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刷我好感度_第84章

  可偏偏,皇帝似乎很喜欢他这只笛子。
  皇帝没有其他笛子,独他一只,不吹奏他的时候,就将他挂在腰间,腰间也只挂着他,或者常常将他放在手里把玩,甚至每天都会用丝帛擦拭他;哪怕不随身带着,就会将他放进镶满了璀璨宝石的盒子里,将他垫在柔软光滑的绸缎上,放在高处,谁都不能碰他。
  皇帝的宠爱或许会让妃子欣喜若狂,却只会让顾清让悲愤成狂,顾清让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顾清让想死了,他又想死了,可是人能自戕,一只笛子能自我了断吗?啊,不能,偏偏不能,他甚至都不能移动自己。
  顾清让,一只苟活的笛子,他发出的声音成了王朝的地狱之声。已经练就了熟稔的看口型技能的顾清让,有时看到有臣子和阍阉憎恶又畏惧地看着他说:妖笛!惑主作乱!
  可笑,这些人不敢责备暴君,竟迁怒于一只笛子。
  而那个拥有浅色眸子的好看男人,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顾清让,仿佛顾清让是个人一样,一个有着人心的奴隶,一个背负罪孽的无辜者。
  然而,因为莫须有的自责,顾清让开始憎恨自己的声音,有一段时间再也不发声了,皇帝又是惊讶又是愤怒,于是杀了更多的人,手段愈发的残忍。
  顾清让认输了,他成为了一只正常的笛子,皇帝一吹气,他就发出悦耳的声音,乐声之下,血流的比他不发声时要少。这样也算少造了些孽,顾清让麻木的想到。
  人民是杀不完的,可一个王朝对于暴君的忍耐终有尽头。在朝堂上,顾清让看到臣子们越来越多地谈到“暴民”“叛乱”,这帮佞臣们的脸色一天还比一天凝重。
  顾清让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发现因为矛盾的激化,起义军对抗王朝的过程中,死的人要比之前多得多,皇帝沉迷在这血色里,每日吹奏着他,挥舞着他,拿捏着他,摩挲着他,在无数的尸体之上。
  顾清让已然不知自己到底是身在人间还是身在地狱,求死都不能,怕是在无间地狱。
  直到有一天,在他被束之高阁时,一只指节分明指骨修长的端端好看的手将他取了下来,手的主人,是那位端端好看的佞臣。
  顾清让有些别扭,要知道,他还没有被皇帝以外的人碰过,阍阉们碰他也得隔着丝帛。这人的手有些凉。
  只见这佞臣对他呼了一口气,这是一声喟叹。
  “我被你吵得没办法了。”英俊的佞臣对他莫名其妙地说道。
  接着,佞臣指了指自己腰间的一枚碧玉佩,顾清让晓得这是皇帝赐给佞臣的玉佩,以示器重,当时顾清让瞧着这玉佩就亲切,仿佛瞧见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似的,也是可笑,笛子哪里来的兄妹。
  佞臣继续无奈地说道:“如果没有这玉佩,我也感应不到你的心声了,那真是少了多少麻烦。偏偏又是皇帝赏的,不得不日日戴着。”
  “既然听到了,就不能假装没听到,就帮你一回吧。”
  佞臣伸出了另一只手,将双手放在顾清让笛身的两端。
  佞臣侧着他望着顾清让,一双浅色的眸子眨了眨,忽然笑了下,说道:“说好了啊,这可是你求的,不需你感谢,别怪我就成。”
  然后,顾清让只觉得两端被握紧,中间一阵剧痛,接着两眼一黑。
  第51章 《成仙Online》06
  等再睁开眼, 顾清让发现自己飘在空中,而且,他能动了。
  顾清让立刻飘动了起来, 在偌大的皇宫中寻找一位佞臣。
  还真被他找到了, 不过被他找到的佞臣,穿的不再是官服,而是囚服。
  顾清让还见到了皇帝,只见皇帝手里拿着两截断开的绿色笛子, 阴鸷地望着佞臣。
  顾清让顿时就慌了,甚至忍不住心生责备, 没心没肺的。这个佞臣, 亏他还能受宠,怎么竟然这么笨,折一只笛子还能被人发现了!
  这回他不仅能动,还能听到声音了, 皇帝的声音很冷,他说:“杀了他。”
  佞臣望着皇帝手中的断笛子,呼了一口气,这是一声喟叹。
  接着,这穿着囚服依旧好看的佞臣似乎有所感,竟朝空中的顾清让看来,一双浅色的眸子眨了眨,朝顾清让笑了。
  顾清让不知怎的,自动就朝那铡刀扑去, 仿佛他力大无穷能推开那锋利的刀刃,或者能厚重不已能替能佞臣挡上一刀。然而顾清让都没做到。
  在荼蘼血色中,顾清让怔怔然自嘲想,他就是管笛子啊,还是管死掉的笛子,除了祸国殃民,又能有什么用呢。
  大抵笛子有灵就已经是千古奇事,笛子断了灵还在就更是万古罕有,总之,之后顾清让就有些浑浑噩噩了,整日麻木地四处飘荡着,有时去城外看看起义军的战况,更多的时候,本已自由的他反而主动回到了困了他一辈子的金銮殿上,那暴戾恣睢的皇帝身边。顾清让要亲眼看他的下场。
  然而,在他看到皇帝的下场前,却不仅先看了那个佞臣的下场,还看到了佞臣死后的下场。
  原来,现在这只包围了皇城的起义军,当初竟然是佞臣一手扶植起来的!
  这个冷眼看着暴君昏庸无道的佞臣,还算是佞臣吗?
  皇帝出离愤怒了,将佞臣的尸骨从坟里挖了出来,鞭尸又碎尸。
  这个不是佞臣的佞臣,他生前是那样的好看,修长挺拔的身量,英俊夺目的容颜,可顾清让却看着他成了不忍瞩目的一团狼狈。
  是他害了他吗?顾清让茫然想着,自己到底害了多少人?
  这个问题,对于一只笛子而言,是不是太复杂了?
  想着想着,顾清让懈怠了,他不想再去看那暴君的下场了。一团灵气一懈怠,就散了,顾清让再次失去了意识。
  顾清让睁开了眼。哦,还在梦里。
  顾清让已经不知道自己之前梦到了些什么。
  这一回他挂在树上,树又在山里,山脚有村庄。
  顾清让看了阵鸟去鸟来山色里,又听了阵人歌人哭水声中,只觉得被挂着难受,想转个身活动下身体,结果啪的一声,枝断了,顾清让竟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在了一个少年乌压压的头顶上。
  山里的孩子懂事早,看这少年才十三四岁,手里就已拿着猎弓了。哎,这人的眼睛真好看,浅棕色的,像顾清让总眺望的山脚下的梧桐的叶子。
  被砸了脑袋的少年一把举起顾清让,笑了起来:“刚饿了,就有桃子吃,看着就甜,不错。”
  顾清让愣愣地望着少年凑过来的嘴,眼前一黑。
  顾清让立在书案上,看着俯首读生。
  这人长得真好看,顾清让心想,唇红齿白的,拿着书的手都好看,这样的手握着毛笔写字作画,真是比他画下的画还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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