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〇章 布衣之剑

  寒光映月、锋芒慑人,那长剑的剑尖直指心口,李游书以右手前三指死死捏住对方的剑身,随着那黑衣剑客的疾驰前进而向后连连退却,锋利的剑尖距离自己心口总只有一寸不到,进虽不得进,然要退却也难。
  生死一线,命悬关口。
  “游书!!”魏若熙惊叫一声,刚刚如果探头查探情况的是她,那她现在恐怕已经被长剑贯穿脑袋,死得透彻了。
  在魏若熙的呼喊声中,李游书停下了脚步。那剑客双手持剑,看李游书身量纤弱、姿态文雅,便觉得似乎可以在力道上胜过他,这才挺剑直刺一路进招,企图待到李游书退无可退之际便将其胸口贯穿。
  然而此时二人脚下鞋底摩擦石砖发出嗤嗤的声响,那剑客方才发现自己的剑好似刺入磐石之中,虽然依旧被李游书捏在手里却再难向前挺进分毫。
  三根手指便能将光滑的剑身死死捏住,这得是怎么样惊人的指力,那指尖如若落在肉身之上,下场又当时何等惨象。
  “我没事!”李游书死死盯着剑客双眼,那眼眸在黑暗之中散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光来,但他的音调却依旧沉稳,向魏若熙诉说着自己的安全境况,“若熙,你在那里待好,先不要过来!”
  魏若熙的卸骨擒拿是攻击距离极短的贴身功夫,这种场合并不能发挥效用。而且李游书断定对方是冲魏若熙而来,自己拖住这剑客,惹得他焦躁分神了,反而更有胜算。
  “黄河穿林剑,烟雨点钢枪——你是于老前辈的徒弟,”凭那双手剑的持握手法,李游书已经认出了对方的流派,“于老前辈一世的豪杰,没想到徒弟竟然做收财害命的勾当,真是有钱能让鬼推磨啊!”
  李游书的嘲讽似乎说的对方心里一动,那剑客虽蒙着面,眉头却是紧紧拧了起来。面罩后面传来他低沉而粗犷的声音:“我不为你来,你要走就走。”
  “那不成,”对方说话了,这就是个好的开始,攻心为上这是第一步,李游书笑了一下,直视对方双眼继续说道,“我跟那姑娘颇有些缘分,不能让你说杀就杀了。”
  “那你就是要跟我死磕到底。”
  “不能说是死磕吧,我这人还是很活泛的,”李游书想了一下,随后冲那人冷然一笑,“比如现在。”
  下一刻,他没有捏剑的左手短促一挥,因为两人之间尚且有一剑加一臂的距离,所以对方并没有警惕李游书进攻的招式,然而当他听见破风声的时候方才紧忙扭转脸颊躲闪,眼角之处却已经被削开了一道口子。
  对方的躲避使其出剑的力量衰减,李游书趁机松手拧身,身体如同游鱼般紧贴剑刃向剑客旋转而去,以拧身带来的加速挥出一击回身肘打过去。
  不管是先前那偷袭,还是这招贴剑的近身攻击都令剑客无有防备,那肘击重重落在对方颈侧,将他打得踉跄着连连后退。
  李游书不肯失落良机,蹬步前冲追打过去,然而对方也终于在连吃两招之后有了防备,下意识挥剑向李游书斩过去。见状,李游书只得向后躲避,待得那凌厉剑气有所减缓后挥臂将其打散。
  第一波试探结束,那剑客抹去眼角被划开的鲜血,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过去,发现一张轻薄的纸片犹自在空中慢慢向下飘落着,那正是李游书用来偷袭他的暗器——散场时被他顺手揣到兜里的电影票根。
  纸片的边缘是很锋利的,被a4纸和书页割伤过手指的人会有体会,只要角度合适,纸张就是利器。但要将纸片作暗器投射出去却仍不容易,毕竟那是软的东西,李游书也只是能够在短距离里丢出,使其飞袭伤人。不过用作突然袭击是非常有效的。
  当下两人分开,剑客转身便冲魏若熙所在的大致位置冲过去,而李游书见他目的性明确,也马上紧追不放,抬手一招“龙抬头”将内气演化龙蛇追击而去。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异动,剑客脚下一拧回身挥剑,又是一道骇人的锋利剑气荡开烟尘,将李游书打出的内气长蛇给斩作数段。定睛看时,只有内气长蛇,却早不见了李游书的踪影。
  左右瞥了一下,剑客确认对方不可能如此快地从左右两方向超脱自己的视觉范围,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想到这里,剑客毫不犹豫地抬手挥剑,如同洪流般的剑气向从天而降的李游书扫荡过去。
  想要靠“鹤影”跳上半空无声偷袭的想法被对方看穿,李游书抬臂格挡,“昆仑”凝气于双臂,以山岳之坚韧勉强将对方粗狂的剑气给抵挡下来。
  突破了剑气的大范围扫荡,李游书蹬步自半空冲下,“鹤影”于空中垫步加速为其提供更大的力量,“毕方鸣”在他腿部产生凝结燃烧的内气火焰。只见半空之中,李游书如同曳着火尾的导弹,向剑客狠狠踢了下去。
  见状,对方抬剑格挡,剑气于剑身上化作宽厚盾牌,抵顶住了李游书的狠厉踢击,夜色之下火光闪烁,迸溅的内气燃烧着火焰四散飞舞,远看如同爆发的火山,喷射出无数流星般的红色轨迹。
  如此炽热的攻击不仅引燃了李游书自己的内气,更将对方以剑气构筑的剑盾也一同燃烧熔化。见状,那剑客转守为攻,持剑的双腕拧转,灿银翻飞、剑声呼啸,周密重叠的剑气如同细网,将炽热的火焰冲散并向李游书包围过去。
  李游书眉头一蹙,半空中垫步后撤,空翻落地闪过那剑网包围,定定观瞧着那剑术精湛的男人。
  他对于剑气的掌握甚至比唐雨寒还要精熟,而且双手剑的一大特点就是可以以更加多元的角度来攻击敌人,这使得他在剑气的控制上十分灵活,凌厉的纵向斩击、洪流般的粗犷包围、甚至是密不透风的剑气网——看来这仗不好打。
  这么想着,李游书撇撇嘴,张望这停满了车辆、却一时间连趁手兵器都无从入手的停车场。
  而那剑客显然对于李游书的功夫感到诧异,毕竟是一瞬间用处了许多的特性,根本无法从那一招半式里得知李游书的门派。
  “你是哪门哪派的人?”不过看来也是和个直心肠的人,揣度不出便直接开口问了。但更大的可能是对方年长于李游书,甚至辈分高于李游书,所以语气中才有些颐指气使的高傲和粗鲁。
  “无门无派,”李游书警惕着男人的双手剑,心里正翻飞着各种各样的进攻角度和攻击思路,“我的功夫是家传,我是个打杂家拳的。”
  剑客闻言松开了左手,单右手持剑向李游书问道:“真的不肯就此放下这宗闲事?我只想要那个小姑娘的命,你是个好手,有前途的人,何必把命搭在这里。女人有的是,将来再找一个就是。”
  “呵,你这话说的真是轻巧,”李游书闻言摊摊手,语气有些不悦,“你应该也知道自己杀的是谁,你觉得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魏若熙么?不要说魏若熙了,任何一个人在这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你竟然说出‘再找一个’这种轻巧的话,你长不长人肠子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对方没有回应,只是轻叹了一声,随后将左手握回到剑柄上。见对方打算继续,李游书又说道:“而且若熙这时间应该也已经跑路了,一路回家去。你要是还想杀她,就得长驱直入杀到魏家宅邸里,她两个哥哥,一个爹一个大伯,加上她爷爷,五个五步穿心指等着你呢。”
  “你说反了。”剑客举着剑,那剑尖斜指向天,剑刃正对李游书,“我看的出来,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她不会抛下你逃走的……”
  杀气阴寒,自剑客脚下如迷雾般向李游书那头涌动过去:“反倒是你这边——如果我挑断你的手脚筋脉,不知道她能忍到第几剑才现身。”
  “哼,”面对剑客的威胁,李游书轻笑一声,叉着腰摇了摇头,“你这人还真是冷酷无情,刚刚明明还说我是个好手、有前途,转头就要把我废了。”
  “没办法,各人各命,你非要这么选,怪不得我。”
  “是,各人各命。”对于这人的说法李游书倒是赞同,点着头将自己套在短袖外的衬衣给脱下来,顿时露出了短袖遮掩不住的花间龙纹,“我有我的命,你也有你的,今天你的命就是在这里趴下。”
  “放屁。”
  剑客说完右腿一蹬,整个身躯以平移的方式向李游书冲了过去。
  “啪”的一声响,仿佛雷霆的闪光在剑客面前闪烁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迅捷的一击抽打在他脸上,令他眼前黑白交错、脸上传来了火辣辣的刺痛。
  进而,瞄准心窝的一脚落在了男人身上,将他踹回了自己迈步的起始之处。
  头晕目眩迅速消散,男人下意识抬剑格挡,却发现李游书根本没有追击过来,只是拿着自己的衬衣冲他微笑。定睛观瞧,那衬衣一角已然沾血。
  男人吃了一惊,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发现面罩已经不见,自己摸了一手血——第一下,李游书将他的面罩打飞;第二下,李游书将他的脸抽了个皮开肉绽。
  就用衬衣。
  “你知道么,袁绍这人虽然在小说里特别拉胯,但他有句话说的很帅,”衬衣在李游书的挥舞下发出“啪啪”的脆响,回荡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中,“‘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随后,在男人的注视下,李游书摆出一个持握双节棍的架势:“来吧,你有精钢之剑,我有布衣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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