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要脸的东西

  别处早就鸟语花香,即将入夏,但蓬莱之巅,却仿佛才入了倒春寒,这一夜冷得惊人。
  夜幕低垂,絮雪飞舞。
  紧闭的窗棂,被风雪拍打得哗哗直响,仿佛有无数厉鬼,叫喊着想要闯入。
  离倾蓦地睁开眼,黑暗里,一双眼亮得灼人。
  这一日,她都在猜测她为何会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思来想去,她终于有了头绪。
  离倾从枕边摸出那个香囊,屋里还弥漫着药草的奇怪香味。
  香囊针脚很粗糙,但主人偏偏不死心,非要用拙劣的绣技在灰扑扑的粗布上绣上一朵流云逐日图。
  离倾磨了磨牙,捏紧了香囊:“一定是这个劳什子惹出来的,又算计本仙君,不给这个老头一些教训,他还真的以为我好欺负。”
  听到屋里传来的脚步声时,门口的黑影动了动,然后摸出一枚隐身符贴在身上,旋即便消失了。
  片刻后,离倾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
  此刻的客栈,万籁俱寂。
  离倾在门口站了片刻。
  走廊里悬着的灯笼,照亮了她清冷的脸,她站在门口朝着楼下看去。
  已经三更天了,客栈的大门还半掩着,风雪从门缝里飘进来,在光里,犹如悬浮的尘埃。
  老掌柜点着一盏油灯,撑着脑袋,在柜台后打瞌睡。那个老头裹着厚棉衣脖子都缩了进去,露出的半张脸,被冻红了。
  哪怕客栈里冷得像冰窟,他也没将大门关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夜夜如此。
  许是太疲了,离倾下楼时的脚步声,都未曾吵醒他。
  离倾重重地敲了一下柜台,发出咚的一声响。
  老掌柜被吓了一跳,受惊地晃了一下,立刻睁开了混沌的双眼。
  神智还是不清楚的,眼前是个逆光的影子,他也模模糊糊地问:“客官,住店么?”
  “不住店,找你麻烦的。”离倾撑着柜台,冷冷道。
  她的影子被油灯拓在掌柜身后的墙壁上,像是一只巨大的怪物,同时,门外的风雪增大,将半掩的大门吹开,哐当一声撞在了墙上。
  油灯被吹得晃了一晃。
  老掌柜一个激灵,瞌睡虫立刻飞走了。
  他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外面黑茫茫的一片,除了无边的风雪,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流露出了一丝失望。
  再看向面色不善的离倾时,他又笑了,叹气道:“仙君,老朽又做了什么惹到你了,这么大的火气。”
  离倾的一头青丝随风而动。
  她毫不在意,直接将那个香囊拍在了柜台上,沉声道:“你这玩意儿里,是不是又加了什么不要脸的东西!”
  老掌柜一怔,迟疑地问:“敢问仙君,什么是所谓的不要脸的东西?还望仙君赐教。”
  这个老头还装傻,离倾气得想当场拆了这缘来客栈。
  从前这种事发生在叶湛身上,她还能调侃两句,但是发生在她身上,离倾忽然觉得异常难以启齿。
  看得出离倾真的气得不轻,老掌柜知道她破坏力惊人,忙端出认真的神色,猜测道:
  “仙君,老朽真的不知,是不是你觉得这香囊没用啊,你先别急,三日不是还未到么,你再等几个时辰,等天亮了,小白姑娘醒来,自然知道,我决计未曾骗过仙君你啊。”
  “不是这个!”
  离倾咬牙道。
  老掌柜蹙紧了眉,不解道:“那是为何!”
  离倾忍了又忍,终于道:“自从挂上这玩意儿后,我日日做梦,你敢说与你没关系。”
  “仙君,冤枉啊。”
  老掌柜哭笑不得,“仙君你做梦,真的与这个香囊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就是将这个香囊带在身上后,我才开始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奇奇怪怪的梦?老掌柜若有所思。
  看来眼前这位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做梦,而是因为做了奇奇怪怪的梦。
  老掌柜堆起笑:“仙君,做梦并不稀奇,你没听过吗,梦由心生的说法吗,仙君你倒是想想你为何做梦,又是做了什么梦,细细一想,便知定是白日思虑太多了,才导致的,放平心态即可。”
  放屁!
  如若说这些日她思虑最多的就是花无涯和她徒弟的关系,如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的也应该是花无涯与叶湛颠鸾倒凤,怎么可能是她……与她的徒弟。
  见离倾面色愈发难看,老掌柜不怕死地问:“仙君到底做了什么梦啊,这么烦忧,要不老朽给你开一副凝神静气的药方,怕是有助于睡眠。”
  冷空气灌满了客栈,老掌柜冷得打了个喷嚏,随后才真诚建议道:“仙君,其实,经常做梦,也有体虚有关,要不我帮你调理调理。”
  “哼,你才体虚。”
  见问不出什么,离倾唾道,转身上楼。
  风雪灌入客栈,呜呜地响。
  叶湛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看着离倾气势汹汹上楼的模样,蹙眉,心说,难道这掌柜又惹到师尊了?
  路过叶湛原来住的房间之时,离倾又停住了脚步,她犹豫了一番,忽然贴在了那间房屋的门上,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男人鼾声,显然睡得非常香甜。
  离倾磨了磨牙,骂道:“逆徒,为师这么难受,你倒是睡得挺香的。”
  叶湛:“……”
  似乎是察觉自己这动作,太有损自己的形象了,离倾暗唾了声自己,怎么做了那莫名其妙的梦后尽做些失态之事。
  离倾立刻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老掌柜目送离倾上楼回屋,才摸不着头脑地去将洞开的大门半掩住了,依然留了一条门缝,好像是供什么人穿过。
  这夜风太大了,他将一条长凳抵在了门后,不至于完全被夜里的风吹开。
  做完这一切,他刚转身,就被忽然出现在门后的高大人影吓掉半条魂。
  看清是叶湛后,他抚着胸,叹气道:“叶小公子,你这人……怎么和你师尊一样,总爱吓唬人,老朽差点被你吓得一命归西了。”
  说着,他双手拢在厚棉袄的袖口里,走到了柜台后,才明镜般地问道:“小公子,你是为你师尊来的吧。”
  “是。”
  叶湛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前辈,方才我师尊,找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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