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龙幻 完结+番外_79
贺言春一扑到地上,立刻就地连滚了五六个圈,避开野彘踩踏,翻身爬起来往外跑,却被长长的猪嘴从背上扫过,后背立时被咬伤一大块,鲜血直流。
他也顾不得疼,只拼了命地往前跑,终于和野彘拉开距离,屏息凝神,再不发出声音。那野彘双眼皆盲,四处惨嚎疯跑,不停撞在坑墙上。终于在一处墙角撞倒,再也爬不起来。贺言春也已经是力尽神危,这时彻底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土坑四周的人们,都欢呼起来。过了一会儿,那坑上用竹筐吊了两个人下来,一左一右把贺言春抬进竹筐,依旧用绳子拉扯上去。上头又有人接着,在欢呼的人群里,依旧把他抬回关押的地牢中。
听说这边祭兽的人杀死了野彘,连斗兽场的老板老刘也被惊动了,亲自过来了一趟,看贺言春伤得重,又命人传了医士来,替他把背上的伤止了血。旁边人爱惜他是条好汉,都道:“这人倒是条好汉,若加以训练,还不是棵大大的摇钱树!”
老刘也觉可惜,道:“那边府上送过来时,就说要挑断脚筋,摆明了是不肯让他活。既发了这种话,谁还敢留他?”
几人议论了两句,依旧关门上锁走了。周围安静下来,贺言春刚在彘圈里只顾奔命,此时躺在地上,立刻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疼,四肢沉得如同灌了铅,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就在那野彘倒地的时候,方犁就在大门口,也隐隐听到了嚎叫声,心中越发焦虑,恨不得提刀杀进去。想到里头不知有多少无赖把守,只得勉强按捺住,随邝不疑等人前去敲门。
这彘圈虽被人暗地里称作刘家庄,外头看头却是座大宅邸。程五和邝不疑带了十来人,命七八人悄悄从后门处翻墙进去,他二人却带着方犁和两个随从去了正门。奴仆来开了门,见几人面生,十分警惕,问他们找谁。
程五便假装不悦,道:“怎么?杨太仆家的杨老三来得,林司徒家的林老七来得,偏我来不得?外头都听到彘叫声了,还问我找谁?”
那人听他提了两个熟客的名字,这才忙堆上笑脸,道:“爷不常来,小人不大记得。既是杨三爷和林七爷的熟识,快里面请!”
几人便跟着那奴仆进了厅堂,路上方犁道:“刚才从外头听见好大动静,莫非斗兽已经开始了?”
那人忙笑道:“还没开始呢,就是今儿祭兽时出了点岔子。”
方犁的心都揪紧了,几乎透不过来气,一时不敢再问。就听邝不疑道:“出了什么岔子?”
那人便道:“一个祭兽的小子,丢进坑里,竟然杀了头野彘,客人们都说,倒比正经斗士斗兽还好看些。”
邝不疑和程五相互看了一眼,都十分震惊,程五忙道:“野彘死了,那小子呢?死了没有?”
那人道:“听说当时糊得跟个血葫芦似的,被人从坑里抬出来了。死不死的,我哪知道?”
邝不疑眼尖,就见方犁在旁边脸色苍白,一副险些要闭气的样子,忙拉了拉他,道:“走,我们也去坑边看看去。”
几个人穿过两进院落,来到后头一座大花园里,穿花拂柳地走了颇久,才看到前头一块空地,也不种花,也不植树,地上挖着坑,旁边几张桌上,摆满了钱,显然是赌注。坑边围着好些人,都热烈交谈着刚才斗兽的场景。
方犁几步跨过去,就见土坑里面,有几个人正清理野彘和人的残尸,隔着老远就闻到血腥气。方犁紧抿双唇,死盯着那残缺不全的尸体,看了一会儿,料想不会是贺言春,脸上这才又有了几分活气。
程五左右看看,借口解手,去了后头树林里,等了一会儿,便有随从打墙外翻进来,到这里与他们汇合。程五便按照先头商量的,吩咐四个人去前头,到各处放火。其余几人都隐在树林中,四处寻找关押的地牢。
方犁眼尖,早就看到土坑外有条小道是朝院后去的,忙朝程五使了个眼色。两人刚顺着路走了几步,便有人出来拦住了,客客气气道:“客人请这边走,那头腌臜,着实去不得。”
方犁便道:“我说不是这里,你非要往这里来。”
邝不疑也机灵,忙道:“一时尿急,哪里想得到这么多?茅厕却在哪里?找了一圈都不曾找到。”
那人便给他们指路。刚说得两句,邝不疑一个手刀,砍向他脑后,顿时把人砍昏在地。这时就听前头有人喊:“走水啦!火大起来啦!大伙儿快跑啊!”
那彘圈旁的贵人们,都惜命得紧,一听有人叫喊,都着了慌,有立即住外跑的,也有偷拿了桌上赌资再跑的,土坑边顿时一片混乱。斗兽场里看场子的人都跑过去,有的前去救火,有的在场边疏散人群,都喊得声嘶力竭。
趁着这片混乱,方犁等人顺路往地牢里跑,到门口时,正看见四五个守牢的往外头探望。方犁便喊:“走水了走水了,还不快跑!”
那些人见他衣饰华贵,倒也不敢造次,只大声喝道:“此处闲人免进!快快回转!”
方犁便停住脚,左右看看,道:“这头不能出园子么?前头烧起来了,火势大得很!却打哪里出去?”
那几人听说烧大了,便都出了门,伸长脖子往前瞧。正看着呢,打后边闪出四五人来,一人朝脑后给了一棒。三人吭都没吭就倒了下去,还有一个没倒的,慌里慌张往外跑,被方犁从怀里抽出短刀拦着,后头邝不疑赶上来,三拳两脚便把那人打昏在地。
方犁便和众人从看守身上搜出钥匙,进了地牢入口,大声贺言春名字。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几人又分头搜寻。那地牢里头的人听见外头动静,都爬了起来,纷纷伸着手喊:“救我!救我!”
方犁忙道:“昨天进来的那人关在哪里?”
那些人见有活命的希望,只顾纷纷叫喊救人,哪里肯听他在说什么。方犁连问了四五个,心里越发焦急。终于问到一间地牢,里面关着的那孩子指了指对面牢房。
方犁返身扑到栅栏门前,就见里头躺着一人,凌乱的头发盖着脸,身上衣服烂得不成样子,遍身血迹。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确定,这便是贺言春。
方犁一边抖索着手开锁,一边朝外头喊:“人在这里!”
邝不疑和其余两人忙跑过来,几人合力把门打开。方犁抢先扑上去,拿手在鼻子前试了试,尚有温热的一丝两气,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邝不疑把人背起来,转身就朝外跑,道:“恐怕那些守场子的不定什么时候过来,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
方犁跟着他往外跑出两步,回头看对面那孩子,却见他正扒在栅栏门上,眼巴巴看着自己。他心中到底不忍,一咬牙跑回来,摸索着找到钥匙,把牢门也打开了。
那孩子从门里一钻出来,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见方犁又去开别的牢门了。他立住脚,看了片刻,便也冲过来,从方犁手里夺过几把钥匙,两人分头去开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