兵训练,剩下的劳动力们真心吃紧啊。
  大队书记笑容满面:“所以咱们得用上挖土机啊。”
  余秋惊讶得要跳起来,直接抓住刚下台的田雨的手:“咱们杨树湾有挖土机啦?胡杨什么时候从修桥队手里头骗过来的?”
  哎哟喂,她真是小看小胡会计了。这小子面憨心奸,扮猪吃老虎啊,也不知道打人家挖土机的主意多久了。
  田雨倒是替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起来:“哪里啊?胡杨是用拖拉机改造的。”
  为了配合农业现代化,这回县革委会是下了大手笔,给杨树湾里安排了拖拉机。
  这台拖拉机被胡杨发挥到了极致,不仅可以拆卸开来,分别运到田里头,再重新组装起来耕田,而且他还给拖拉机安排了个大挖勺,强行将人家变成了挖土机,利用拖拉机驱动挖土机劳动。
  余秋听着都替这拖拉机委屈,这一天天的,有歇的时候吗?
  大队书记可不心疼机器,他接着说下去:“我已经跟其他几个大队说好了,先将拖拉机借给我们用一晌,反正他们现在也派不上用处。大家伙儿再帮着想想,咱们要怎么省事怎么方便怎么管用,怎么来。”
  挑圩埂无外乎那几个步骤。
  一个是挖土方,这件事情现在主要靠拖拉机来动作。
  另一个就是运土方,除了拖拉机以外还可以走水路,需要大家帮忙清理出水渠来。
  再一桩将土方从圩埂底下运到圩埂上方,然后才能夯实泥土。
  这也是桩苦差事,拖拉机不好开上去哦。
  余秋奇怪:“都改造成挖土机了,为什么不直接改造成起吊机?直接从下面吊上去不就行了。还有拖拉机上不去那就拆开再组装,上去以后再做成压土机不就行了?”
  她还没来得及跟胡杨商量呢,田雨先迫不及待的举起手来,兴冲冲地说了她的痴心妄想。
  没想到胡杨居然点点头,觉得这主意可以考虑。
  嘿,瞧这事情搞的。大队书记本来以为要讨论到大半夜,没想到三言两语竟然就解决了。
  他高兴地连连点头:“咱们杨树湾果然水土好,引来的都是金凤凰。”
  祠堂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队书记挥挥手:“行啦,今晚咱们早点回去休息。后头可都是大阵仗。”
  说着话,他下了台,跟着大家伙儿一块儿往外头走。
  经过郑家人身旁的时候,他突然间停下脚步,朝郑大爹点点头:“你也别瞎琢磨了,以后两个妞妞儿就留在咱们杨树湾。狗日的东西,我就说那地方风气不好,好好的姑娘都被养坏了。”
  余秋在心里头替人家村子抱屈,分明是黄莺自己脑子糊涂,一条道走到黑,管人家村子什么事啊。
  大队书记却坚信他们杨树湾养不出立不起来的姑娘。
  他摸摸大丫的脑袋,放软和了声音:“咱大丫不怕,带着妹妹妥妥地跟着外婆过。以后你们就是杨树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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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们自己放弃(捉虫)
  回到窑洞, 余秋刷牙洗脸完毕之后, 没有立刻上床休息, 而是趴在台灯底下开始写文章。
  从个人遭遇上来讲,吴二妮是不幸的, 因为她年纪轻轻就生了病,给他个人与家庭都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但从疾病诊疗的角度来说,她又极度幸运,因为它的疾病进程以及临床表现, 都强烈提示了抗nmda受体脑炎。
  这种自身免疫性脑炎的患者,临床上病人常精神异常症状就诊,首次就诊时,很多人因为瘤体都没有被查出来畸胎瘤。而且很多时候即便是影像学资料提示了盆腔肿瘤, 医生也未必会将它们与自身免疫性脑炎联系在一起。
  况且有些是合并肺部及乳腺肿瘤,更加让人摸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疾病。
  患者常常被当成病毒性脑炎以及精神疾病进行治疗,效果可想而知,给患者本人以及家属都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偏偏这种疾病被发现的时间并不长,余秋印象当中,首例相关病例报道是发生在2007年,国内首个被报道的病例则是在2010年。
  他们妇产科医生私底下讨论都觉得也许随着医学技术进一步发展,他们再回顾前程的时候, 会发现很多人是被精神病了。事实上这些病人其实是由于身体疾病才导致的精神状态异常。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身免疫性脑炎临床症状并没有特异性, 眼下的影像学检查手段又极为简陋, 最最要命的是一点, 目前还没有抗nmda受体抗体检测技术。不然抽取患者的脑脊液做化验, 就能够大大提高该病被检出的概率。
  余秋在纸上写下了抗nmda受体抗体几个字,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才能从这个方向入手。
  单凭她个人的力量肯定无法做到,必须得联系医科大学了。
  余秋在心中反复思量人选,身后床上的田雨翻了个身,喊她的名字。
  她赶紧放下笔,笑着回过头招呼小田老师:“你自己先睡吧,我去隔壁把这文章写完再说。”
  田雨苦恼死了,嘴巴撅的老高:“你这会儿还有心思写文章啊?我都快被气死了。”
  哎呀,真是太过分了。黄莺姐可真是不要脸,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阿呸,以后她再管这个女人叫姐姐她就是小狗,她有什么资格呀?既没资格当母亲也没资格当女儿,更加没资格做她的朋友。
  余秋笑着摸了摸小田老师的脑袋,柔声安慰小姑娘:“好啦,一样米养百种人,有些事情都没办法的。”
  小孩子可以教,这么大的人能怎么办?可能把她捆起来打断腿,她爬也要爬回她男人身边。
  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感情,没有道理可讲。
  田雨还在愁眉苦脸:“那你说大丫二丫以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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