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

  君灵沉手中捧着的清水因闻瑕迩的动作险些泼洒在地, 一只手扶着叶底, 一只手把着叶口,叶子里晃荡的水才平静下来。
  他语气有些僵硬的开口道:“闻旸, 你先把水喝了再……”
  闻瑕迩闻言便立刻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微垂着头将君灵沉手中的清水接过一饮而尽,“谢谢。”
  君灵沉盯着他的脸,似是想看清他面上的神情,闻瑕迩意识到这一点后直接转过了身,把地上的红伞捡起来拍了拍伞面上的尘土后, 重新撑起了伞, 道:“走吧。”
  君灵沉道:“等等。”
  闻瑕迩刻意压低伞面,“怎么?”
  君灵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身上的咒印消了吗?”
  闻瑕迩愣了一下,抬高伞面有些疑惑的看向君灵沉,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咒印?”
  君灵沉没说话,只定定的望着他。闻瑕迩眼皮颤了一下, 猛然记起在医庐的那段日子, 都是由君灵沉亲手替他拆换肩头上的布条,他锁骨处的印记对方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思及此, 闻瑕迩忽然觉得君灵沉的性子不单是难以捉摸,而是有些深不可测。明明在医庐的时候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可后来这一路上君灵沉竟是半分异样都没表露出来, 完全是一派不显山不露水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他望向君灵沉的眼中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探究,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的是咒印?”
  须知像怨念滋生,在宿主身体上形成印记的这种情况,能看出来的大多都是魔修,即便君灵沉修为高深,也顶多能看出他的印记不正常罢了,又是怎么看出那是咒印而非其他呢?
  君灵沉避开了他的目光,道:“以后再告诉你。”
  闻瑕迩一听这话,心中疑惑更甚,却也明白过来君灵沉身上果然揣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对方此刻既不想说,他也不会厚着脸追问,点了点头,算是将这话茬揭过了。
  君灵沉却又道:“你身上的咒印,消了没有?”
  闻瑕迩道:“不知道,我没看。”
  阮烟是灭青穆云氏一族的罪魁祸首,云顾真作为云家唯一幸存之人,按道理来讲,生前最大的执念应该是杀了阮烟为云氏一族复仇才对,眼下阮烟已死,云顾真大仇得报,加注在他身上的执念和怨气想来也应该散了。
  君灵沉眉心微蹙,道:“你自己看看。”
  闻瑕迩一愣,“现在?”
  君灵沉抬眸看了看四周后,又把目光落回到他身上,“现在。”
  闻瑕迩只好把伞又重新放下,伸出手指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林中寂静一片,四下惟有他和君灵沉二人,而此刻,君灵沉正站在他对面,沉默的看着他解衣带。
  这氛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闻瑕迩几下便将衣带解开,外衫和里衣顺势大敞,他伸出左手把右肩的衣服拉开,露出大半肩头,而那血红咒印,此刻正完好无损的停留在他肩部以下的锁骨处。
  闻瑕迩拉好衣服,道:“还在。”
  君灵沉伸出手握住他衣领一角,将那块咒印又露了出来,“还能坚持多久?”
  闻瑕迩又低头瞟了一眼那咒印,纹路和刚开始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颜色又深了一圈,即便是在灰暗的林中,也红的刺眼。
  他一手系着衣带,一边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这幅身体还能抵御云顾真的怨念多久,他的确不清楚。
  君灵沉问他:“有查到关于这具身体主人的线索吗?”
  闻瑕迩想了一会儿,道:“离开冥丘的时候,我让迟圩去帮我调查云顾真的……”
  “恩师!”
  许久未见的迟圩,火急火燎的从山坡下方跑了上来,却在赶到闻瑕迩身边时,猛地止住了脚步,一把蒙住眼睛有些惊慌的道:“我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有些人念不得,一念就出现,而此刻出现在他和君灵沉眼下的迟圩,无疑就是这类人。
  君灵沉收回握住他衣领的手,冷声道:“衣服穿好。”
  闻瑕迩哦了一声,拉好肩头的衣服迅速整理好,又看向迟圩,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恩师你啊......”迟圩似乎想将蒙住双眼的手取下,却又唯恐看见不该看的东西,遂又用力的蒙住了眼睛,让指缝间愣是透不出半点光。
  闻瑕迩道:“你把手从眼睛上取下来再说话。”
  “我可以看了?”迟圩有些不信,“真的可以看了?”
  闻瑕迩嗯了一声,迟圩闻言这才缓慢的放下了手,见眼前二人的衣衫都已齐整,这才松了口气。
  “前辈,我是特意来孤星庄寻你的!”迟圩道。
  闻瑕迩道:“可是上次我托你探访云顾真的事有线索了?”
  迟圩点头道:“前辈果然厉害,我还什么都没说您就知道我的来意了!真让我敬佩!”
  闻瑕迩道:“那你找到什么了?”
  “我找到……”迟圩欲言又止,眼角偷偷瞟了一下一旁明显态度冷淡的君灵沉,“前辈,不如我们……”
  闻瑕迩明白迟圩的顾虑,开口道:“没关系,你但说无妨。”他如今在君灵沉眼中就跟个透明的琉璃球,没什么值得遮掩的。
  迟圩有些紧张的收回了看向君灵沉的目光,他总觉得这人对他有什么不满。他道:“前辈,十日前我在探访云顾真身世时偶然遇见了一名男子,那男子也在找云顾真。我原本打算替您在他身上问出一些云顾真的生平,可没料到那人的戒心十分重,他说我如果想知道云顾真的事,就将云顾真带到他面前,他届时自会据实已告。”
  闻瑕迩听到这里,心道他要是有能耐把云顾真带到面前亲自问问,还用得着这么大海捞针的找?实在是无稽之谈。
  “后来呢?”他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迟圩道:“他给我说了个地方,说我要是寻到云顾真了便来那处去寻他。这件事我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来孤星庄找恩师您。”
  闻瑕迩斟酌了几许,道:“那人可有透露他的名讳?”
  迟圩摇头道:“没有,我本想直接把那人提来见您,但又怕把那人逼急了,到时候什么也不说就难办了。”
  沉默了良久的君灵沉忽然出声问道:“他说的地方是何处?”
  迟圩道:“青穆的冶楼。”
  青穆的冶楼,众所周知是两道内最为出名的消息收集处,仙魔两道内近期以及追溯至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冶楼均有记载。
  此人特意将见面的地方定在冶楼,看来在对待云顾真一事上也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闻瑕迩之前也有想过亲自去冶楼一趟寻访云顾真的事迹生平,但一直被其他的事情给耽搁了,没想到眼下歪打正着,有人特意为他指了这条路。
  君灵沉看向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闻瑕迩开口正欲言,前方的林间便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他还没动作,君灵沉便拉过他跳到了一旁的树上掩住了身形,迟圩杵在原地愣了片刻,也学他们跳到了另一棵树上藏了起来。
  一群成群结队的修士浩浩荡荡的往山上走去,领头的修士是个上了些年纪的中年男子,神情严峻,不苟言笑。
  君灵沉压低了声音道:“是阮家旁支的人。”
  闻瑕迩点了点头没说话,他是再不想和孤星庄的人扯上半点关系。
  三人在树上待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等到阮家的人走远之后,迟圩率先从树上落回了地面,站在地上朝他和君灵沉招了招手。
  他和君灵沉跳到地面,迟圩问道:“那群人是什么人,前辈为什么要躲?”
  闻瑕迩看向迟圩,道:“不想惹麻烦,就收好自己的好奇心。”
  迟圩忙不迭的点头,“前辈您说的是,说的是……”
  闻瑕迩也点了点头,重新开始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君灵沉这次没走在他后面,而是和他并肩而行,而迟圩则走在他们后方。亦步亦趋的跟着。对于君灵沉忽然转变了态度走在他身侧,闻瑕迩也没多少什么,反正他们之间横隔了一把伞,说是并肩,其实也还隔了一段距离。
  在山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功夫,等他们下到山脚时已近黄昏了,迟圩提议他们三人先去墨南城中的客栈住一宿,商讨一下那个男子和冶楼的事宜。
  闻瑕迩点头同意,君灵沉也没有异议,于是他们三人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迟圩进客栈第一件事便是找店小二点了一桌子的菜,他们三人坐在一个雅间,迟圩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而闻瑕迩和君灵沉就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最后,还是君灵沉先打破了沉默,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君灵沉问的自然是关于那名男子的事,闻瑕迩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先回冥丘。”
  君灵沉垂眸不语。
  闻瑕迩还是想先回一趟冥丘替云杳立好衣冠冢,再把云杳的灵位放进家祠里,这也是他这个做兄长的在世上唯一能替弟弟做的事了,其他的事容后再说。
  迟圩喝完一大碗汤,满足的擦了擦嘴,接话道:“前辈,冶楼在青穆,我们回冥丘做什么?”
  闻瑕迩睨了迟圩一眼,“好奇心害死人。”
  迟圩讪讪的闭了嘴,但随即又道:“不过离那个男子留下的口信已经过去十日了,前辈眼下若不赶往青穆而是去冥丘的话,我怕过些时日再去冶楼兴许就找不到这号人了……”
  到时候关于云顾真身上的线索,恐怕就又得断了。
  闻瑕迩捏了捏手中的茶盏,没立刻接话。
  君灵沉道:“云杳的事……可以暂且往后延一延,但你身上的咒印一刻也不能耽误。”
  迟圩附和道:“是啊恩师,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您的命重要。”
  闻瑕迩放下茶盏,有些模棱两可的说道:“我再想想……”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迟圩把手上的碗往桌上一放,“恩师,您就听我一回吧,明日咱们就出发去冶楼,找那个男人问出云顾真的生平,早日把你身上的咒印弄掉才是正事。”
  闻瑕迩看也没看迟圩,“吃你的饭。”
  迟圩一腔好意得到了冷漠的对待,气馁的撇了撇嘴,端起碗继续吃了起来,不敢再插话了。
  闻瑕迩手撑着头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了身,“我出去一会儿。”
  迟圩立刻仰起埋头苦吃的头,“恩师我陪你!”
  闻瑕迩瞧了一眼迟圩嘴边的饭粒,“不必,我去外面逛一会就回来。”说完又看向君灵沉,道:“缈音清君早些休息。”
  君灵沉闻言,眸中情绪微动,随即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随手掐了个诀,一只精巧的玉蝉便凭空出现在了君灵沉的掌间。
  君灵沉从玉蝉里拿出一个霜白色的灵石袋子,递到他面前。闻瑕迩愣了一下,“……做,做什么给我灵石。”
  君灵沉道:“你身无分文。”说完便牵过他的手,把灵石袋子放进了他的手中。
  闻瑕迩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阖着唇好半晌才迟疑的道:“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君灵沉淡声道:“早些回来,别太晚了。”
  闻瑕迩无声的收下了这袋灵石,轻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走了。
  迟圩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咽了口口水后,发出肺腑的向君灵沉发问:“……前辈,你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君灵沉从鼻尖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迟圩闻言眼睛一亮,看向君灵沉的眼神里满是憧憬,“就是那个……前辈,我最近手头不大宽裕,能不能先向你借一点?”他说完又立马补充道:“我保证三月之内一定还上,我拿另一位前辈的名声起誓!”
  君灵沉淡淡看了迟圩一眼,随后从玉蝉里又取出了一袋灵石。迟圩见状赶忙擦了擦手,起身接过,一脸心花怒放的模样,“谢谢前辈,谢谢前辈嘿嘿嘿……”
  君灵沉道:“三月内还不上,之后以十倍奉还。”
  迟圩拿着灵石袋子的手一僵,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君灵沉,“前辈你方才都没让我恩师十倍奉还,怎么到了我这里还不上就要还十倍了?!你这是歧视!差别对待!”
  君灵沉一个眼神也没给迟圩,任由对方在原地义愤填膺的抒发不满,自己则转身回了房。
  迟圩觉得此刻自己手上的灵石袋子握在手心里就跟个烫手山芋一样,他坐回了原位,战战兢兢地打开了袋口,看见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灵石后差点被晃瞎了眼,喃喃道:“这准师娘还真是个有钱的富家公子哥,我恩师眼光可真是毒辣啊……”
  他说完后又突然记起他恩师目前并没有追到这位富家公子哥的事实,遂又喝下一口汤,自言自语道:“实在不行霸王硬上弓得了,这么有钱的公子恩师一定不能错过……”
  入夜之后的墨南,街道上仍旧热闹非凡,张灯结彩。
  原本黑寂的夜空上,此时正燃放着异彩纷呈的烟花,绚烂明亮,照亮了整座城。
  火树银花无夜天,今朝尽兴不入眠。
  闻瑕迩站在人群中,仰头看着天空上的烟花,眼神定定地,像是在透过头顶上的这片花海,在看些别的东西。
  “啊对不起……”稚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闻瑕迩收回看向烟花的目光,转过身后,便看见一个五六岁的男童手里拿着一个断了一半的糖人,正眼含歉意的看着他。
  男童指了指闻瑕迩的手臂,道:“哥哥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糖弄到你袖子上了。”
  此时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皆是人,不小心互相碰撞到也不足为奇,闻瑕迩把衣袖上的糖渣拍落至地,道:“没事,你不必在意。”
  男童点了点头,拿着手上还残留的半个糖人就要往嘴里送,闻瑕迩下意识的出手制止了他。
  男童茫然的抬头看向他,“哥哥?”
  那男童的身量不过闻瑕迩小腿,方才未抬头时大半张脸都隐在前后左右人群的阴影中,惟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明。此刻他仰起了头,头顶上灯笼映出的火光,将他整张脸衬的异常清晰,尤其是眉间那颗惹人注目的小红痣,红亮的有些夺目。
  闻瑕迩抓着糖人竹签的手一顿,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男童。
  男童又喊了他一声:“哥哥,你怎么了?”
  闻瑕迩从晃神中转醒,沉默良久,才道:“……糖脏了,不能再吃了。”
  男童啊了一声,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心,“可是这是一个过路的好心哥哥才给我买的,我还一口都没吃。”
  闻瑕迩收了手,瞥见街道不远处正在卖糖人的摊子,说道:“我再给你买一个。”
  “真的吗?”男童开心的眼都笑弯了,“谢谢哥哥,买糖人的就在那里!我带你去!”他说完便主动的牵起了闻瑕迩的手,拉着对方往卖糖人的摊子里走。
  两人一前一后错开人群,很快便来到卖糖人摊子前。眼下街道上聚集的人都在仰头欣赏着天空上的烟花群,所以买糖人的人并不多。
  卖糖人的摊贩做好一个兔子递到一个小孩手中后,闻瑕迩身边的男童便忙凑了上去,兴奋的道:“我想要一只老虎嘻嘻嘻……”
  摊贩看见他后一笑,“小公子,你方才不是才来买了一只老虎吗,这么快就吃完了?”
  男童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道:“我一口都没吃上就碎了。”
  “这样啊……”摊贩舀起糖浆开始着手画虎,“那我再多送你一只老虎吧,以后记得常来啊。”
  “真的吗,谢谢老板!”男童转过身扯了扯闻瑕迩衣袖,“哥哥你听见了吗,老板说要多送我一只!”
  闻瑕迩点头应声:“听见了。”
  男童嬉笑着把头转了回去,目不转睛的看着摊贩用糖浆画虎的动作,生怕遗漏一个瞬间。片刻后,两个栩栩如生的糖老虎出炉,摊贩用竹签固定好后,把糖人递到了男童面前,“两个糖老虎,小公子这次可得拿稳了别再掉了。”
  男童忙不迭的点头,欣喜的接过两只糖老虎,信誓旦旦的道:“我这次一定不会再把他们嗑碎了!”
  他这幅小大人的语气把摊贩给逗笑了,闻瑕迩把灵石递到摊贩的的手中,低头对那男童道:“糖人买好了,你也该回家了。”
  男童咔嚓一下在老虎的尾巴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过一会儿再回去……”
  闻瑕迩道:“你一个人在街上不安全。”
  男童嚼着糖道:“可是现在时辰还早,我还想……哎呀是那个大哥哥!”他突然伸出手指着闻瑕迩的后方大声喊道。
  闻瑕迩转过身望去,便见到一个身穿黑衣,脸上含着淡笑的男子正缓步向他们走来。
  黑衣男子行至他们面前,对着闻瑕迩开口道:“想不到,竟能在此处见到童子。”
  闻瑕迩定定的打量了这黑衣男子一眼,蓦地记起此人是在孤星庄中对他出口不逊的三人里其中的一人。
  闻瑕迩自觉记忆力不错,但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此人,他将此归功于面前这位的长相实在太过普通,属于丢进人群里很难找到的类型,对于看惯了修仙界一众俊男美女的闻瑕迩来说,太难记住了。
  “哥哥你怎么来了?”男童走到黑衣男子的身边,眼神亮晶晶的望着他。
  黑衣男子低下头温声道:“你父母已经在到处找你了,你得回到他们身边去了。”
  他说着便指了指后方不远处站着的一对男女,其中的男子高声道:“快回来,还想在外面野到几时?平白害你娘担心难过。”
  男童瞥了瞥嘴,不情不愿的往那对夫妇身边走去,走到一半时忽然转过身对着闻瑕迩和那黑衣男子开口道:“谢谢两位哥哥今天晚上请我吃糖人,等我长大了我也请你们吃!记得来我家找我啊!”
  他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的两个糖老虎往那对夫妇的身边跑去了。
  闻瑕迩见那男童的父亲先是狠狠的在对方屁股上拍了一掌,随后又将人抱了起来,一手牵着妻子,一边劈头盖脸的骂那男童,往远处走了。
  等那三人的人影消失在了人海中,闻瑕迩才收回了目光。
  他转而看向对面一直看着他笑的黑衣男子,语气不咸不淡的道:“看来阁下是从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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