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朗

  李家伟听到宋浮尘的吩咐,赶忙跑去厨房拿来一个瓷碗、一支蜡烛和打火机,又快步跑回婉婷的房间,递给宋浮尘。
  宋浮尘接过碗,趴伏在床边,用碗沿轻轻挤压婉婷胳膊上的皮肤,婉婷嘴里又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骇叫,之后有黑色的血液滑落碗中,那血液像是沸腾的热油,不停在碗里扑腾,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
  宋浮尘起身把碗搁到床边的化妆台上,盯着碗里沸腾的血液定了定神,突然把食指伸到口中用力一咬,鲜红的血液瞬间溢出。
  他迅速将食指置于瓷碗上方,一滴、两滴……血液迅速下落,接触到之前的黑色血液呲呲作响,就像突然在烧红的锅里滴入了几滴清水,煞是诡异神奇,末了,他点燃蜡烛,转身朝着门口看了看,伸手示意李家伟关掉屋里的电灯。
  屋里一下子暗下来,只剩下蜡烛四周那一团暖黄的光晕,宋浮尘先是把蜡烛倒过来,在碗边的化妆台上滴了几滴蜡油,然后立马正过来按住,几秒之后松手,蜡烛的焰头跳了几下,一下子窜出老高,之后稳定下来。
  他看似无心地伸出手掌,快速将咬破的那根食指在火山燎了燎,又迅速蜷起手指,把手收进宽大袖子里。
  这一顿操作看得李家伟是不明所以,他赶忙凑到碗边上低头去看,只见黑红两色的血各自聚合成团,像是两只生猛的斗鸡在碗中来回冲撞,黑色的血液劲力十足,红色的血液也毫不示弱,在蜡烛火光的刺激下越发剧烈。
  “神了!”
  这是李家伟万万没想到的场面,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暗暗感叹,血液竟然能这样?!按说婉婷是因为中了血蛊,她血液中的血蛊虫他是见过的,只是这道士怎么回事?也是中了蛊,还是什么神人?
  宋浮尘面色凝重,死盯着那一团黑色的血液,丝毫不敢懈怠,这血蛊虫比想象中更厉害,血中的邪火大大助长了血蛊虫的能力,可见下蛊之人非同一般的狠毒,定是用了超过百年的浸尸之血,他本以为这种巫蛊之术早已绝迹,没想到血蛊又现了江湖。
  想起白天见到婉婷时的样子,皮肤惨白,整个人病怏怏的,皮肤薄的几乎能肉眼看见血管里的流动,不同于普通人,她血管里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怔怔地看着,第一反应就是:“血蛊!”
  当意识到这姑娘被下了血蛊,看脸色、肌里和骨骼判断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禁暗暗心惊,这样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姑娘到底是如何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屋子里的两人各怀心事,李家伟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刚刚看到宋浮尘的一系列操作,觉得这道士应该是真有点本事,于是把最后一丝期待都放在了宋浮尘身上 ——如果连这个道士也不行,那应该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轻声询问:“道长怎么样?”
  “再等等……”
  其实说这话,宋浮尘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的血到底能不能制住这种陈年老蛊,只能等等看了,等待的间隙,额间渐渐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几分钟后,碗中那团黑色的血液突然不动了,碗口冒出一股呛人的烟气,烟气直喷上去,李家伟闪躲不急,一下子灌进了鼻腔深处,浓重的焦臭味几乎让他窒息,几秒之后就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咳到后来摇摇晃晃扶着门框,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烟气一会儿就尽数消散,宋浮尘瞥了一眼门口剧烈咳嗽的李家伟,好似无事发生,又赶忙低头朝碗里看,只见那团黑色的血液已经没有了动静,把蜡烛的火光移下去照照,也没有反应,看来自己的血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无法杀死血蛊虫,现在只能暂时缓解她的痛苦……
  李家伟扶着门,按着脖子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回头就看见宋浮尘一手端着瓷碗,一手拿着蜡烛,站在床边,不知道嘴里念叨着什么,之后他突然将那碗反转过来,碗中的血液淅淅沥沥滴落在了婉婷的眉心处。
  眉心处的皮肤就像是一块干涸的土地,血液刚刚滴落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下子就被吸收了进去,紧接着婉婷止住了叫喊,脸上狰狞的表情一点点褪去,嘴巴和眼睛慢慢闭上,她躺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时,宋浮尘才算是暂时舒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把手里的蜡烛和瓷碗递给李家伟。
  “算是暂时止住了,不过情况不容乐观……这样子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心里清楚,这血蛊自己除不掉,要是江离在,这姑娘说不定还有救,只是江离现在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再加上血蛊已入骨,他知道不能给别人虚无的希望,一旦给了希望最后的结局仍然是绝望,那种痛苦就是千倍万倍的,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一点点希望。
  李家伟一听这话神色立马暗淡了下去:“道长您的意思是……她救不活了?”
  宋浮尘没说话,看了看外面的茫茫夜色,有一两只乌鸦低空飞过,发出一两声凄哀的哑叫,屋子里安静地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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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伟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婉婷,心中突然难受起来,她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他甚至不知道这样想方设法救她到底对不对,也许死才是她希望的,生只是在延长她的苦难……
  她原本也是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如果不出意外会找个她爱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过一生,但事与愿违,她遇见了黑子,人生的轨迹从此彻底改写,她像是掉到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受尽屈辱和磨难,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那晚在山上,所有人看到她时厌弃的眼神,人人都急着下山,没人愿意带上她,她就像是一滩垃圾被扔在了山顶上,无人问津。
  李家伟在山头上寻了爸妈好久也没见他们的踪影,他有太多的事情想不通,那对看起来和善的老人怎么会突然那种邪恶的神情?他们跟鬼婆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这一切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只能亲自找到当事人才能知道真相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李家伟才背着婉婷下了山,她状态很不好,浑身是血,身上有好几处因为血蛊虫爬进爬出留下了孔洞,如果带着去医院,她那副样子势必会引起骚乱,他只好花了点钱,请了附近的村医上门。
  村医哪里见过这种病人,着实吓得不轻,夹着酒精棉球给伤口消毒时,手一直狂抖不止,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这我看不好!”村医给伤口消了消毒,拿了钱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办法,他又在别墅周边找了一些江湖郎中,都是一看到婉婷的样子就吓得转头就跑,后来又信封建迷信,找了村里的神婆来看了看,神婆倒是胆子大没被婉婷的样子吓到,当然要钱的胆子更大,简直是狮子大开口,驱邪做法之后,一点效果都没有。
  李家伟实在没办法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靠她自己的运气了,如果结果不好,自己也算是尽力了,就算下到地下,大哥应该也不会怪他了。
  结果放任了几天后,婉婷奇迹般地一点点好起来,她像是活了过来,能走路,能喝水,能吃饭,只是眼里再没有光了。
  她的头顶因为火焰炙烤,好大一块头皮没了头发,身上多了很多伤疤,原本凝脂般白皙无暇的肌肤没了,往日的风情和韵味也没了,所有的人生希望都没了,她像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死尸。
  李家伟担心她想不开自杀,派了很多人看着,她变得越发冷了,不跟任何人说话,一动不动地呆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过了几天,黑子打来电话,假惺惺地询问问她的身体情况,那意思就是还不肯放过她,他就像是把婉婷当作了自己的猎物,自己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想怎么□□就怎么□□,那种可以随意操纵别人,掌控别人命运的快感让他疯狂沉迷。
  也不知道那通电话怎么被她听见了,当即就崩溃了,她跪在地上求李家伟,乞求他让自己死,死对她来说才是解脱,生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我求求你,让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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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头、刘富贵和之遥都被胶带封住了口,胳膊和腿都被紧紧捆住,实在动弹不得。
  他们被扔在了一辆卸了后座椅子的面包车里,四周的窗户都用黑色的胶布给贴住了,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
  大头因为块头大,被压在最底下,屁股和后背被硌得慌,都没法儿畅快呼吸,他不停向车厢边上蠕动身体,试图把身上的负担甩下去。
  先下去的是刘富贵,后脊背和后脑勺直接磕到了车底的铁皮,疼得吭叽吭叽了好几声,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下意识蜷缩成了一团,他虽然嘴里没法儿说话,但心里已经把大头来来回回杀了好几遍了。
  刘富贵被甩下去后,大头和之遥就来了个亲密接触,跟男人的粗糙不同,女孩子有一种独特的触感,香香软软的,刘富贵一点也不嫌弃,反而这样相互依偎还能相互取暖,一举多得,善哉善哉!
  包子也作为人质一员被扔在了面包车的角落里,它倒是适应性超强,好像无事发生一般呼呼大睡起来,唯一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一个都没少。
  在被扔上,大头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车子的后车门上倚着两个人,是那两个假医生,这意味着这车里一共绑了五个人,再加上一条狗。
  车正在急速飞驰,大头通过对速度的感受和路面情况的判断,推定应该走得国道,速度不快,部分路面有坑洼,车轮走过有强烈的颠簸感。
  “走得国道,这车是要开向哪里?”他心里这样想着,就忍不住在心里揣摩江城周边国道的情况,推测车辆最终驶入的区域。
  一时没有头绪,忽听到后车不停催促按喇叭。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一模一样的面包车,后座的座位也全部被卸掉了,斜放着一口用布蒙得严严实实的水晶棺材。
  吴老汉紧挨着棺材坐着,鬼婆亲自压车坐在了副驾。
  一行人风尘仆仆,直奔凤凰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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