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

  「采宣,你这下可怎么办?说实话?」社团活动结束后,敏敏学姊紧张地在我耳边问。
  敏敏学姊她是evs成员里唯一知道我真实病情的人。
  「说实话我搞不好就被退团了!」我边帮忙收拾乐器边与她轻声交谈。
  「赖采宣,走吧,去找陈翔他们。」蓝睿伟已背着书包在门口前喊我。
  林凯杰学长忽然抓住我的手说:「学妹,今天不是说好我送你吗?」
  「欸?什么时候……?」我满脸黑人问号,他有问我吗?
  这时我发现学长的表情是叫我不要去,要我配合他。
  怎么办,只好答应了,我也不想给他难堪。
  正当我要开口回答学长时,社团门被打开:「喂……回去了。」
  见陈翔进来看到学长抓住我手这一幕时,他的话语明显顿了一下。
  此时,我反射动作立刻甩开学长的手。
  「不是乐音社的成员进来请敲门。」纪炤轩表情一脸不耐烦的看着门口的陈翔。
  「门口没贴。」陈翔用极为淡定的表情说。
  完了,这两位冷酷无情的帅哥吵起来会出逮挤,但我好想看!
  「这是基本礼貌。」纪炤轩瞪他。
  吼吼,竟然有人敢瞪陈翔,不怕被揍吗?
  「啊!该离开学校了啦,不然大门要关起来了,是吧是吧!」蓝睿伟突然大叫,令其他人身子都抖了一下。除了那两位看似要打起来的冷酷哥。
  「啊哈哈,说的也是,我们赶紧收拾离开吧。」杨沛寧也怕这里变成战场。
  「学长,抱歉了。」我离开社团前,对林凯杰学长微笑。
  他看着陈翔与我后,苦笑点头。我想他应该也要放弃对我的感情了。
  话说学长向我告白的事不必和陈翔报备吧,这已是我们交往之前的事了。
  「那我们走囉。」
  到达校门口,廖宇威和蔡宏耀站在门口旁等我们。廖宇威说要去接她女友宋芷云,蔡宏耀说要去超商买晚餐食材,蓝睿伟则是对我笑嘻嘻后便离开。
  陈翔则与我一起去搭公车,并送我回家。公车进站,见车里头拥挤的人潮,陈翔先进去后,转过身伸手扶我上去,车门才刚关上,就有一位年轻妈妈从博爱座起身让位给我坐,「……谢谢您。」我苦笑后坐下,这应该就是撑枴杖的唯一好处吧。撑着枴杖的我,在他人眼里,我便是身心障碍上行动不便之人。
  ☆☆☆
  早上家人开车载我到学校,放学陈翔送我回家,这种一直受别人照顾的日子,一转眼,一学期就过去了。我如今撑着两支枴杖,同年级的学生看到已习以为常,很多人认为我的脚伤非常严重,一个多月也没好转,也有人认为我两隻骨头断了,一辈子都要撑着枴杖走路。看着自己的双腿越来越没力,我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大,即便身边的朋友及同学对我很关心,态度也很亲切,他们终究不知道我真正的原因是多么令人无法置信。
  「采宣啊,园游会表演就是这礼拜了,脚还没好吗?我好担心你呢。」社团活动休息时间时,杨沛寧走来我身边,一脸担心地注视我双脚。
  「嗯……似乎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我心虚的表情也不知如何掩饰了。
  「没办法了,你可是主唱,是需要你带热气氛,不可能坐着唱的。」杨沛寧皱着眉头在思考解决办法。
  一旁的纪炤轩听到我们的对话后走过来,「当天园游会,我们有二十分鐘的表演时间,你必须在没有枴杖下维持站二十分鐘。」他说。
  「放心,你要跌倒前,我一定会接住你的。」蓝睿伟把袖子捲起来一脸自信地说。
  「学妹,如果不行就要说,不要勉强,我们可以取消表演。」林凯杰学长放下手里的吉他后说。
  「我觉得这样很危险……我们还是取消吧。」敏敏学姊过了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开口。
  「学姊你在说什么?」团长纪炤轩皱眉。
  「敏敏学姊,我们可是练习了一个学期,怎么能因为我就取消呢?」我赶紧走去她面前说。
  这里没有人想取消表演资格,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利用社团活动时间,甚至不惜留到更晚练习,就是为了这礼拜园游会的第一次表演。「我没事的,二十分鐘我能站,大家只要把这一个多月的练习,在表演时淋漓尽致、活灵活现展现出来给观眾们看就好,我也会炒热现场气氛,evs的大家加油。」
  「嗯,加油。」沛寧、学长姊和蓝睿伟异口同声。只有敏敏学姊还在担心,她知道我的als病情正在逐渐蔓延至全身。陈翔也说我的als是从脚开始扩散的,随着时间过去,渐渐手、脖子、头、嘴巴等也会因肌肉萎缩而无法动。
  我感觉到手里握着的麦克风在颤抖,是啊,我怎么可能不害怕,我好几次练习都差点跌坐在地,还好有学长和蓝睿伟的帮忙,我才没摔到全身是伤甚至鼻青脸肿。如今,要站在眾人面前的舞台上自在地歌唱,我能做到吗?会不会演唱到一半出意外……
  「喂,主唱,别发呆了,要开始练下一首。」纪炤轩的声音把我从无尽的黑暗深渊唤醒,令我全身抖动一下,见其他人已经站在自己的乐器前看着我。
  「嗯,开始吧。」我微笑后,从椅子上撑起枴杖站起身,走到麦克风面前。
  大都市里我孤身一人
  像被扔出去的罐头
  一直以来彼此互相了解
  如果真有爱
  就与我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吧
  直到世界的终结
  我们也不分离
  无数个夜晚
  我一直这样祈盼
  过去的一切为何总在我眼前闪耀
  我郤无法再回到从前
  变幻无常的思绪
  让憔悴的心再次破碎
  在这个悲惨的晚上
  《灌篮高手-直到世界尽头》
  「欸?奇怪……我……」才唱完第一段歌曲的副歌,我的眼泪突然掉落。
  「停。」纪炤轩察觉我的不对劲,立刻终止练习。
  「抱歉,这首歌唱起来挺悲伤的呵呵。」我快速擦乾眼泪,想拋开负面的心情。
  「……今天就练习到这里。」纪炤轩开始收拾乐器。
  「对不起,明明自己刚刚才说出好听话,现在就这副德性。」我失望地看着evs的大家。
  「没事啦,这表示你有用你的感情去詮释这首歌啊。」林凯节学长递一张卫生纸给我。
  灌篮高手的片尾曲《直到世界尽头》是我们第三首演唱的歌曲,也是大部分人耳熟能详的经典名歌。我们把日文翻唱成中文,它的歌词虽然悲伤,旋律却令人很有能量,然而,我的心却被歌词带着走:如果真有爱,就与我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吧。过去的一切为何总在我眼前闪耀我郤无法再回到从前。变幻无常的思绪,让憔悴的心再次破碎在这个悲惨的晚上……再唱下去,我似乎觉得自己要离开人世了。
  「喂,别发呆,走了。」蓝睿伟轻拍我的头顶后,拿手机不知在和谁传讯息。
  sb4和往常一样,放学都会聚在大门口旁,引来其他经过的女学生热情如火的视线,我也如往常无辜地遭那些嫉妒又严恶的视线瞪。
  「那个跟sb4走在一起的女生到底是谁?」
  「听说她和他们同班,还和陈翔坐一起。」
  「难不成是女友?」
  「不是吧,女友应该要像陈翔前女友那么漂亮才行吧,不然会失望透顶欸。」
  一路走到大门,我听到一堆老嗓婆子们在七嘴八舌,我都假装没听见。
  目前知道我是陈翔女友的只有sb4、杨沛寧、宋芷婷、安慧如,evs的人应该心里也有个底了,毕竟好几次陈翔都直接来乐音社找我。
  「今天我们去吃前面新开的意大利面餐厅吧。」蔡宏耀兴奋地走在最前头。
  我正在看手机等公车的应用程式时,听到蔡宏耀的问题后立刻抬起头:「怎么这么突然?」
  「没啊,肚子饿了,就一起吃饭吧。」蓝睿伟笑嘻嘻地甩着那连一张纸都没装的书包,跟上蔡宏耀的脚步。
  等等!新开的意大利面店,这放学时间及人潮,那里肯定也挤满三民高中的学生,我可不想被偷拍,然后被放上脸书sb4的粉丝团公干。
  我立刻停止脚步,「我不饿,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打算转身往公车站牌方向走去。
  「已经订位了。」陈翔一手把我抓回去。
  我只好默默低头与sb4穿越在刚放学的学校门口。
  「这不是我们慧如大姊吗?」走在最前面的蔡宏耀看见同班的安慧如后,走过去拍她肩膀,没想到下一秒安慧如马上抓住蔡宏耀的手要来个过肩摔,「喂,等……」蔡宏耀连忙出声制止。安慧如这时反应过来,立刻停止动作,就这样把蔡宏耀抬在她背上。别说我和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瞠目结舌,连陈翔也睁大眼睛。
  安慧如脸红地把蔡宏耀轻轻放下,「抱歉,男生直接碰我就会反射动作攻击。」她仔细检查蔡宏耀有没有受伤。
  「齁,果然是拿黑带的女人,小个子就把180公分的蔡宏耀搬起来。」蓝睿伟边说还边鼓掌。
  「呵,到底多讨厌男人。」廖宇威也轻笑一声。
  「简直吓我一跳欸,以为要没命了。」蔡宏耀抚摸他的小心脏。
  「真的很抱歉。」安慧如对刚刚她失礼举动有在反省,一直对蔡宏耀鞠躬。
  「你陪我们去吃意大利麵,我就原谅你。」蔡宏耀笑嘻嘻地看着她说。
  「蛤?」安慧如皱眉头,音量有些大声。
  「来啦,走吧,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蔡宏耀这不讲理的人竟然不记起刚刚教训,单手直接搭在她双肩上。安慧如这次差点要用她的手肘撞蔡宏耀的肚子,可是她忍下了。
  「慧如我们就一起吃吧。」我想也不是办法,走上去和慧如说难得我和她没一起在校外吃过东西后,她只好勉强答应。
  其实多一位女生,我心里安心多了。
  从学校附近走来这家新开的意大利面只要三分鐘,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里面已有不少客人光顾。
  进去里面,发现这家意大利面的装潢设计很像义式建筑,是传统的米兰风格,给人古典、奢华、气派的感觉,精緻而简约,透露着浓重的设计感,在极简现代的造型里却又有十分高贵的气质。餐厅空间适中、舒适的设计风格,致力让用餐客人感受义大利特有轻松、舒适的用餐气氛。
  「好气派啊!快点,我迫不及待了。」蓝睿伟赶紧找六人座的位子坐下。
  我们坐下后打开桌上摆放的菜单,立刻依依饗出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声。
  「您好,请问需要为您们点菜了吗?」过没几分鐘,一位女服务生走来。等等,这声音我非常耳熟!
  我连忙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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