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周老夫人昏迷了过去,屋内乱做一团。
  “都怪你!”卫君宁转头怒瞪着黄老夫人,双眼发红,“你气我祖母,我打死你!”
  卫君宁的纨绔东西两院早有耳闻,眼看他要动手不似作假,西院的双胞胎姐妹卫瑶仪跟卫瑶玲连忙挡了过来。
  荣泰苑内乱做一团。
  “你们都在干什么!”一声惊叱,却见那睁眼怒瞪着屋内一众人的正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卫瑶玉。
  卫君宁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过去,而后扬了扬拳头:“二姐,你来的正好!都是他们把祖母气昏了,我要打死他们,快来帮忙!”
  卫瑶玉瞪了他一眼,疾步走向周老夫人,见周老夫人昏了过去,连忙吩咐紫鹃:“去请杨老大夫来!”
  吩咐完这一句,卫瑶玉才转头看向西院的黄老夫人和卫瑶仪、卫瑶玲这一对双胞胎姐妹花:“我东院的事情还轮不到老夫人您来做主,明知我祖母身子不好,故意说话来气她,今日这一遭,我卫瑶玉记下了。”
  “切!”说话的是卫瑶玲,她一贯言语上有几分刻薄,“卫君宁跟卫瑶卿惹出的事怪我们咯,事情都做了,还怕人说么?”
  “我的弟弟妹妹,我自会管教,不牢五妹费心了。”卫瑶玉一双凤目瞪起人来很有几分威严,“青桔红珊,把黄老夫人和四小姐、五小姐请出去!”
  青桔生的膀大腰圆,让她来请人,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卫瑶玲还要再说话,卫瑶仪却伸手拉了拉卫瑶玲和黄老夫人,三人总算离开了。
  第20章 出事
  待那三人离开之后,卫瑶玉一拍案几,对上还一脸恼怒的卫君宁:“看你跟卫瑶卿做的好事!”
  “是他们……”卫君宁不服气的辩解了起来。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闹到祖母面前就是不对,既然早知道西院那边的不安好心,为什么不提早找人在外面拦住他们,让他们见到祖母就是你跟卫瑶卿的错!”卫瑶玉训斥了一通卫君宁,让青桔喊来了卫同远跟李氏,李氏是个懦弱而家世不显的女人,唯一优点大概便是生的好了吧,素日里周老夫人身体不错时,看不出什么来,眼下周老夫人一倒,李氏一脸茫然与害怕,卫瑶玉忍不住摇头,知道不能靠李氏了,目光转向一旁的卫同远,只是大抵是多年的屡试不中,让曾经意气奋发的他早已消去了锐气,他的表现不比李氏好多少。
  卫瑶玉心头一酸:素日里伯父一家帮着照应,眼下伯父一家被软禁,这一对空有善良的父母根本靠不住事!指望卫君宁跟卫瑶卿么,看卫君宁一脸的不服气,显然还没转过弯来,卫瑶卿更是一大早就出了门,还没回来。
  “我去把六姐叫回来!”卫君宁起身。
  卫瑶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
  兑宝阁是长安城中最大的当铺,卫瑶卿坐在堂中,兑换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与三百两散钱,又特地将散钱换成了十颗金花生,装好了钱,这才准备离开,只是才走了两步,便见原本在外头马车上等着的枣糕领着卫君宁进来了。
  “小姐,二公子说有急事!”
  “怎么了?”
  “西院的将咱们昨天的事告诉祖母了,祖母被气昏过去了。”卫君宁人还未走到跟前,便三言两语说清楚了。
  “什么?”卫瑶卿也不由变了脸色,“走,快回去!”
  只是二人才出了门,就碰到官府开道,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是怎么回事?”卫瑶卿皱眉,“最近不曾听说有哪位将军打了胜仗凯旋,而且太后还在实际寺祈福,不曾回来!”
  枣糕却道:“小姐,方才官差来清街时,奴婢就问了,听说是大天师回京了。”
  说话间,枣糕便双眼一亮,指向那缓缓行来的车辇,八宝盖的帐蔓中端坐一人,大天师的官袍官帽之下,是一张难得一见的俊秀容颜
  “大天师回京了!”百姓的惊呼在耳边响起。
  对于大天师的崇敬发自本心,不少人纷纷福地跪拜。
  ……
  坐在车辇上的是去南边平了时疫归来的阴阳司大天师。阴阳司只分三阶,分别是十三位小天师,五位天师与一位大天师。而上一任的阴阳司大天师就是她的祖父。
  卫瑶卿却死死的盯着那张难得一见的俊颜,心中怒火中烧。李修缘!原来他就是新一任的大天师。
  曾几何时,李修缘只是险些饿死在张家门前的一个乞儿,若非祖父收留,教他阴阳十三科,他又怎么进得了阴阳司?祖父待他堪比亲子,甚至将她的小姑姑玉珠,那个笑起来极美的张家嫡传大小姐指给他做未婚妻。张家覆灭之后,李修缘做上了大天师,卫瑶卿不相信此事跟李修缘无关,这世间断断没有这样的巧合。
  坐在八宝帐蔓的车辇中的李修缘突然转头望来,目光中还有未来得及敛去的锐利,见不过是几个围观的百姓,看了片刻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卫瑶卿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去,否则她当真怕她一个忍不住拦下车辇对李修缘动手。
  “走吧!”只是车辇经过她身边的一瞬间,卫瑶卿却浑身一震,而后脸色大变,伸手颇为艰难的拉住了前头的卫君宁:“速速回去!”也不知道李修缘身上带了什么东西,一瞬间她的神魂似是极为不安,隐隐将要跳脱而出。
  卫君宁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六姐抓的生疼,看着六姐脸色发白的样子,便咬牙忍了下来:“好!”
  只是这话方才出口,肩膀上的力便猛地一松,卫君宁一回头,只看到卫瑶卿倒了下去。
  “小姐!”
  “六姐!”
  ·
  “怎么回事,让你去带人,就这么带回来的?”卫瑶玉气急之下,根本不管李氏和卫同远脸上的表情,一摔帘子进了屋内:“杨老大夫,祖母怎么样了?”
  杨老大夫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卫瑶玉脸色顿时煞白,掐着青桔才没让自己倒下去:“舍妹身子也不大好,劳烦杨老大夫再走一趟了。”
  “无妨,带路吧!”杨老大夫起身。
  出来的时候,正见李氏和卫同远围着卫君宁似在询问卫瑶卿的症状,卫瑶玉不由握紧了双拳:父母不立,为长者刚!伯父出事了,李氏和卫同远靠不住,她一定要为自己谋个前程,无人帮得了她,唯有她自己!
  今日一天没出什么事,何太平松了口气,准备回去用晚饭,便在这时,六安进来了:“大人,卫家出事了!”
  何太平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卫六小姐又怎么了?”
  六安愣了一愣:“报信的没说卫六小姐的事,是卫家老夫人薨了。”
  “什么!”何太平脸色大变,“速速备轿!”
  何太平赶到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崔家的人,何太平看了一眼那位慈眉善目眉心一点朱砂痣的崔司空大人,叹了口气,上前行礼:“下官见过司空大人!”
  “无妨。”崔远道摆了摆手,脸上多了几分怜悯,摇头连叹:“卫家,诶!罢了罢了,你我进去吧!”
  何太平看了一眼崔远道身后的两个少年,一个十二三岁,虽说年岁尚幼,但五官已依稀可见几分俊逸的模样,另一个要长上两三岁,却已容貌大盛,长身玉立,宛如芝兰玉树,正是崔家这一代小辈中赫赫有名的崔九郎,而另一个,何太平正在迟疑间,崔远道已摆了摆手:“九郎,十三郎,这位是何大人!”
  “何大人!”两位少年应声行礼,同时也为何太平解去了疑惑,原来是崔家的九郎和十三郎。
  卫家原本家仆就不算多,进去的时候空荡荡的灵堂里不过四五人,除却两个做事的奴仆,卫家的小辈就只卫同远、李氏、卫瑶玉三人。
  三人过来见礼。
  何太平皱眉,几乎一眼就发现了症结所在:“六小姐和二公子呢?”
  “回大人,六妹太过悲恸之下昏厥了,我二弟陪着杨老大夫在为我六妹诊治。”卫瑶玉欠了欠身,至少在外人面前,祖母被气的事情她是万万不会推到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身上的,有些锅合该西院的那位来背。
  “那边的那位呢?”何太平嘴努了努西院的方向。
  “说是病了。”卫瑶玉低头看着脚尖。
  何太平看了崔远道一眼,两人皆露出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崔远道道了几声节哀,便在这时,有人过来禀报:“魏先生来了!”
  第21章 复生
  一道六折的八卦山水屏风隔住了少女的绣床,正中的圆桌上摆着一只白色的药瓶,崔琰还能认出这是装云霜膏的药瓶,前不久,屏风后的少女前不久险些被青阳县主打死,事后,祖父便派人送了一些云霜膏来,甚至在瓶体上还能看到代表御赐的“御”字。
  洗净的药瓶里插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清风入室,崔琰觉得甚至崔家得宠的大丫鬟闺房里的东西可能都要胜过这个少女,但是这个闺房简单朴素,却又莫名的透出几分写意的美感,仿佛丹青圣手的寥寥数笔,就能著成一幅绝世名画。崔琰抬头,还能看到屋中斜吊了两柄绘竹的油纸伞,莫名的多了几分意境。
  欣赏完这份美,崔琰才重新将目光放到了屏风后头那侧卧的人影身上,想到昨日她的神采飞扬,崔琰莫名的生出了几分怜悯。
  卫君宁傻了一般呆坐在旁,看到杨老大夫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许久之后,终是摇了摇头:“老夫开些安神的药吧!”
  卫君宁一下站了起来:“你不知道怎么治?”
  “六小姐的脉象很是奇怪,这模样似是入了梦魇一般。”杨老大夫摇头,“恕老夫无能为力!”
  “你不是最好的大夫么?”卫君宁一甩手,大抵原本想要去推杨老大夫,手伸至一半,连忙收回,只是大抵收的急了,没站稳,整个人靠在八卦山水屏风上,顺势将屏风压倒了。
  站在外头的一群人被他吓了一跳,也因着卫君宁这鲁莽的一撞,叫众人看清楚了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女,乌发如水墨般倾泻而下,脸上的皮肤白皙如玉,一眼看上去,有种不可言状的美感。
  “咦!”便在这时,有人惊咦了一声。
  卫君宁在汤圆和跟来的李氏的搀扶下爬了起来,循声望去,却见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头顶梳了个髻,其余的松松垮垮的披在肩头,发色有些灰白。
  “魏先生,怎么了?”崔远道连忙问道。
  “可容魏某看一看卫六小姐的症状?”那位魏先生说道。
  李氏连忙点头应允。她知道这位如今投靠崔家的幕僚魏先生曾经是阴阳司的小天师,确实有几分本事,因为崔远道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他这才离了阴阳司做了崔家的幕僚。当年相看的时候,也是这位魏先生说的六姐儿是有福之人,他愿意相看,自是再好不过了。
  李氏的想法很简单。
  魏先生说话间已走了过去,盯着卫瑶卿却看了许久,直到李氏忍不住想要开口发问时,这才起身,提笔绘了一张符,化成符水:“六小姐需要安神,服下符水后,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原本以为崔家的人和何太平看一看就会走,没想到他们居然主动留下来守灵。
  卫同远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当真让崔家的人和何太平跟着守灵,将他们一行人带去了侧间,与大堂不过一门之隔,还备上了软塌,所谓心意到就足够了。
  梆子敲了三下时,灵堂前只剩紫鹃跟红珊两个丫头了。
  “六姐,六姐!”卫君宁还拉着卫瑶卿的手发抖,即便不想承认,但是心里头也明白二姐说的没错,祖母出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这等时候,就连枣糕都趴在桌上打盹了,或许是内心的愧疚与自责,卫君宁还在呆怔着。
  “六姐,六姐,唔……”卫君宁对上了那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睛,愣了一愣,一只手抓出了他的手:“祖母怎么样了?”
  “六姐,祖母,祖母不在了……”小纨绔如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泪如泉涌,“是西院的人把咱们的事情告诉了祖母,祖母就……”
  “不可能,祖母命不该绝!”卫瑶卿却一下坐了起来,“我昏迷了多久了?”
  “你是上午在兑宝阁前突然昏过去的,魏先生开了一剂安神的符水,说你睡上一觉就没事了,果真是厉害!”小纨绔有些高兴,“六姐,你不是能救活死人么?祖母呢,能开两剂符水救活祖母么?”
  “祖母不能用符水,得用另一条路。”卫瑶卿双眼亮的惊人,“到时候别怕。”
  小纨绔点了点头。
  走到灵堂的时候,里头只紫鹃跟红珊两个人在烧纸钱,见卫瑶卿跟卫君宁过来了,刚要起身,却见卫瑶卿对她们视若未见的经过,而后两记手刀扬起,那两个丫头昏了过去。
  和小纨绔一起把紫鹃跟红珊拖到一旁。
  “过来!”
  虽说一再告诉自己是祖母,没什么好怕的,但临到跟前,卫君宁还是吓的一个哆嗦。
  “这是祖母,没什么好怕的。”卫瑶卿说着,拉起了周老夫人的手,“来拉住祖母的手。”
  卫君宁站在架住棺材的条凳前,看向棺材内,但见周老夫人脸上擦了铅粉,带着生前最喜欢的那套红宝石头面,深蓝色的云锦刺绣寿衣,脖子里挂了两三圈彩珍珠,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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