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崇尚自由,飞向自由
在空中飞翔对现想唯空来说是个很新奇的体验,特别是当强风猛烈地吹袭她的脸庞。她侧头看了一眼下方的高楼,莫名的落寂便涌上心头。
霍克斯随口一问︰「我说,要是回不来那怎么办?」
有点愕然地抬起头,才发现霍克斯在说话︰「……那就算了。」
原本以为她会表现了出对自己的愤怒、憎恨,她那把淡然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到霍克斯耳边时,他有点愕然。
垂头一看试图想要看出她那平静表情里的情绪,可不管他怎么看,都只能看到那双没有情绪的双眸正用着看到新奇玩意观察地面的少女,于是他乾脆自我放弃般的闭上嘴巴,把她带到最近的医院。
以霍克斯亲自来临医院,隐约就能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克斯的身份问题,医院很快就安排了医生给两人。医生在看到霍克斯时有点惊喜,接着他发挥了专业的职业精神,询问他们的情况。
一直沉默的现想唯空听着霍克斯为医生解释自己的情况,在捕捉到对方眼神里的焦急时微微愣住。大概是她的眼神有点炽热,霍克斯竟然转头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眼神里写着「我会陪着你完成检查。」的意思。
……原来被人紧张是这样的吗?
真有趣阿……
听着事件的来龙去脉,医生皱皱眉,不知是因为对事件感到了棘手还是新奇︰「所以说……个性在中弹后就消失了?」
霍克斯看了一眼现想唯空,只见她一直观察四周,大概短时间内是不会回过神了,他不禁感到无言︰「现在看来就是了。」
医生听见后立马指示着周围的护士,先是安排给现想唯空取出子弹,再加以判断。
有件怪异的事她一直很在意,那便是除了在中弹那刻感受到的疼痛感,她现在几乎是没有感知一样。
难道说……知觉在经歷过大的痛后麻痺了吗?!
太可怕了吧!!!!
——喂喂,扯太远了吧!?
在一轮程序繁复的检查后,医生脸有难色一样收起了听诊器。他的手拍打在键盘上,记录了些什么。他彷彿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恶人,对着一个大好前途的少女说出世上最残忍的话——
「……很抱歉,我们第一次发现这种案例,我对此也无能为力……」医生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地摆起了手,慌张地道︰「当然!我们可以转介你去研究所,那里的设备也比较好……」
他认得她。
是那个会使用紫色火焰的女学生。
作为超级英雄粉,医生总是密切地关注与英雄相关的新闻。在雄英体育祭当天,他把十六强的人都记住。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那之中出现了一个超乎常人,如同怪物一样的学生。
最初看到她时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判断力反应力很强的人,可是随着她在决赛的表现他就发觉——她是不一样的。
那种从容的地步隐约透露着一种自大狂妄,无形间嘲讽着个性弱小的人。那种淡然的表情就像不曾活着,世上没有专属于她的痕跡。那种平静的语气彷彿是温柔的极致,连躁动的心都被她安抚下来。
游离、距离、疏离、分离。
感觉她,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是活着。
霍克斯不等现想唯空回应,便道︰「那就去研究所吧,麻烦了。」
「……不会。」医生忽然害羞地低下头,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记事簿,他喊道︰「不好意思!请问能顺便给我签名吗?!」
接过记事簿,霍克斯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当然可以。」
医生把研究所的地址交到霍克斯手上,用余光瞄到一直沉默的少女。少女也只是安静地坐着,全程几乎没有说话。阿……毕竟能说的地方都被霍克斯先抢去说话权了。
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医生默默叹息︰「真希望那个女孩的个性能回来阿……」
即使霍克斯把现想唯空带到研究所,可是研究所亦表示自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情况变得相当麻烦,希望两人能给他们时间尽快找出解答。
说是希望,但其实根本没有选择。
「时间」,就是她唯一的最佳解答。
与现想唯空从研究所走出来,霍克斯又把她抱起上来带到半空中飞翔着。
金色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半空中两人的身影,凉风偶尔掠过了她的脸庞,吹起了那几条散乱的发丝。而霍克斯在空中飞行的动作非常自由,此刻感觉她成为了半空的一部分。
自在,奔放——恰好是她嚮往的。
霍克斯微微低下头,就看到了发着呆的现想唯空,他随便一问︰「你听见医生说的话了吧,要是……要是回不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现想唯空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地面︰「我的答案还是跟刚刚问的一样呢……那就没有办法了阿。」
霍克斯对她的态度感到无奈︰「……哈?我可是很认真的。」
「霍克斯。」无视了他不可置信的单音,现想唯空用着无比轻柔的语气反问︰「你为什么要成为英雄?」
霍克斯回答︰「……因为我想创造一个英雄也可以偷懒的社会阿。」
现想唯空轻声喃喃,彷彿这句只是说给她自己听,但霍克斯仍非常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话︰「是吗。」
霍克斯看不见她的表情,如果他看见她的脸大概会觉得——她那眼神充满着排山倒海一样的疑惑、迷茫,可是她眼底这一点明显的情绪在眨眨眼的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次披上了往日的「面具」。
霍克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语气里的质疑让人无法忽视︰「现想,这真的是你成为英雄的原因吗?」
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是一件很简单又复杂的事,更不用说霍克斯具备了「鹰」一样的观察力,而现想唯空具备了通透智慧。那在意义是不同的聪明,在本质上又是相同。
现想唯空猜霍克斯大概是为了紓缓这失去个性的紧张气氛才随口一问的,可是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这样的问题,还真是难倒她了。脑海里浮现了千种万种的解释,论她怎么想都找不到一个最合理的理由。
此时心里彷彿有一人正牵引着她,心中有把声音温柔地问︰「真的不想要成为英雄吗?」
……想阿。
那又如何?
不想,又会怎样?
低下头望向地面,嘴角缓缓一勾,是接近自嘲的笑容,只是不知是自嘲什么︰「阿,可能吧。」
霍克斯低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往前看︰「不要因为觉得有趣才成为英雄阿,成为英雄要承受要付出可不止这些。」
她阿了声︰「那可能……这就是我现在失去个性的原因阿。」
那种平静到淡然、冷漠的语气顿时让霍克斯感到不安、难受,说到底是因为他判断有误导致她失去个性,就算不知道是不是暂时性,可万一是永久性的伤害呢?他寧愿她此刻用着愤怒憎恨的语气责骂他、埋怨他,也不想她用着这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至少也让他知道她的情绪,而不是这种非黑非白的气氛。
她突然问一句︰「还有,就算真的回不来,你又能做什么?」
「…………」她的提问倒是巧妙地难到他了。霍克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是愣住一样盯着她。
是阿……要是回不来,他能够做什么?
那之后两人再没说话。
霍克斯把她送到安德瓦事务所,他尷尬地咳咳两声然后道︰「需要我跟安德瓦说你的情况吗?」
现想唯空淡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用,我自己会说。」
「喔……」霍克斯稍为有点尷尬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转身打算离去时又停下脚步︰「……现想,今天的事很抱歉。」
就算个性可能回不来,他也想要跟她道歉。
这大概就是一种人的本性——只是想要跟随自己的内心想法,根本不理会实际有没有效,道歉过后便能心安理得。但对于「受害者」而言,根本就是无用,甚至只会使「他们」的情绪更低落。这种情况下无用之用方为大用的道理根本就不成立。
看阿……看这世界的人有多偽善;看阿……看看连英雄都跟他们一样;看阿……看看自己到底可悲可笑到什么地步吧。
想到这里,那双平静的蓝眼楮似是阴沉地黯淡下来。那向来装载平静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间被填满忧鬱,感觉那正蕴藏着翻天覆地的阴郁,再过多一秒就会被这黑暗所淹没、吞噬。那样浓郁的阴暗,有如世上最险峻的黑暗,简直黑暗到让人以为能够覆盖夜色,使人不寒而慄,大脑「叮叮」作响一样提醒自己——
赶快离开。
会死的。
霍克斯下意识退后一步。
然后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荒谬,尝试掩过自己上一秒的失礼,他勾起了一个笑容︰「那么……等到研究所有所通知,我会再来找你的。要是你恢復了个性,也来通知我吧,要是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再见了喔。」
他十五十六岁时到底在做什么……?
现想唯空盯着对方展开翅膀飞到半空的身影。
……真好阿,能这样自由自在。
要是我也有这个机会,不知道我还会不会为自己而觉得悲哀呢……?
始终渴望自由,终究嚮往自由。
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潜意识里的天真,还是在讽刺自己失去个性。接着她飘然地转过身,背对着那橙红的夕阳走向那栋高楼。这刻感觉就像她选择背向光明,投身黑暗。
她的脚步很轻快,彷彿今天所发生的事都是一场梦——一切都不是真实,一切都是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