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正视

  时间从指缝中溜走,转眼间,姚歆睿的大二时光也即将走向完结,这也意味着贺佳琪即将回国走向工作岗位。
  两年来,姚歆睿和贺佳琪的联系用一只手可以数的清楚。姚歆睿不知道是自己没有主动去联系贺佳琪,还是贺佳琪不似之前参与姚歆睿的日常生活,亦或是真的忙碌到两个人抽不出时间去向对方讲述每日琐碎。
  其实,都是真的,但也都是借口罢了。
  很多事情变了就是变了,就算心底的爱从没变过。
  生活的残酷和现实的骨感都让两个人失去了几年前的激情与浪漫。
  姚歆睿在大学的两年里,经歷了太多:学业的转折,亲人的离开,朋友的背叛,老师的误解,社团的建立,考试的失败,实习的辛苦,人情的冷漠......
  没有贺佳琪在身边,她一个人学会了成长、承担、稳重、乐观。姚歆睿最终都将遇到的困难和坎坷完美解决掉,丝毫没有对贺佳琪透露任何,不希望给贺佳琪徒增担忧。两年里姚歆睿用耀人的成绩,积极的态度,爆棚的人气,赢得的尊重,傲人的经歷以及眾人的宠爱再一次在人群中耀眼。
  贺佳琪在异国他乡看不到姚歆睿的纠结与努力,却在仅有的几次交流中感受到了姚歆睿的改变。姚歆睿对所有人的言谈举止都变得彬彬有礼,谈吐有度,真诚相待,微笑坦然。然而却没有了曾经自己最爱她的少年感,没有了曾经的天真无邪,没有了曾经的任性无赖,没有了曾经的撒娇卖萌。
  贺佳琪的两年过得也十分艰难,没有姚歆睿在身边,自己恢復了曾经的冷漠淡然,对所有人热情而疏离,对所有事尽力却无谓。贺佳琪在异国他乡遭遇的求学压力,语言障碍,甚至是种族歧视,对姚歆睿只字未提。
  一个人搬家全靠公共交通,来回三十趟;
  一个人组装家具、粉刷墻壁;
  一个人高烧到四十度,顶着寒风去看医生;
  一个人食物中毒,差点休克,第二天还要跨国飞机回国。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自己的眾多男朋友也只是个幌子,希望姚歆睿能够走出两个人的曾经。贺佳琪明白,自己这早已被父母安排好的人生和未来,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逃离对家庭的责任、无法跳脱对父母的亏欠,更无法摆脱世俗的纷扰。如果这样任其摆布,不再「叛逆」,能够让家人开心,能够离睿睿近一点,能够现世安稳,这样也好。在自己还能掌控自己人生的时候,尽可能地享受一个人的自由时光,尽可能地回忆曾经和姚歆睿的美好。
  当然,所有的一切,姚歆睿都被蒙在鼓里。
  其实,事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不问,我不说,这就是距离;你问了,我不说,这就是隔阂。
  姚歆睿和贺佳琪就是这样,希望对方不说,彼此都能懂,但两个人都低估了时间的力量和空间的距离。更何况,因为爱,所以不敢猜测;因为情,所以不敢过问。
  姚歆睿偶尔听到阿妹的《我最亲爱的》,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贺佳琪——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的爱人。
  林夕作词,句句戳心:
  「想知道你近况,我听人说,还不如你对我讲。
  经过那段遗憾,请你放心,我变得更加坚强。
  世界不管怎样荒凉,爱过你就不怕孤单。
  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
  没我的日子,你别来无恙。
  依然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让我亲一亲,像过去一样。
  我想你一定喜欢,现在的我,学会了最爱的开朗。」
  是的,姚歆睿长大了,可错过的却终究错过了。
  贺佳琪教会了姚歆睿什么是爱,如何去爱。中间两个人空白的时光,如果还能分享,也是一种浪漫,关心不再一样,可怎么能说断就断......
  姚歆睿终于在贺佳琪离开自己的第三年,反復审视自己和那段被自己埋葬在内心深处的禁忌之恋。渐渐地接受了自己曾经和贺佳琪的那份情感,终究走出懦弱的龟壳,从心底里彻底地正视了那段感情。终在三年后,姚歆睿的内心敢于面对,并承认她和贺佳琪的爱情。那时的她们是「同性恋人」。
  姚歆睿再不害怕这样的标签,因为爱,所以勇敢。
  姚歆睿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有勇气重新面对这一切,才开始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也这因为如此,姚歆睿的两年比任何大学生的四年还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强大,希望有那么一天可以勇敢做自己,去追逐自己的爱。
  不受任何人的限製,不被任何人所影响,不会再放弃自己真正的爱人,可以足够强大到保护自己珍视的一切。「小琪,你是否还能给我这个机会去说对不起,我爱你?是否还能给我一次弥补错误的可能?」姚歆睿知道,自己从没有再对贺佳琪提起那段感情,甚至再没有和贺佳琪谈起那段让她后悔不已的分手对话。
  贺佳琪即将踏上回国的归程之前,姚歆睿即将放暑假的某天下午,知了在聒噪地宣告着盛夏的来临。
  心烦意乱的姚歆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自己这些年来的心态变化,突然就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亏欠着贺佳琪,哪怕只是一个承认了彼此感情的解释。既然自己已经敢于面对内心,是不是也该告诉贺佳琪,她明白了,她懂了,她们曾经的爱情那么美、那么甜......
  那时候,微信刚刚兴起,两个人的通信终于不再单单依靠邮件,更是缩短了等待回復的时间。
  于是姚歆睿拿起手机敲下了这样一段话:「宝贝,你最近过的好吗?突然间就很想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终于真正地敢于面对那时我们的感情,希望还不晚。我们一直都没有正面地讨论过这个话题,也许是因为我们一直在逃避吧。其实,那时,我们是爱情的,对不对?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有勇气和你坦白。」姚歆睿按下了发送键,这些年她养成了一个习惯,在很想念贺佳琪的时候,便会称贺佳琪为宝贝,继而发送一条信息给她。这是她一般都不会用的称呼,一句宝贝,涵盖了太多的感情:眷恋、不舍、温柔、关心、想念......除了贺佳琪,姚歆睿很少用宝贝这个词。
  出乎意料的是,贺佳琪回復得特别快,而回復的内容让姚歆睿意想不到,深深地刺痛了她封存的记忆。贺佳琪回復道:「我一直正视我们曾经的感情,没有逃避过这个话题。只是你一直都不提起,我也不必非要说明。」
  那一剎那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姚歆睿那时才知道,原来贺佳琪一直都明白,几年前是反復思考过才决定和她在一起。可那时的自己没有正视过,懵懵懂懂地打着爱的名义和她在一起,却根本不懂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比起贺佳琪的果敢与爱,自己五年来的想法根本微不足道的吧。姚歆睿暗暗地想抽自己,自己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有勇气正视她们之间的关系,可小琪竟然五年前就明白,内心反抗着世俗,却依旧选择和她度过最疯狂的一年,承担了一切。
  一个被动,一个主动。姚歆睿这时才想到:到底贺佳琪那时有多爱她,才可以做到明明知晓一切,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外界和师长朋友的巨大压力,还要努力保护她脆弱的内心?!
  这次迟到了五年的对话,总算两个人的心态站在了同一个高度,正视了曾经。曾经距离爱情那么近的她们,却因为姚歆睿那时的怯懦和胆小,註定错过。
  姚歆睿后来问过贺佳琪:「如果那时两个人没有分手,而是一直在一起,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贺佳琪说:「不知道,然而没有如果,不是吗?」
  是的,再没有假设,再没有如果,再也无法后悔,再也无法挽回。
  贺佳琪接到姚歆睿的短信后,其实也深深地明白自己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姚歆睿,只不过,很多事情都变了。她即将前往父亲安排好的苏亚市政府做法务工作,现实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从政比不得从商,几乎所有的私生活都会暴露在同僚眼中。无论和姚歆睿有没有未来,一旦自己和姚歆睿的歷史曝光,引来的不仅仅是对自己未来仕途的动荡,甚至还会波及到父亲多年奋斗打下来的位置。
  贺佳琪不是小孩子了,更懂得孰重孰轻。自己不能,也更不可以再像高中时期那样无所畏惧地与姚歆睿不顾一切......
  那一次沟通之后,姚歆睿真正接受了真实的自己,却没有浇灭让贺佳琪回到自己身边的念头。如果自己的性取向真的是女生,或者说是贺佳琪,那么可能要面对来自各界更大的压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更努力。
  经济独立是基础,精神独立才会实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要尽快地让自己彻底独立,对所有的行为负责。这短短的几句话,姚歆睿努力了很多年,直到许多年后还在不懈地努力着去实现心底对自己和贺佳琪的承诺。
  姚歆睿在大二结束的暑假,一个人独自踏上找寻自我的旅程,终点:泉城济南。一部纪实小说,为姚歆睿打开了新世界,而一年又一年的成长,让姚歆睿彻底认清了内心。她要重新在旅途中认识自己,回归自我,好好去思考一下未来的路。这一路的见闻使得姚歆睿豁然开朗,在一段段生命的旅程中渐渐成熟,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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