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属下打探良久,一无所得。
  属下只好去青葙村中寻找线索,但村人也对唱晚来历说不清楚。只有住在村头猪圈中的一疯汉,言行疯癫。
  属下看见他指着青葙庄咒骂,一群娼妇,戏子当家。
  尽管疯话不可信,但由于没有别的线索,属下还是抱着侥幸,带着唱晚小像往京中去寻。
  真是天佑主子,上京中一家从江东来的唱黄梅戏的班子,唤作越家班,里面居然真有一人知道唱晚。
  那人是前班主的儿子,现任班主。
  班主说在三十三年前他爹还健在时,越家班本是一走南闯北的杂耍班子。其中有一位表演口技的女童,和小像上这人有几分相似。
  女童名唤茵奴,后面有一位好心夫人见她可怜花了三两金子将她买了去,杂耍团也是靠着这笔钱才摇身一变,成了越家班。
  班主说,那夫人出手阔绰,直接把这命比草贱的小丫头带走了。
  作丫鬟打扮的血刃成员撇了撇嘴,不屑道:那班主真是黑心,仗着夫人心善,居然狮子大开口,这与抢钱何异!
  宋凌解下腰间系着的玉佩扔给她,沉声道:你唤何名?
  丫鬟美滋滋的接住玉佩,放在口中咬了咬,欢喜道:谢主子赏,属下没有名字。
  从今日起,你就叫五言。
  丫鬟心下不解,五言,这名字好怪。
  五言谢主子赐名。
  宋凌大发慈悲的解释道:五言,勿言。日后罚你每日只能说五句话。他是真没料到,向来神秘莫测的血刃居然有这么个话唠的奇葩。
  第82章 百相(完)
  五言一愣,忍不住反思,真的话这么多吗?
  宋凌扶额问道:青葙庄主母之死呢?杜春杏虽说她母亲是被唱晚暗害,但他却总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唱晚受青葙庄主母大恩,没道理恩将仇报。要说她是觊觎庄主,想一朝飞上枝头,也过于牵强。唱晚出现前,庄主与夫人恩爱十数年,怎会突然就成了负心郎?
  五言却低着头不说话。
  宋凌无奈道:今日除外。
  属下无能,并未查出青葙庄主母之死的内情。
  无碍,我明日动身回府,今夜你去杜少伤下葬处等着。
  五言十分珍惜能多说话的机会,抓紧多问了一句:等着干什么?
  宋凌眼神一厉,冷冷道:挖坟。杜少伤死没死,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噗,噗
  铲土声接连不断,两边垒起高高的土堆,中间土坑露出一副薄棺。
  五言就着脏手抹了把额角细汗,将木铲插在土堆中,在两掌间吐了口唾沫,跳入土坑弯腰发力。
  棺盖缓缓被推开。
  青葙庄,
  主子,张椿有异动。同羽隔着珠帘凝重道。
  宋凌倏的抬头,暗道,终于按耐不住了。
  三刻钟前他以去福州访亲为由,趁着夜色离开菱荷村,属下的人跟了他十里地,发现在一片树林中又出现一人与张椿同行。
  那人虽易了容,但技法拙劣,属下之人辨认出,正是已经死了的杜少伤!
  宋凌眼底接连闪过异彩,杜春杏,唱晚,古丘巴勒,杜少伤,杜老爷。诸多人物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一块线索出现了!
  原来如此,古丘巴勒留下黄知翁尸体想告诉他的,就是尸体二字。
  尸体才是团团迷雾中唯一的明灯。
  这时五言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路掉着土渣子,花着脸激动道:主子,主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同羽憋着笑,站在旁边不坑声。
  宋凌撩开珠帘:棺材是空的,
  五言愣了下,兴奋之色僵在脸上,眉眼还飞舞着,语气却低落且惊愕:主子怎么知道?
  宋凌笑而不语,吩咐道:远远跟着张椿与杜少伤。
  同羽虽疑惑为何不直接将他们二人拿下,但又不敢直言询问,应了声,见宋凌没有别的吩咐,抓起五言胳膊退出内室。
  宋凌站在窗边,目光投向一望无际的黑,良久叹气,又是何苦。
  翌日一大早,霜露未化。
  宋凌跟在引着灯笼的仆从身后往村头去,青葙庄建在丘陵上,坡多路窄,牛车驶不上来,因此罗府派来的牛车只能停在青葙村村口处。
  杜春杏与唱晚因着是女眷,不好随意露面,只能坐着步撵让孔武的仆妇抬下来。
  青葙村村长与村中宿老等在牛车旁,见到宋凌远远行来,连忙上前行礼,口称:公子身份贵重,屈尊来青葙村,小老儿一直未曾拜见,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老丈多礼了,凌为晚辈怎可受老丈之礼,此前也是不得以之下才隐瞒身份,还望老丈不要介意。宋凌侧身未受这一礼,上前扶住村长胳膊,将人带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下人把装在木箱中的行礼往牛车上搬。
  青葙庄一家子鬼祟,害了我妹妹性命!男盗女娼,我就算化身厉鬼,永坠阎罗,也不会放过你们!一疯汉不知何时披头散发的绕到了村口,他面目脏污,看不清容貌,不断吐出咒骂之语。
  村长骇了一跳,又惊又怒道:还不将人带下去!
  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一拥而上,手中拿着麻绳,麻布。
  疯汉虽然奋力挣扎,但村民人多势众,狠狠挨了几脚后将疯汉绑了个结实。
  抬着他快速退去,经过宋凌身边时,疯汉用舌头推出口中麻布,咒骂不断。
  村民捡起麻布重新堵住他的嘴,脚步很快,须臾不见了踪影。
  村长抹了把虚汗,歉然道:让公子受惊了。
  宋凌笑道:无碍。
  村长见他望着村民离开的方向,主动解释道:好叫公子知道,这疯汉姓苏,确实有一妹子,但五年前他妹子浣衣时不慎落水,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本是意外,但他却一口咬定是主家害了他妹子,后面更是失了心智,成了一疯子。
  宋凌若有所思道:苏家女儿与杜少伤相识?
  公子说笑了,乡野人家的姑娘,怎会与少主相识。村长神色一僵硬,勉强道。
  远处出现又出现一队人影,看见其中的两顶步撵,宋凌温和到:老爷让人都散开吧。
  村长知道世家规矩繁复,也不多问,吆喝一声将周围人都散开,自己也行礼告退。
  步撵刚一停稳,仆妇撩开前头一顶步撵的幔子,小丫鬟上前扶着杜春杏下来。
  杜春杏戴着帷幔巡视一圈,问道:锦年呢?怎么不见锦年?
  宋凌先按规矩行礼问安:兄长他说想留在青葙庄盯着地道,让我们先行回府。
  杜春杏像是也想到了在黄知翁院中发现的地道,赞许道:锦年行事倒是越来越有章法,那我们就先行回府。
  宋凌目送杜春杏上牛车,这时第二顶步撵上又下来一人,她向宋凌行了个万福,随后上车。
  返程。
  宋凌挑开车帘子,青葙村,青葙庄缓缓消失在视野中,他闭上双目,再睁开已是古井无波。
  罗府。
  众人一至,宋凌先是更衣沐浴,洗去一身尘土后先往老夫人处请安。
  最后往田氏院中去。
  二人商谈了好一阵,天色近暮,宋凌方从落霞院出来。
  饺子揣着手等在院门口,见宋凌出来,迎上前去将手炉塞给他,顺道狠狠瞪了眼送宋凌出门的紫苏。
  宋凌无奈的接过手炉,边走边听着饺子抱怨。
  行至孤鹜院时,他将手炉递给饺子,柔声到:你先行回去,我去看看二婶子。
  现在府中都知二夫人母族出了变故,饺子也以为自家少爷是想宽慰婶子,因此并未多言,顺从的先行回院。
  第83章 茵奴
  凌儿。
  杜春杏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宋凌会来见她,早早地将院中下人遣散,偌大的宅院只有她一人守在正屋。
  她换了身白色的窄袖衫,腕上缠着两圈白布,宋凌隔着一张小几相对而坐。
  见宋凌看向她腕间缠着的白布,杜春杏缓缓将身前的茶杯推给宋凌,讽刺道:京中重礼,我自然也得为杜家服丧。
  不知凌儿来寻婶子有何事?
  宋凌转了转茶杯,含笑道:小侄心忧婶子。
  你这孩子,从小就细心。杜春杏愣了愣:我与娘家决裂多年,凌儿不必忧心。
  宋凌滢润的指尖按在茶杯上,推回给杜春杏,话锋一转:那该道一声恭喜,婶子大仇得报,可喜可贺。
  杜春杏神色一冷,按住茶杯,阻止茶杯往前:凌儿何出此言?青葙庄与狄戎勾结,遭了狄戎反噬,与我何干,何来大喜?
  宋凌像是腻了来回试探,缓缓吐出几个字:古丘巴勒。
  啪!
  杜春杏将茶杯掷向地面,碎瓷与茶汤四溅。
  原来是他。
  冷笑道:狄戎人果然靠不住。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狠厉一闪而逝。
  紧接着她冷脸道:你很聪明,但古丘巴勒绝不敢告诉你我的身份,只这一点为何能确是我?她心中清楚,宋凌既然说出古丘巴勒四个字,显然已经确定她为幕后主使,但她想不通的是还有哪里露了破绽。
  古丘巴勒出现在青葙庄,只有罗府得了消息,婶子你说这是为何?杜春杏瞳孔一缩,猛然想到在青葙村祖祠中宋凌的一番话。
  居然是试探!居然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好小子!
  想清楚这一点,杜春杏反而笑了:凌儿,我们才是一家人。青葙庄与狄戎勾结,我因为身份不好直接戳破,这才大费周折引罗府人前去发现。杜少伤确实是我指使古丘巴勒杀的,但杜老爷可是自杀。
  凌儿难不成要为了不相干外人同婶子翻脸?
  宋凌唇边噙着笑意:凌只是想求一个真相。
  杜春杏深吸口气,盯着宋凌缓缓道:当时杜老爷来罗府寻我,我表面上拒而不见,但其实暗自见了一面。她以嘲讽的口吻道:见了面我方知,杜少伤惹下泼天祸事,杜老爷张口就要我借罗府的权势,保下杜少伤。
  我自不可能帮那个野种,将杜老爷扫地出门,同时我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名正言顺让他们给我娘偿命的机会!
  杜春杏眼底浮现一片猩红:我冷眼看着,杜家果然被杜少伤拖入泥潭。
  我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青葙庄,居然发现了意外之喜。
  藏在青葙村的古丘巴勒!他还有了一个致命弱点。
  与一中原女子结为夫妻!我趁他打猎时将那女子拿下,他为保全那女子性命,只能听命于我。同时我也从他口中得知,他是狄戎右狼主。
  一开始让他以狄戎右狼主身份引杜少伤相见,而后将杜少伤拿下。
  杜老爷果然上钩,以为一切都是狄戎下的手,他不敢声张,私下派人询问狄戎,我暗自将人杀了。
  他不见人回,恐惧更甚。
  但为了杜少伤狗命,只好独身去寻。
  同时,我命古丘巴勒故意暴露在罗府暗探眼中,引罗府人前往青葙庄。
  再一步步引导罗府来人发现青葙庄的龌龊。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我没料到去青葙庄的是你们,凌儿果然是家中麒麟子,不用婶子引导,便发现了诸多疑点。
  此后,杜老爷怕你们发现真相,自尽而亡,想用死洗脱嫌疑。
  亏得凌儿聪慧,才未被他迷惑。
  这就是真相,你想知道的真相。
  杜春杏霍然起身,逼视宋凌:怎么?要送婶子去大理寺走上一遭?
  宋凌轻抿唇角,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块平安扣压在几上:婶子不妨看看这是什么。
  他眸色一冷:凌想知道的是真正的真相,而不是婶子想让凌知道的真相!
  杜春杏看向平安扣,瞳孔猛的一缩,直起身缓缓推后,语气变的极轻极柔:凌儿,此为何物?婶子并不识的。
  突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到宋凌身侧,冷光一闪,一把匕首抵在宋凌咽喉:你把伤儿怎么了!
  宋凌仿佛早料到有此一遭,临危不惧道:婶子安心,凌只是让人跟着,并未打扰。
  眼下是让人跟着,但若他今日死在这里,杜少伤下场不言而喻。
  杜春杏也想通此节,收回匕首捞起平安扣,换上张笑脸:婶子只是同凌儿开个玩笑。
  这平安扣正是杜少伤随身之物,宋凌让人趁其不备偷拿来的,原是想看看杜春杏反应,没想到她反应居然如此大。
  他既然能让人不动声色的拿来杜少伤随身物,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杜少伤性命,假死变真死。
  正是因为这一点,杜春杏方不敢轻举妄动。
  婶子不妨先听听小侄的真相。宋凌取出手巾擦拭脖子上的血渍:真相大概是从杜老爷求上门来开始。
  婶子确实见了他,但后面却和婶子所言大不相同,
  青葙庄当时已经泥足深陷,凌可不信狄戎会如此心慈手软,不在青葙庄众人身上放下暗手,而最能控制人的手段,也就那几样。
  凌大胆猜测,应该是毒药,必须在规定日子服用解药的毒药。
  但若青葙庄所有人都被下毒,人到死地有悍勇,保不齐便和狄戎来个鱼死网破,狄戎也不蠢,因此他们给了青葙庄希望,并未给杜少伤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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