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陈志也是孬种一个,他要有胆子在东市当街将人截下来,什么事情都能和稀泥和过去,就算当街死几个小兵小卒,顶多将他撤职查办,他随便再找个地方躲上几年就是,大家各执说词,顾悟尘还能闹到天上去?他偏偏没有胆量截人,拖到现在人落到按察使司手里、顾悟尘不放人真是棘手了。
  “有府尹大人替我们撑腰,顾悟尘未必敢下辣手,”赵勤民观察着王学善脸上的神情,知道事情不能再寄望到他身上,站起来低头恭敬的说道,“明天就知道分晓,我们还是回去等候消息吧,也实在不用太悲观了……”看了看堂下跪了许久的王超,说道,“少君也起来吧,这事不能怪少君,谁晓得那个东阳举子会如此的手狠手辣?”
  “我会想办法,你们都回去等候消息吧……”王学善听赵勤民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不愧是跟自己八年的幕僚,终究知道自己的心思。
  王超听了赵勤民的话,也顺势要爬起来,当是跪了太久,膝盖下已经麻木,手撑着爬起来就朝一旁栽倒,旁边的家仆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来。王超嘴里还是悲恸的喊道:“我对不起几位叔叔……”
  王学善挥手说道:“将这畜生赶出去,让他回屋面壁思过,没我吩咐,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王超给四个家仆托头抱脚的给抬出内堂,等出了院子,王超挣扎站起来,吩咐一名家仆:“你去见藩知美,让他将柏园那小婊子给我送过来……这事我跟那东阳竖子没完。”
  那家仆心里轻叹,少公子不想办法将那些因为他给关进城中大狱的狐朋狗友捞出来,也不敢直接去找东阳举子林缚报仇,却想着要在个小女孩子身上撒气,但终究王超是主人,那家仆应了一声,便出府去找藩知美要人,也不知道藩知美人在哪里,只能先去藩楼打听。
  内堂这边其他人终究是不甘,这时候只能指望王学善,哪里肯轻易离去?赵勤民便先告辞离去。赵勤民给王学善做幕,就住在王学善府宅的东院里,他刚推门进院子,他妻子就扑过来哀哭:“老爷啊,你可要想办法救晋儿一命啊,他年轻不懂事,性子是好的,你教出来的儿子,什么样子,你心里是清楚的,但是少公子吩咐他做什么事,他又怎么敢不做?你可要想办法救晋儿一命啊,他才十七岁啊,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先进屋再说……”赵勤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人跟着,他先将院门掩上,将妻子搀回堂屋,见两个未成年的女儿都哭红眼睛坐在屋子里,家里老仆跟丫鬟都在,这两人都是他给王学善当幕宾之后,王学善府上派过来伺候他们的,他对老仆、丫鬟说道,“没什么事情,明天晋儿会回来,你们先回房休息去,不要随便去上宅,大人跟少公子受这么大的气,心情都不很好……”待确定这院子没有外人,才对妻女说道,“要救晋儿,你们要听我吩咐,我现在出去,别人要问起来,就说我心情郁闷找地方喝酒去。过一个时辰,你领着芳娘、霁娘不要惊动任何人出来,要是遇到别人,就说出来找我,随身带三五两银子就好,其他东西都不要动,到天汉桥北面找间客栈住下来,不要跟外人透露身份,就说进城省亲的,我若能救下晋儿,自有办法找你们母女三人……”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呢。”赵妻哭问道。
  “我不会有什么事的,”赵勤民只能这么安慰妻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风雨将至,多事之秋,不要看王学善今日风光,他日能有什么下场,谁也不知道。你们整日在宅子不经事,北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流离失所,这天下怕是要乱了,我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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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九章 夜长梦多
  月色晴好,将王学善府上来投名帖的管事给赶回去,林缚陪顾悟尘就在后园子里喝酒,顾嗣元、杨朴、杨释坐着陪同,微风拂来,也不觉得寒冷,这寒季算是过去了。
  顾嗣元今夜虽说坐陪,却不敢吭声插话,脸色自然也不好。这会儿顾夫人与换了身女装、脸上略施薄黛回复娇美少女本来模样的顾君薰走出来。
  “薰娘说要过来给林缚谢礼呢……”顾夫人说道。
  “多谢林大哥。”顾君薰壮着胆子,美眸望了林缚一眼,敛身施礼,声音细细的说道。
  “只是适逢其会尽微薄之力,不敢当,”林缚站起来双手虚托,算是受她一礼,“薰娘没受什么惊吓,林缚这也就放心了。”
  “今日都亏了有你在场,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这死妮子,胆子怎么就这么野,哭了唏里哗啦的,可心里未必真是得了教训,多半是想我心软不骂她!要说教训,石梁县那次教训还不够?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赶明儿都该许给人家了,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轻重,真以为把男孩子衣服穿上就真变成男孩子可以四处野去了?”顾夫人犹不解气的叨唠说道。
  顾君薰也恢复正常,站到她爹身后,推着她爹的肩膀求饶:“都是我自己偷跑出去的,跟鹃儿她们无关,你让娘不要责罚她们了……”
  “你也知道是你的错,”顾夫人没好气的说道,“我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你身边两个丫鬟吗?你要不想让别人代你受罚,你以后就给我守点规矩,这事你求你爹没用,不要以为我会心软,有本事你陪她们一起跪去。这是在自己家,你爹宠着你,到夫家之后,谁来宠你?要是给休出门,我看你还有脸继续活在这世上不?”
  见妻子话说这么重,顾悟尘也只能摊摊手,表示此事无能为力。这会儿工夫,有家仆进来禀告:“门外有一人自称是赵勤民,说是要代他家孽子过来请罪,求见老爷……”
  顾悟尘眉头微蹙,问林缚:“你说王学善的这个幕宾跑过来做什么?”
  “不妨见一见。”林缚说道,“按说王学善不会让他单独过来的。”
  “好,见一见无妨。”顾悟尘吩咐家人将赵勤民带进来,既然不是王学善让他过来,那就是他自己跑过来的。
  顾家不把林缚当外人,顾氏跟顾君薰到园子里来见面说话没有关系,这会儿就要退出去以避外人。
  片刻之后赵勤民就给带了后园子里来,看着顾悟尘与林缚等围着后园子石桌坐着喝酒,他当庭就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告罪道:“孽子赵晋受人蛊惑,才铸下今日之错,希望顾大人念他年幼无知,饶他一条狗命……”
  顾悟尘眼睛仔细看着灯下的赵勤民,过了片晌才说道:“你过来求饶,就不怕给王学善知道?”
  “孽子一条狗命,不给王学善放在心上,”赵勤民跪在地上叩着头哀求,“只是我生来就三个小儿女,无一不是心头肉,心知孽子铸下大错罪该万死,只是我既为人父,教导无方也是大错,只奢望能恳求得顾大人许他有改过悔新的机会。”
  “我便是今夜放你独子出大牢,只怕你父子在城中也无容身之地……”顾悟尘说道。
  “小人也无良策,只是不愿看着孽子没有改过悔新的机会,小人离家时跟妻女说好,让她们先去城北暂避。也许小人一家五口不单单是在江宁再无容身之所,但是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赵勤民说道。
  “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王学善派过来试探我的?”顾悟尘霍然拍桌子站起来,严厉的说道,“我今天要是听信你的话,明日岂不是要全城人看笑话?”
  “小人断不敢欺瞒大人,”赵勤民心知没有投名状绝不可能轻易就说动顾悟尘,忙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膝行到桌前,双手举过头顶,“大人看过这个就知道小人有没有在欺瞒大人……”
  林缚也没有不知好歹的凑过头去看册子里写着什么东西,看着顾悟尘将册子接过去神色凝重的翻看,心想:赵勤民在王学善身边当了八年的幕宾应该掌握了不少王学善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顾悟尘有可能会借此将王学善一举扳倒,但更有可能借此压制住王学善,毕竟江宁城局势过于复杂,彻底扳倒王学善并不能改善多少顾悟尘此时的处境,一切要看顾悟尘他自己如何决定了。
  顾悟尘考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跟赵勤民说道:“好,我宅子也缺个管事的,你要是愿意留下来便留下来,至少在这宅子里,我能保你家人性命无碍。我这就让杨朴带我手令去将你子从城中大狱放出。你妻女在哪里,我让人将她们接来安置?”
  赵勤民他清楚知道等待自己会是什么凶险,不要说自己将所掌握的王学善私密之事悉数泄漏给顾悟尘知道,就算是私自过来跟顾悟尘求饶也会给王学善视若背叛。他观察顾悟尘的神色跟说话的语气,知道顾悟尘就算拿到杀手锏也未必想一举将王学善扳倒,心里暗叹:这些尔虞我诈的大人物都是以争权夺势为要,早知道会是如此,也知道王学善一日不倒,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会横死街头,但是此时也顾不得太多。赵勤民当即又磕头说道:“不敢奢求其他,只求容身之所……”只奢望着不给顾悟尘直接做事也许不会过度的刺激到王学善,又恳求道,“我并没有跟妻女明说要在哪里相候,只让她们到天汉桥北找间客栈暂留,也许她们还没有安顿下来,只求大人先派人去城中大狱,就怕晚了来不及……”
  “这个你放心,子夜之前城中大狱不会用刑,”顾悟尘将赵勤民搀起来,说道,“我也是要看王学善会不会将这几条人命放在心上。”他见赵勤民在王学善给扳倒之前并不想替自己做事,也不强求他,问林缚,“你那边能安置赵先生一家人?”
  林缚知道顾悟尘还是打定主意以在江宁站稳脚根为主,就算拿到针对王学善的杀手锏,也只是想依之钳制王学善,并没有一举将王学善扳倒的心思,心想:这个赵勤民也是聪明,按说狱岛之上要安全得多,也不怕王学善会派刺客到狱岛刺杀赵勤民一家五口,但是狱岛上太多机密事,就怕赵勤民这人太聪明。
  林缚跟顾悟尘说道:“河口那边应该安全,经过流民惨案,我也不敢让外人轻易混进去,赵先生一家谨慎些不会有什么大碍,”又朝赵勤民拱手说道,“赵先生,令郎的腿怕是要对不住了,林缚会尽可能延请名医医治的……”
  “不敢怨林大人,皆是这孽子咎有自取,希望他日后能有记性。”赵勤民将一家人的性命豁出去只想保儿子一条命,哪里还敢怨天由人?
  “不如这样,”林缚跟顾悟尘建议道,“请杨叔拿大人的手令去城中大狱提人,能不惊动别人就不要惊动别人,人先送到集云居去;我陪赵先生去寻他妻女,免得夜长命梦,夜里就在集云居休息,等明早城门一开就送他们到河口去。那四个护卫,我先跟大人借走,明日我们出城后再让他来这里应卯……”
  “好,就这么办。”顾悟尘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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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缚从顾宅套了一辆马车出门,让赵勤民坐马车里不要给外人看到,他与周普骑马,其他四名护卫簇拥着马车直接往天汉桥而去,寻找赵勤民从王学善宅中逃出来的妻女。赵妻与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五岁的女儿从王学善宅中逃出来,虽说天上有星月,但是内心慌张,一气逃到天汉桥,路上不晓得给绊了多少跤,也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找什么客栈,林缚他们找过来时,这母女三人正惊恐的躲在巷子角落里哭泣。还好天汉桥这边治安尚好,没有给人抢先一步拐走。
  将赵勤民的妻女也接上马车,林缚跟赵勤民说道:“烦赵先生先去集云居稍作休息,杨典尉会很快将令郎也送过去,我这便去医馆找郎中,若是及时说不定还能保住令郎右腿……”
  赵勤民哪敢要求太多,此时只能悉数听从林缚的安排,林缚先让三名护卫武卒护送赵勤民一家四口先去集云社,又让最后一名护卫武卒去医馆请郎中带到集云居去。
  这边人都给林缚遣走,吴齐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跟林缚说道:“一切都准备妥当,藩知美此时就在兴义门东头养小妾的宅子里,只要将藩知美引出来,从兴义门出去有好几条巷子可以动手……”又问道,“是不是等子昂他们明天进城再动手更有把握些?”
  “事不宜迟,今夜就动手,”林缚说道,“我们将细节再推敲一遍……”
  除了赵勤民之子,城中大狱不会对另外三人再手下留情,与王学善、王超父子等人的死仇就算是结下来,这些孬种不敢采取激烈的手段来对抗,特别是有把柄给赵勤民交到顾悟尘的手里,但保不定他们会将怨气撒到小蛮身上。林缚也无法开口请求顾悟尘为小蛮做什么,小蛮只是娼籍雏妓的身份,林缚很清楚,在顾悟尘这些人眼里小蛮只怕是连筹码都算不上,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不让小蛮受到一点伤害,今夜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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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 巷道夜行
  西城永福巷,藩知美坐在轿子里,听着前面似乎有声异响,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两侧人家在后院悬挂的风灯不晓得什么缘故,早早的就熄了,高墙挤出的狭仄巷道里,浮着月光,仿佛蒙着轻纱似的,巷子前头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少爷,什么事?”轿子边的随从见藩知美掀开帘子,问他有什么事情吩咐。
  “没什么事情……”藩知美只当是野猫在墙头乱窜,问道,“这是到永福巷了?”
  “嗯,是永福巷,少爷是不是觉颠得慌?”随从在轿子外问道,又大声训斥轿夫,“你们他娘的抬稳些,平时吹大牛,说一满碗水从东华门抬到兴义门不洒一滴,你们这是要将少爷肚子里的水都给颠出来啊……”
  “藩义,随他们去,”藩知美坐在轿子里问随从,“我爹这么急着叫我回去做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随从藩义在外面说道,“老爷夜里从你屋里出来就铁青着脸,先说是要将你绑回去,后来才改口让你立马滚回去。该不会是上回的事情给老爷知道了吧?听说那女孩子跳井死了。”
  “日,那女的跳井关我屁事?要不是你当时也弄了一回,她指不定还想从我这里巴望些好处呢?你说我是不是该找地方躲一躲,这样回去是福是祸都不知道啊?”藩知美在轿子里问道,他倒真没有在担心什么,他猜测多半是他爹误以为他跟今日东市发生的事有牵涉,回去解释清楚就行了。心里想想,要不是最近新得了一个美人儿,也保不定今天会去东市插一脚。只是这美人儿身上的软/肉真是妙,娇/吟声跟婴儿啼似的,他玩了好几天就没有腻歪,昨天跟王超、顾嗣元等人喝酒喝了半醉,在家里安稳睡了个大觉,一直中午才醒来,精气完足就想着到江义门新买的宅子里来跟这美人儿鬼混,到太阳快要落山时,才听说东阳举子林缚大闹东市,不单当街断人手脚,还在东城尉人马的包围中将十七人强行押往按察使司受审。
  藩知美他知道东市那边的地痞流氓跟王学善之子王超有些关系,一听说东市发生了事,就猜到东市这事跟王超可能有牵涉。他现在也学聪明了,没有直接去找王超,而派了个随从去按察使司外看热闹。得知无关紧要的地痞无赖都给放了出来,偏偏平日跟王超关系密切的一些角色给顾悟尘送到城中大狱关押去了,藩知美就知道事情会更热闹,就让那个随从到城中大狱外面盯着,有什么热闹随时回来报信。
  说实话,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藩知美内心深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在藩楼给林缚以割舌相威胁让他丢尽了颜面,如今有王超一起来扛着,要比他一人给大家取笑好得多,他还想看看王超他老子、堂堂的江宁府尹王学善会如何处置,这江宁城里越发热闹起来了。
  坐在轿子里,藩知美还在想着过几天要怎么去安慰王超,最好挑唆王超将林缚往死里整才算出一口恶气,看来那个小娼妓要白送给王超了,他心里也不是很确定林缚将那小娼妓看得多重,当然是分量越重,越有报复的快感,他恨不得当着林缚的面将那小娼妓白送出去。
  “藩义……”藩知美见外面随从半天没有回应自己,又喊了一声,轿子陡然一颠,他整个人给掼了出来,一头栽倒青砖巷道上,他只当轿夫失手,手捂着破皮流血的额头正要破口大骂,却看见随从藩义就倒在他眼前,月光下,大股的鲜血正从他的脖子里汩汩的涌出来,给人杀了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两个轿夫也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两个蒙面黑衣人各持一把明晃晃的刀横在他的眼前,顿时让他将骂人的话咽进肚子里,“两位爷,有话好好说,你们求财,我……”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后脑勺给人大力捶了一记,顿时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林缚不去管那两个给打晕过去的轿夫,蹲到地上,手指在地上醮了血在藩家恶仆尸首上写了“不求财”三个字。藩知美虽然给打晕过去,周普还是拿布团子将他的嘴塞严实,将他手脚反绑到身后,确认无误才拿一只黑布袋子将藩知美整个人都装起来,扛在肩上,与林缚、吴齐迅速出了永福巷。
  两匹马、一乘马车就藏在巷子背后的小树林子里,马蹄子都裹着厚软的棉布吸声,嘴里也衔着枚子,马身上还披着黑布,有专人看管,外面月光甚好,就算有人经过去不特意进林子也难发觉这里面藏着马跟马车。
  将人劫过来,将装人的布袋子藏到车厢里的夹层里,林缚与周普、吴齐才将蒙面的布跟身上的黑衣脱下来。整个过程除了手势之外,一句话都不讲,就分头离开永昌坊。吴齐与手下探子头陈六驾着马车往天汉桥而去,林缚与周普骑马往藏津桥。
  一直到藏津桥头,林缚与周普才将包马蹄子的厚布跟枚子摘下来丢龙藏浦里去。
  桥头也没有其他行人,林缚牵着马跟周普笑道:“乌鸦爷倒是贼鬼……”
  “乌鸦这小子就是偷鸡摸狗的能耐,将藩知美的私人物件藏藩鼎小妾房里,还要能让藩鼎夜里就发现,再替藩知美收藏藩鼎小妾几件带体味的褥衣、抹胸之类,这对他来说都是些小花招……”周普笑道。
  “要是藩鼎真相信儿子跟自己的小妾有染,一时气糊涂了不肯救人怎么办?”林缚笑着问。
  “那就等他两天心平气和了再说,”周普笑道,“不过藩鼎起初要人将藩知美绑回去,再后来改成让人通知藩知美滚回去,想来是恢复了些理智,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
  林缚才大笑着翻身上马,策马往簸箕巷而去,到柏园前勒缰停住马,牵着马过去叩门。
  “谁啊?”
  “烦请通报苏姑娘一声,东阳举子林缚前来相扰……”林缚郎声说道。
  等了片刻,宅子门打开,藩家在柏园管事的婆子宋道婆从门外露出门来,她脸上带着讥屑的说道:“原来是林公子,林公子今天在东市可又露脸了。”
  “宋嬷嬷抬举了,随手打断几个不开眼的狗腿子罢了,什么露脸不露脸了?”林缚哂然一笑,毕恭毕敬的朝宋道婆作揖施礼,“苏湄姑娘可在宅子里?我也难得回一趟城,本来要早些过来找苏湄姑娘还有宋嬷嬷商量事情,没想到给东市那些市井之徒耽误到现在。”
  “你有什么事情?”宋道婆挡在门前,她虽说心里对林缚满心的不屑,但是更不敢得罪眼前这个恶徒,当街能将十七八人断手断脚,当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我与苏湄姑娘还有小蛮姑娘在白沙县经历共同经历过一些劫难,都各自凭机缘脱了身,也算是有世缘,想着小蛮身世可怜,想着替她赎身,上回跟苏湄姑娘说起过,难得进城一趟,便想着将这事给办了,”林缚笑盈盈的说道,“不知道苏湄姑娘有没有代我跟宋嬷嬷还有藩家提起这事……”
  “这个可难办了,我家少主刚刚做主将小蛮许给王公子做妾了,”宋道婆为难的皱起眉头来,说道,“可不是我宋道婆要跟林公子你为难啊,这种事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做主的,要不你直接去我家少主去商量……”
  “王公子,江宁府尹家的王少君吗?”林缚这时陡然板起脸来,冷声问道,“那畜生出了多少银子?”将宋道婆蛮横的往里一推,“你去将藩知美找来,就说小蛮的身我赎定的,多少银子由他开价!”
  宋道婆哪里想得到林缚说动手就动手,冷不防给林缚推了个屁股坐地、四脚朝天,院子里其他人都惊惶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三五个护院手里都拿着长棍、短刀,却没有人敢上前来将林缚撵出去,另外,这边名义上还是以苏湄为主。
  “你…你……”宋道婆只觉得屁股痛得要裂成四瓣,站起来气急指着林缚就要骂,“你”了半天,终究没敢骂出口,只是恨恨的说道,“那请林公子就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少主过去,只要少主答应,我宋道婆当不会跟林公子为难半分的。”
  这会儿小蛮从垂花门探出来头,赫然看见林缚站在宅门前,这两天来心里的委屈一下子走到宣泄口,眼睛见着就湿了起来,倒是在宋道婆等人面前克制着没有直接扑到林缚的怀里来。
  “那就麻烦宋嬷嬷了,烦请告之贵少主一声,小蛮我势在必得,”林缚朝宋道婆拱拱手,冷冷的说道,“我先进去拜访苏湄姑娘,就不耽搁宋嬷嬷通风报信去。”
  宋道婆让人备了马车,她也不知道藩知美在哪里,想着先去藩宅找老爷做主,让老爷通知官府将这两个恶徒赶出柏园去,说不定江宁府今日正想要拿住这位顾氏第一门人狠狠的出口恶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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