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贵妃病重 帝王之怒

  当你面对的那个人是皇帝的时候,你知道事在人为,是什么意思吗?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但这一个重击不是击在我的身体上,而是我的灵魂上,那种撼动后的震荡,足以令我的天地为之失色。
  当我面对的,是一个皇帝……
  事在人为,是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刘轻寒:“你的意思是——!”
  他回过身,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一直走到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是皇帝,如果我们两要事在人为,你懂我们需要做什么。只不过——”
  “不过什么?”
  “你可以吗?”
  我的眉尖微微一蹙,就看见他的脸上恍过了一丝冷笑的阴翳,道:“他是你女儿的父亲,是你过去的丈夫,是现在的天下之主,你做得到吗?”
  这一刻,我只看着他冷笑的脸,脑海里像是有闷雷滚滚,他再说什么我都已经听不到了,只有心里的震撼,在不断的重击着我的灵魂。
  让我震惊的,不是他说的这些话,而是——我从没有想过,他会说这些话。
  也许在我眼里的他,还是那个在渔村谋生,会为一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而做梦都不安稳的男人;还是那个会陪着我里挑灯夜绣,在一片萤火虫微光里看着我微笑的男人;那个为了追上我受尽磨难,却还不忘周济别人的男人……可站在我眼前的,分明已经不是刘三儿了。
  是刘轻寒了。
  他会冷笑,会在贡院里挥鞭立威,会和自己的授业恩师针锋相对,也会对我,说出我完全想不到的话。
  他,已经不是我的刘三儿了。
  你做得到吗?——这句话,我不是没想过,曾经在每一次看着周围监牢一般的九重三殿,红墙碧瓦时,我都无数次的问过自己,却怎么也想不到,真正开口问我的人,会是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面对我的沉默,他原本冷凝如冰一般的眼睛微微一颤,似乎也有裂痕出现,但下一刻,那道裂痕就被更冰冷的目光所掩盖,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了。
  他刚刚一转身,我突然上前一步:“轻寒!”
  “……”
  “你说的,是真的吗?”
  “……”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我,只是那原本有些颤抖的肩膀,在这一刻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变得稳如磐石,给人一种如山一般刚毅的感觉,他停下脚步,侧过脸来,像是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很远的地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道:“我怎么想的,无关紧要。”
  “……”
  “重要的是,我,会怎么做。”
  我的心一跳,而他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这个露台上冰冷的风,和风中他冰冷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心里,盘旋不去。
  怎么想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会怎么做。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消失在前方的背影,只觉得手足冰冷,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了一般,久久无法动弹。
  他,会怎么做?
  他,又到底会做什么?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熟悉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前方。
  我一个人,站在这个亭子里,这里似乎还弥漫着他残留的气息,和酒的清冽滋味,但又好像一阵风,就会将他所有曾经存在的证明都卷走,我站在那里,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露台下的护城河水还在慢慢的流淌着,仿佛我两手空空的站在那里,却有一些东西,从我屋里的指缝间,就这么滔滔流过。
  再难挽留。
  。
  那一天,我很晚才回景仁宫。
  水秀和吴嬷嬷原本是要等着我回去一起吃饭,一直等到上灯时分,才见我苍白着脸色走进门,刚赶上来跟我说了一句话,就看着我眼色不对,水秀急忙抓着我:“大人,你怎么了?你——你的身上,好烫啊!”
  我对着她,很艰难的做出了一个笑脸,然后一头栽倒下去。
  我生病了。
  站在四面透风的露台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脚下又是冰冷的流水,这一场病算是自己找来的,整个人烧得像一块火红的炭,煎熬得我好像五脏六腑都要枯槁了一般。
  可不管怎么难受,我一声都没有吭。
  我这一病,水秀他们都慌了,手忙脚乱的照顾了我整整两天,热度才终于慢慢的退下去。
  这天早上,我终于清醒了一些,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觉得眼睛又干又涩,好像流失了太多的泪水一般,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模糊的视线里,水秀端着水盆走进来,一看见我,立刻跑到床边:“大人?你醒了?!”
  我轻轻的点点头,张开嘴想说什么,声音却也沙哑了。
  水秀急忙帮我洗漱,一边做事一边还唠叨:“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做什么去了?生这么重的病,皇后娘娘都吓坏了,大皇子都吓得哭起来了呢。”
  我人才精神了一点,立刻一震:“皇后娘娘也知道了?”
  “当然!”水秀道:“你病成这样,皇后娘娘问,我当然要说了。”
  “你……”
  我刚想说什么,水秀又道:“皇后娘娘原本要让太医院的人过来的,可是派小福子过去,太医院的人居然都被叫去了重华殿,一个都不在。”
  “重华殿?怎么了?”
  “听说啊,贵妃娘娘也病了,还病得很重呢。”
  贵妃?申柔也病了?
  我微微蹙眉——这些年来她一直保养得宜,少有病痛的,怎么突然间生起大病来了?难道是因为孩子的关系?
  不管别的事如何,孩子是无辜的,身为母亲都能感同身受,况且母子连心,裴念匀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母亲的她自然也逃不过诛心之痛。
  只是……
  如果要病,那天国宴之后该病了,怎么过了几天,倒在这个时候病了?
  我有些疑惑,可刚刚病了一场人也是迷糊的,想不通透,倒是水秀一直絮絮的念着:“她可真是金贵,病那么一场,好像要闹得全天下都知道,连皇上都过去守了她一天。”
  “……”
  “要不是皇上开口,太医还不敢过来给你看诊呢。”
  “哦?那,皇上人呢?”
  “哼,现在皇上也不理她了,让她装病!今天皇上请兵部的尚书大人进宫,跟丽妃一起吃一顿家宴呢。”
  家宴?
  我听的心里微微一动。
  南宫锦宏刚刚还朝,这个兵部尚书可谓恩宠正隆,立刻又召入宫来和丽妃一起吃家宴,尤其是现在贵妃生着病,这也太打申家的脸了。
  之前我和常晴一直忧虑会逼虎跳墙,裴元灏这样做,岂不是更让申家难堪?
  水秀丝毫没觉察我在想什么,坑害絮絮叨叨的说着:“贵妃也太霸道了,生个傻儿子还这么——”
  说话间,正好吴嬷嬷走了进来,一听这话就立刻过来拧她的嘴,水秀犹自犟嘴,两个人正闹着,我坐在床头,笑着看着,目光一转,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正冷冷的看着里面。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水秀他们还闹着,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水秀的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吴嬷嬷也急忙跪下:“皇上!”
  裴元灏背着手,慢慢的走了进来。
  我原本平缓的呼吸这一刻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他不是跟南宫离珠一家人吃家宴么?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但看着他沉沉的脸色,让屋子里的气氛愈发沉闷了些,压抑得我的心跳也沉了起来。
  他走到床边,头也不回,只冷冷道:“出去。”
  水秀他们这才慌忙站起身来,脚下还踉跄了一步,被吴嬷嬷揪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我和他。
  我坐在床头,看着他站在床前,高大的身躯洒下的阴影笼罩着我,好像天罗地网一般,我低下头去避开了那双在阴影下仍旧精光四射的眼睛,轻轻道:“皇上,请恕微臣不能起身。”
  “恕你?”
  他冷冷的开口,声音尖锐得好像刀锋相击:“你要朕恕你什么?”
  “……”
  “不能起身?还是你去的地方不对?!”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是从集贤殿回来之后生病了,我去集贤殿见了谁,也许别的人不会去想,但他——他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里,顿时出了一头的冷汗,就听见头顶上他的声音咬牙道:“你是真的,觉得朕不会对他怎么样?”
  我一听,顿时吓得抬起头来:“不,不是的!”
  他低着头,脸庞隐在一片晦暗的光线里,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精亮的看着我,仿佛狩猎的野兽,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猎物,一刻都没有停下的追缉:“你,为什么就是管不住你自己?”
  “……”
  “如果你真的管不住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俯下身,直直的逼向我:“那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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