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节
今生,蒋慕渊早早把周五爷从叶城寻出来,也是不想他走前世老路。
毕竟,周五爷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听了这么一桩旧事,顾云锦一时之间也情绪复杂,前程往事,如何评说似乎都欠缺了些什么,她想来想去,最后叹了声:“柳家的姑娘,怎么都……”
都那么一言难尽呢……
真论起来,文崇皇后回绝柳家很早,隔了几年,燕王爷才遇着燕王妃。
而燕王爷子嗣极其艰难,等燕王妃有孕,当年与燕王爷年纪相当的柳家姑娘早就都嫁人好多年,只怕是儿子都能吟诗作对了。
那位来宫中赴宴的柳家女,是待字闺中的年纪,这前前后后差了小十年,她去寻燕王妃说道什么?
没事儿找事儿。
找出来的还全是这种事儿。
这么一比,让顾云锦说,柳媛欺负不了她,扭头去找徐令婕麻烦,反而逻辑上还说得通些。
只是,北花园里,柳媛也是旁人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话说到这儿,顾云锦也就提了贾婷拦车的事儿。
“其实也算神不知鬼不觉了,若不是贾婷听了那么一嘴,说她们是被人特特引到一块的,这事儿谁都不知道。
我问了二表姐,她先前根本没有往那处疑心,想来柳媛也是一样。
只是那位先提出来把我引下阁楼的洪少卿的孙女,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贾婷后来还提了一句,她怀疑三皇子的侧妃……”
蒋慕渊讶异:“赵家那个?”
“是,”顾云锦颔首,“她说,水榭那处,正好是三皇子侧妃面对的,也是她出言让我往水边看,我当时看到二表姐和柳媛在那儿,怕她吃亏,就寻了过去,走到半途,二表姐就掉水里去了。”
蒋慕渊敛眉,沉思着把所有深处其中的人的关系理了理。
“当日状况,与其说是引开你,不如说是等着柳媛与你表姐闹起来,你不痛不痒的,但柳媛一定会倒霉,”蒋慕渊道,“要是冲着卫国公府去的……
洪少卿行事也算谨慎,他不会主动去惹柳家,也不会想得罪徐侍郎,至于赵家……”
蒋慕渊思忖良久:“时间太久,我一时记不得,我让人去问问洪少卿与赵同知是不是同科。”
洪少卿留京多年,赵同知一直留在明州,两家在官场上八竿子打不着,若说有交情,只能从同科上寻些线索。
顾云锦颔首应了,想到贾婷想知道的问题,便又问了一句。
蒋慕渊略有些迟疑,却没有瞒着顾云锦,道:“极有可能是孙睿。”
“三殿下?”顾云锦惊呼出声,她的想法与贾婷相似。
若是孙睿不想纳贾婷为侧妃,回绝圣上就是了,何必用那样的法子,生生毁了贾婷。
蒋慕渊其实也不解孙睿的行事,道:“查了很久,矛头指向他,虽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但与他脱不了干系。只是,眼下还不知道孙睿到底是如何想的,他到底在谋算什么,因此贾婷那儿,你周旋一二。”
顾云锦压下心中惊讶,点了点头。
蒋慕渊的指尖在扶手上敲着,缓缓开口,道:“不仅仅是贾婷的事情,孙睿还做了些旁的,我看不穿,他行事说无章法吧,都有其目的,说有章法吧,他的那些目的,我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旁的不好提,金培英倒是能讲。
“金培英的篓子是孙睿越捅越大的,在京里冻死的那两祖孙,其中有孙睿的手笔,等于是他催着圣上彻查金培英,”蒋慕渊给顾云锦解释,“他知道我督察两湖,只要有证据就不会收下留情,黄印向来耿直,又与金培英有私仇,我和黄印查两湖旧案,别说金培英,两湖上下都要倒。”
顾云锦眉心一蹙:“金培英与虞贵妃是便宜兄妹,金培英是他那一支的自己人。”
金培英在两湖一手遮天,不止是他这个总督本人,底下大小官员,也都因着利益串在一条绳子上。
虞贵妃是荣宠不断,孙睿也得圣心,可谁会嫌弃自己助力多?
孙睿好端端的,做什么要断了金培英这支胳膊?
是了,他断的不止是金培英,贾佥事在中军都督府说话能顶一大半,孙睿不娶贾婷,也等于是放弃了中军都督府。
而赵知语身后的赵家,别说顾云锦此刻看不出端倪,蒋慕渊和周五爷琢磨了许久,也没有看出赵同知的过人之处。
赵同知除了在明州府为官数十年,深知明州事务之外,也没有别的能耐了。
况且,赵同知愣是长年累月,都没有爬到明州的一把手。
他的政绩考评,蒋慕渊也看过,很普通,不算出色。
为何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同知,最后入了孙睿的眼……
茶水已经凉了,顾云锦重新换了一壶,给蒋慕渊添上,她想要放上茶盖,蒋慕渊摆了摆手,直接端起来,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看他,透过氤氲热气,看他蒋慕渊那垂着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抬起来时,里头映着的是她的身影。
顾云锦弯着眼睛笑了笑。
笑过了,顾云锦才收了心神,低声道:“所以,小公爷先前才会打听赵同知?”
蒋慕渊的眼皮子跳了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顾云锦,等着她继续说。
顾云锦既问出了口,也就一并问到底了:“回京路上,我听见袁二向韦老先生打听,只是韦老先生离开明州很久了,对赵同知的事儿知道得不多。
而且,袁二并非是跟着小公爷做事,而是跟着周五爷。
我先前以为,是周五爷借了不少人手给小公爷,毕竟以你的身份,查探三殿下的事儿,哪怕没有恶意也不妥当。
袁二还提过,五爷去年冬天在江南,我彼时只当五爷喜欢行走天下,现在再想,是否也有三殿下与赵同知的关系?”
第680章 看不透他
蒋慕渊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
袁二看着粗人一个,实则仔细,即便是话赶话的与顾云锦提了什么,按说也不会出格。
拼拼凑凑出这些推测,与其说是袁二多了话,不如说是顾云锦敏锐。
蒋慕渊虽然不想让顾云锦知道前世结果,但能吐露几分的,他也不想拿旁的话诓她。
“五爷是去了明州,也是赶巧,偶然发现赵同知与一内侍往来,”蒋慕渊道,“那内侍是孙睿的人,动手害贾婷的那两兄弟都见过他,因而我才说,贾婷的事,极有可能与孙睿有关。”
顾云锦的心扑通扑通跳快了几拍,轻抿下唇,而后道:“小公爷说,看不透三殿下行事,那你不把三哥哥孤身赴北狄的消息传到御书房,你怕有人在背后作梗,那个人指的也是三殿下吗?”
蒋慕渊沉沉看着顾云锦,而后缓缓放下茶盏,指腹摩挲着杯沿,良久,道:“是。”
顾云锦的呼吸都凝了一分,难以置信地摇头:“为什么?北地不是他的江山,百姓不是他的百姓吗?”
圣上还健在,顾云锦这话问的不对,且传出去,引得不仅仅是争议。
可因为太过震惊了,顾云锦自个儿都没有注意到说错话了。
蒋慕渊却没有质疑,在他看来,顾云锦问得一点都不错,皇位迟早是要交到孙睿手中的,江山是孙睿的江山,百姓也是孙睿的百姓,所以,孙睿到底在做什么?
“云锦,”蒋慕渊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你的问题就是我的质疑,所以我才说看不透他。”
顾云锦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到了前世一直坚守的北地,脑海里浮现了那残破的城池,她颤着声,问:“那北地的失守,除了二伯父,是不是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我知道二伯父的罪过无人可推卸,他错得太过了,可我不想相信,他是一个人走到了无法回头的那一步。
是否会有内情呢?”
顾云锦声音里透出来的挣扎让蒋慕渊心疼极了,他抬起手,捧着顾云锦的脸侧,低声道:“不好说。”
顾云锦抿住了唇。
岂止是不好说,顾致泽已经不在了,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想的,无人知晓。
即便他们拼凑出了“真相”,北地的失守依旧是顾家的责任,为了能对得起那夜战死的将士、遇难的百姓,收复城池远远不够,只有打得北狄抬不起头来,才能稍稍洗去这一身的污点。
顾云锦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了书房的方向,隔着帘子、落地罩、博古架,她自然看不到书房里的状况。
可她知道,她那里垒了很多书册,她一本一本看,地图一版一版画,韦老先生那一屋子的东西,也是一天天累积起来的。
再是心急,也不能乱了脚步。
磨刀不误砍柴工。
孙睿的想法,北地的真相,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分析出子丑寅卯的,那就定下心来,做眼下能做的事儿。
蒋慕渊让人知会听风,先去打听赵同知与洪少卿是哪一年高中的。
顾云锦唤了抚冬,让她拿了对牌走一趟徐侍郎府。
抚冬得了吩咐,嘴上应了,心里却是一愣一愣的,木然走出屋子,往天上看了眼。
天色已经沉下来了,院子里也点起了灯,这个时候去徐侍郎府……
也不是,即便是白天,她也有两年没有去过了。
当时她心一横,跟着顾云锦进了北三胡同,被闵老太太打发来的戴嬷嬷拿卖身契盖到脑门上,抚冬就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踏进侍郎府的一天。
前回夫人要问话,也是让她去托了陈嬷嬷,中间转述了而已。
今日这些,抚冬抿了抿唇,夫人说得是,此事要紧,牵扯也多,还是她自己走一趟好。
倒不是担心中间夹着个陈嬷嬷,消息往外漏出去,而是怕转达之时不够清楚,说岔了意思。
因着时间晚了,抚冬慢慢走耽搁工夫,房上备了小轿,送抚冬到了青柳胡同,轿夫在外头等着,等抚冬忙过了再接她回宁国公府。
侍郎府的门房见了抚冬,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抚冬道:“怎的?认不出我了?我有事儿求见太太,劳烦替我往清雨堂递个话。”
门房上的主事催着一小厮往里头报信,自个儿挠挠头,讨好道:“怎么会不认得抚冬姑娘,就是女大十八变,两年不见,姑娘变得越发好看了。”
抚冬白了他一眼。
这种“好话”,她听着就腻味。
搁在以前,她不懂事,的确爱听好话,可见识过杨昔豫那张嘴,想到他在外头哄得阮二姑娘心花怒放,又与画梅、石瑛她们有牵扯,还三番四次想哄骗她们夫人,这让抚冬对这种油嘴滑舌之辈厌恶极了。
整日儿说这些话,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抚冬不理会,也知道杨氏那儿不会拦她,径直就往里头走。
那主事见了,下意识地伸手要拦:”姑娘且等等。”
抚冬这几个月刻苦,顾云锦不在京里时,她跟着顾家的妈妈学了些,顾云锦回来后,抚冬就向念夏请教,如今一身功夫,与人对峙交手,未必能占上风,可对付这么一个想占便宜的主事,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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