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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眼熟的小鬍子掛在两片厚重的嘴唇之上,绿色的眼睛亲切地注视着。
  「你们是scarlett的客人吧?欢迎光临。」他说。我很确定眼前这位陌生男人就是今天在高雄市立电影馆看到的那位中年男子。在黑暗的放映室里,他的模样比谁都清晰地印在我脑海里,该不会?我紧张地想着,接下来或许我就能在这男子身后看到红色贝雷帽的主人。「他们来啦?」声音从男子背后传出,男子微微侧身,一位模样清秀的妇人出现。尖尖的頦,方方的顎,一双眼眸是淡蓝色的,眼角微微上翘。不是她,我想,然后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侥倖得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位于第十二层楼,有着四个房间的大楼公寓,客厅宽敞明亮,摆放的家具很少,落地窗外的阳台,种植了一些花草,往外瞧可以清楚看见城市的灯光密密麻麻地在黑暗中闪烁。在门口接待我们的是scarlett夫妇,他们两个人都是从国外移居至高雄的外国画家。中年男人有着相当粗旷的外貌,皮肤晒得黝黑,厚唇上的小鬍子浓密杂乱,像外国警匪片里会出现的地痞,不过动作优雅,他招呼、倒水彷彿是被设定好的机械,动作都照着既定程序进行。scarlett热情地对我们做简单的自我介绍,动作大,声音宏亮,像是高中生般有着青春的活力,不过眼神沉静,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看到她瞳孔深处的心思被动摇。那是一双强力掌控自己命运的眼睛,我想。
  「我是小菁和大狗以前的绘画老师scarlett,你们好。他是我先生zack,是个爱画肖像画的怪胎。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找他。」
  羊姐兴致勃勃,「像是照片那种的?」
  「如果你想要的话,不过那有什么意思呢?可爱的小姐。与现实保持距离,才能接近真实的样貌阿。」zack先生微笑且不失礼得解释。”与现实保持距离吗?”真像是从事艺术工作的人会说的话。
  「但我就是喜欢现实,不行吗?」
  「当然可以,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能立刻帮你画一张。」
  「你不要这么急,人家只是问问。」
  「不会啦,我是真的有兴趣。我还没给人画过肖像画呢,以前只有在街头看过而已。」
  「原来如此。zack会很愿意帮这个忙的,有美女当模特,他最开心了。」
  zack先生的笑容堆满了脸,他立刻起身走到屋内靠近刚才迎接我们的门口旁的房间。他拿着一本棕色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绿色的铅笔从房间走出。
  他突然眨了眨眼,对小菁说,「我们下午是不是见过?」
  「下午?没有吧。」小菁摇了摇头。
  「她下午与我和大狗在一起。疑,大狗呢?」
  「他今晚想要自己一个人晃晃。不用担心他。」我说。
  「喔,他大概又在对我生闷气了吧。我实在搞不懂他。」scarlett自言自语道。
  「真是怪,长得也太像了。」
  「你是不是热到脑袋昏了?zack。」
  「不,不过我有可能搞错了。算了,来画画吧。」
  zack一连画了三张素描,连我和小菁也是对象……,我想scarlett夫妇都有一些脱线的地方。羊姐的肖像和现实的她几乎一样,鹅蛋脸、浓眉毛、灵活的双眼,她的嘴角有一种神气,好像知道自己的美丽永远不会改变。小菁的肖像除了脸颊比较没那么圆润外,头顶还加了一顶贝雷帽,这大概是zack先生的个人意见。我呢?嗯,不好说。
  「zack你也太偏心了。」
  「我没有。女孩子的表情本来就比较丰富。」
  「抱歉喔。」
  「没关係,我不在意。」
  「其实蛮有特色。」小菁小声说。
  「……应该吧。」
  「你真的别在意。zack跟雷诺瓦(pierre-augusterenoir)一样特别喜欢画女人。」
  「其实看久就顺眼了。」羊姐补充。
  她们的安慰真是一场灾难,我寧愿她们什么都不要说。我是个怎样的人?无论画里或现实都不重要。
  *
  窗外闃黑,房间内空无一物的檜木地板上有淡淡的香气,我躺在舖好的棉被上,盖着被单。我看着天花板,寂静中,它好像在旋转。大狗现在在哪呢?我想着,天花板上的深沉蓝色糊成珊瑚的样子。我大多时候都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安静时间,不过它一旦来到,内心又会有一些想做什么的衝动,我受不了这种”狂热”,我希望自己能常保冷静面对生活。但老实说,没有这种”狂热”,人是活不下去的,至少我就是。我有预感自己今晚一定又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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