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步储有些难为情道:“二公子知道小主肯定待不住想追上去,所以他让我拦着你……”
  步储觉得梁怀洛肯定是这个意思,原本他在树上睡得好好的,突然一个石子飞过来把他砸了个激灵,垂头便见梁怀洛抬眼向他意示了一眼,话倒是什么也没说,或许梁怀洛觉得他一个眼神自己就能懂,然后他就见梁怀洛消失不见了。
  汤言页果不其然问道:“他是你小主还是我是你小主?步储,你怎么胳膊肘老是往外拐?”汤言页绕开步储,望了一眼梁怀洛去的方向,她想自己可能需要找一匹马才能追上梁怀洛的脚步了。
  步储想了想心里觉得也是,他好好的听梁怀洛的话干什么,可是他心里知道,梁怀洛一定去的地方或许是有危险所以才想让他看着汤言页。
  步储这么想着,听汤言页正好说道:“你们这些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想把我排开,可我是那种在家躺着享福的人吗?他要是担心我会受伤还是什么,这不是还有步储你吗?再说了,我也是有点功夫的好吧。”
  “……”步储默默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希望着二公子能猜想到他拦不住汤言页。
  而后步储不知从哪儿牵来两匹马,两人二话不说便朝往梁怀洛去的方向驾马寻去,这条路是一条长直径的路,一开始没什么分叉口,但不代表分叉口一直没有,二人很快来到两条分叉口前,一条路是去的东岸是临远的方向,还有一条则是通往南岸。
  步储观察地面的迹象发现两条路都没有人的踪迹,不过他很快也能想到,梁怀洛定然走的是房上捷径,可就是这么一想,他便发现他们二人其实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像只寻着光的无头苍蝇。
  汤言页没犹豫太久,就当是撞撞运气,选了南岸那条路。
  她还是怕,怕像上次那样去晚了。
  但事实是汤言页选错了,也去晚了。
  他们来到南岸时连江河都是寂静的,反倒是他们听河边几个渔妇随口提了两句东岸那边发生了什么,汤言页与步储对视了一眼,二人十分默契的一同调头,赶到东岸时他们下了马后往一阵闹腾的地方跑了几步,步储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顿时楞在原地。
  “小主……怎么有两个清欢渡?”步储眨了几下眼睛,睁开几次都是一样。面前二人身着同样的黑绸缎衫,头戴一顶相同的黑色帷帽,认真细看,除了身形微微不同,其他别无二致。
  他们一人挡在另一人的前面,有一个“清欢渡”半靠在一棵树下,拿着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摊下去,似乎是受了伤,而另一个正负手而立护在他的身前,禄明非的巡兵将这棵树四周包围的死死的,即使看不见那人的表情,也能从他身上看出一些坦荡。
  挡在人前的这位清欢渡好像并不怕禄明非和围着他们的一群巡兵,汤言页目光定在他的身上,她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自己的郎君。
  这身形她太了解了。
  这些时日同梁怀洛同床共枕时,梁怀洛只有偶尔心情好时才会穿中衣入眠,而他心情不好通常从浴房出来就直接敞着身子进了被窝,汤言页知道,也一直没敢正眼瞧,只是有一回她迷迷糊糊睡醒,看见的便是梁怀洛半敞着白衣朝她走过来时的景色。
  这男人身材即使不看不摸,汤言页也多少能将他的身形比例记在脑海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受伤的那人她似乎也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眼下情形也不容她多想。
  汤言页更想知道的是,梁怀洛为什么要护着那个假清欢渡?难道这喜洲城一直以来清欢渡都是两个人……种种可能在她脑海里冒出来,让她有些头疼。
  东岸有道桥专门通往临远城,此刻这道桥前不仅已经堵满了禄明非的人,周边还围观了许多零零散散的百姓,众人都能猜想到,“清欢渡”之前应该是想逃去临远。步储带着汤言页混迹到人群中,占时没人发现他们。
  就在这时,禄明非突然笑了一下:“真是没想到,这次梁大人放的长线,居然能一起钓上两条大鱼。”
  树下一坐一站的两个人都没说话,禄明非看了一眼受伤那人,百姓们听不出他到底是在对哪个清欢渡说话,只听他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只是我没想到,你上了一次当,居然还能上当第二次。”
  “是吗?”
  下秒众人便听见站着的那位清欢渡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他随意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手中,拇指轻轻拂去它表面的灰,说道:“大人不如和我说说,我之前上了哪两次?”
  禄明非说道:“神婆一次。”
  “再加上这一回,两次。”
  梁怀洛不以为意的嗤笑道:“不好意思大人,你们这些骗人的手法太低劣,就算你再拿几个乱七八糟的老婆婆,也不足以骗到我。”
  他把玩着手里的石子,忽然抬眼与马上的禄明非对视,“大人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或者太想我了,把每个人都当成是我?”
  “你!”
  禄明非努力回想,上次神婆被清欢渡救走,武功不行,但轻功了得,这次的清欢渡武功变好了,但轻功不太行。这么一想,禄明非瞳孔蓦地睁大,他顿时明白,清欢渡或许有三个人!
  不,不对!有两个一定是冒充。
  而此时眼前风轻云淡站着的这个,才是真正的清欢渡!
  第69章 畅怀
  69
  禄明非张了张嘴, 又突然想起什么,立马回头招来一个巡兵,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巡兵点点头, 很快跑离了这里。
  汤言页看着那巡兵离开的方向, 心里有些不解, 很快她没想多回过头,见禄明非盯着面前插翅也难飞的两个人, 冷笑道:“既然你已现身,那么我斗胆估测,你身后被我们重伤的这位,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人了。”
  禄明非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假冒的清欢渡一定与杨婆婆有关系, 不然怎么他们一放出消息,这个人就立马前来试图营救?他问道:“不过我有几点没明白, 这人跟你清欢渡有什么关系?让你这般极力护他?”
  清欢渡笑道:“若说要护,大人可能忘了我护的人可不止他一个,我不过是今日碰巧路经此地见大人欺负模仿我的这位同胞,也是怕他因我受了连累便想帮一把, 至于其他的, 和大人也没什么太大干系,就不劳烦大人费心多想了。”
  “……”
  望着两边对峙着,汤言页心里丝毫不紧张,这些年禄明非不止一次带人围追堵截清欢渡, 没一次能成功, 所以她相信他会保护好自己的,只是她心里有一个跟禄明非相同的疑问, 梁怀洛只是单纯的想护那个人,还是为了什么?
  “真是欺人太甚!”旁边突然一个围观的百姓对他的同伴小声咂舌道:“这梁府竟然连一个假的都要抓!好在清欢渡及时赶到,不然我们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怎么没办法?”另一个人回答道:“我们集中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在适当时帮少侠一把,少侠之前帮了我们这么多,咱们也该为他做点什么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四周的人心里吊着胆子,汤言页目不斜视的看着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为了他做点什么?当真一想,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心里因此升起了一丝挫败。
  但这点挫败感在禄明非下达命令时瞬间散尽,那棵树四周围满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最里一圈是巡兵,在巡兵之后是围观的百姓,他们看似都不用商量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奉献一己之力的准备。
  禄明非其实并没有像梁颤那样对清欢渡有多厌恶或者憎恨,清欢渡是梁颤变相收服洲城的阻碍,对禄明非而言,只是为了抓住这个人,好像抓住了他,洲城,梁府都能因为他禄明非而改变什么。
  虽然他清楚知道这种改变是畸形的。
  蓄势待发的巡兵得了令,各个开始举着刀从四面八方往最中间点激进,清欢渡看着这些人,露出的双眸中带着几分冷厉,但看不出任何杀心,这些巡兵卸了盔甲不过也是寻常百姓罢了。
  清欢渡脚尖点地飞身往后退,而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被他不知使了什么招数,地面尘沙四起,清欢渡扬手一挥,这些尘沙仿佛被一阵劲风吹过,纷纷朝四周有力而快速的飞向这些巡兵的脸。
  反应慢一些的巡兵被这层突如其来的风沙迷了睁不开眼,而反应快一些的人立马用衣袖遮面挡过,再次举刀而来。严焯非见此情形,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赶忙说道:“少侠!你不必为了我做到……”
  “别废话,你还能不能站起来?”清欢渡打断他的途中再一次扬起双手,以横扫之势将手里两指之间的数个石子如箭一般飞射而出。
  仅仅两招,原本一拥而上的兵力便已失去了三分之一,尘沙渐渐飘散,外围的人开始可以看清里面一切。禄明非微微眯起眼,看着那面不改色的人,即使他们寡不敌众,清欢渡面对这些人好像也没有任何压力。
  但百姓却看不懂这些,不知道谁突然冲着人群喊了一声“咱们去帮助清少侠!”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便使着心里的那一点正义,蜂拥而上。
  突然闯入视野的几十个百姓让清欢渡蹙起了眉,禄明非也是楞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勾起了嘴角,好像这些百姓是在帮他,而不是帮清欢渡。
  汤言页也准备加入,跟着这群人去帮忙,她看见几个人拿着锄头就上了,心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如同以卵击石,根本不是这些巡兵的对手。
  步储立马将她拦下,甚至有些强制的带她躲进寻盏桥之下,拦在她面前挡住汤言页的视线,严肃的说道:“小主,你不能去。此时情形太乱,这些百姓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你若是去了,就是在给他增加难度。”
  “我……”汤言页想反驳,但步储的话也像一把锄头敲醒了她。
  汤言页逐渐感到自己手在发抖。
  ——禄明非不会伤到他,但这些百姓会。
  原本清欢渡可以毫无顾虑的阻止巡兵就好,他不会伤害到任何巡兵,禄明非目标也不是百姓,可百姓突然加入,清欢渡便不能再单纯的阻止巡兵了,他不仅要护着严焯非,还得防止这些百姓为了他而受伤。
  他在这一刻,要保护的人太多了!
  步储看着汤言页,心里知道她的担心,从两年前清欢渡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人对汤言页是不一样的存在,清欢渡很重要,是替她守护百姓,坚定她不被邪恶打到的人。步储捏紧了手中的剑:“小主,你让我去吧。”
  他说道:“我能帮他。你知道的,我也不弱。”
  汤言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等她的回应,步储已经转身抽剑,朝一个人影去了,汤言页很快反应过来,步储找的那个人,正是禄明非。
  树下,严焯非抬起脚踹开了一个人,那个人立马“哎呦”一声,严焯非定眼一瞧,十分无语:“妈的!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百姓?!”
  清欢渡一边侧身躲过一剑,一边冷声说道:“还需严兄看清楚了再下手,不知者无罪,这些百姓都是好心的。”
  “我知道!”严焯非一手紧紧捂着腰侧,那里还在躺着血,一手持剑挥手下了狠手割破了朝他挥刀而来的巡兵喉咙。
  这一剑下手不清,清欢渡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溅到自己脸上,一股血腥味袭来,他揪着眉头回头看去,便见一个巡兵倒地。清欢渡抿唇,他脸上的血是这巡兵的……
  严焯非抬眼便瞧见清欢渡蹙眉看着自己,他咧嘴一笑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少侠,受了伤有些晕乎,见人过来手就不听使唤了。”
  “……”
  清欢渡看着他半晌,头也不回踹开身后一个想要偷袭的人,沉声道:“护好你自己。”
  严焯非冲他笑了一下,清欢渡收回视线,弯腰扶起一个百姓叮嘱了几句,便不再管严焯非,转身去寻禄明非的身影。
  步储武功虽然不差,能与禄明非过手十几招不在话下,但时间拖得越久,禄明非越能发现他的弱点和破绽。而禄明非看见步储并不惊讶,毕竟他的小主是个随时关注清欢渡的人,所以禄明非猜想,汤言页一定也在附近。
  清欢渡看见步储那一瞬,脑海里立马明白了什么。步储挡不住禄明非的一刀,身子一个冲劲往后退,清欢渡便及时在他身后挡了一下没让步储摔出去。
  步储回头看了一眼,张开嘴正想说什么,清欢渡先他之前快速说道:“若是等会我不小心受伤,你立马带人离开。”
  步储楞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清欢渡已抢过他的剑,飞身上前与禄明非交打起来。几乎过了好一会儿,步储后知后觉的想才明白,清欢渡指的“带人离开”,或许是指带汤言页离开吧。
  没了剑的步储手里空空的有些不太习惯,他只受了一些轻微的外伤,并不碍事,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乱战一团的百姓和巡兵,随地捡起一把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短刃,下秒便见几个百姓相互搀扶着跑出来。
  “爹!!!”
  突然一个男声叫喊起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以斧头抵挡巡兵的男人半回过头通红着眼,他正看着一个文绉绉的老男人忽地跪地,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人,握着嚓进胸口的剑,坚持不到半秒,人倒了下去。
  步储看着地上的人楞了一下,又抬眼看向那个假冒的清欢渡——严焯非整个人也是懵的,他双手已经染红,拖着剑有些站不稳的退了一步,看着地上的人。
  清欢渡听见声音很快回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清了那个人是红绣楼的说书先生。清欢渡眼神瞬间冷下几个度,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些迷惑了,他不清楚严焯非此时对他而言到底是敌是友。
  但他确定的是,这个人是冷血的。
  就在于禄明非交手的这段时间里,他能看见严焯非已经伤了很多百姓了,虽然他不知道一直以来都在诋毁他的说书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说书的终究是无辜的。
  “清欢渡!注意身后!”
  这一声清欢渡让他瞬间回神,女声声线本是有些软,但因为紧张或是急,这声软软的声音便带上了一些勇劲儿。
  这是他熟悉到连在梦里都想随时听见的声音。
  第70章 畅怀
  70
  清欢渡下意识去寻汤言页的方向, 就在与汤言页对视的下一秒,禄明非毫不收力挥过来一刀,他躲不过, 背部随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没站稳往前颤了一下。
  “……”
  汤言页蓦地瞪大了双眼。
  她隐约看见, 清欢渡眉眼一弯, 好似对她笑了一下。
  清欢渡收回神,蹙紧眉头身子快速下沉, 不再单以剑相击。许多细小的砂石从他手中快速飞出,肉眼根本看不见砂石的速度有多快,禄明非只感觉到有无数根针刺在身上,不疼,却又有很明显的感觉, 他忽地想起来——这是江礼捷使过的招数!
  他的楞神让清欢渡得了空,待他反应过来时, 清欢渡已经闪身至他身后,一套利落的招数使他下盘不稳倒地,禄明非手剑刚出,清欢渡已将剑锋对准了他, “你输了。”
  禄明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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