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岐山教化

  姑苏蓝氏数百年仙境毁于一旦,青蘅君的情况也在不断恶化,期间,wen逐流曾秘密请来岐山第一医师wen情,请她助力他将金丹换给青蘅君,却被青蘅君断然拒绝。
  转移金丹风险极大,必须两人都有着极其坚定的信念,且不说青蘅君早已了无生念,一心只想快些去见自己已故多年的夫人,就是wen逐流,也不敢在只有三成把握的情况下动用此术。
  其他蓝家门生修士皆是忙碌不已,疲于奔波。
  蓝忘机的伤势亦是极重,待勉强能下地行走,便义不容辞的协助蓝启仁加入重整家园的工作中。
  一个月后,岐山wen氏派特使来传话了。wen家以其他世家教导无方、荒废人才为由,要求各家在三日之内,每家派遣至少二十名家族子弟赴往岐山,由他们派专人亲自教化。
  送去教化的子弟中,还必须有各世家本家的直系子弟。
  蓝曦臣下落不明,姑苏蓝氏的直系子弟,除了蓝忘机,还能有谁。
  wen氏此举,可谓是用心良苦。
  如果蓝曦臣还活着,或者状态比蓝忘机好,那么一定会是他来参加教化,反之,则从侧面说明,他真的失踪、或是不在了。
  临行前夜,青蘅君把蓝忘机叫到寒室,与他促膝长谈。
  “父亲。”
  “忘机,你过来。”
  蓝忘机走到榻边,跪下。
  “忘机,你恨我吗。”
  蓝忘机道:“不曾,只是……”
  “只是不解,是吗。”青蘅君道,“都说感情最是不可强求,忘机,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蓝忘机道:“嗯。”
  父辈之事,他无法断定对与错,但他所看到的、知道的,就是父亲和母亲,一直都过的不快乐。
  有些事情,他不便深究,但是从父母之事中,他是全然认可那句:感情最是不可强求。
  青蘅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道:“有些事情,将来有一天,或许你会理解。”
  在蓝忘机还小的时候,的确是无法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
  可如今,他多少有一点感触。
  蓝忘机道:“父亲可曾后悔过。”
  他轻轻吐了口气,语气却是笃定的道:“不曾,或说,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能在一切悲剧酿成之前,做出决断。”
  他继续道:“忘机,你与我年少时最像,所以我最放心不下你,我知道,你已有了倾心之人。”
  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有三个人:父母、兄长。
  而他的父亲青蘅君,绝对是最了解他的人,没有之一。
  蓝忘机没有任何逃避,点了点头,道:“是。”
  青蘅君道:“还是一位,可遇而不可求的人。”
  蓝忘机:“……嗯。”
  青蘅君道:“忘机,为父就要走了,也没什么能留给你的,你只记住一句话。”
  “你还年轻,只要两个人都还活着,就什么都有可能,但若是其中一个不在了,就什么都不可能了。”
  “认定了,就牢牢抓住,越早越好。莫要等到,一切都无可挽回……这世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很有可能,你只晚了一步,便再也没那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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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稍作休整,二十几名姑苏蓝氏少年便从姑苏出发,在wen氏规定的日期之前,到达了位于岐山的指定教化司地点。
  大大小小各家族的世家子弟都零零散散来了不少,具是小辈,数百人中,不少都是相识或脸熟的。或三五成团,或七八成群,低声交谈,神色都不怎么好,看来都是用不太客气的方式召集来的。
  除了云梦江氏。几乎不需要刻意去找,只需听声音,就能立即找到那个人。
  魏无羡依旧是那幅肆意潇洒的样子,他看向这边,道:“姑苏那边果然也来人了。”
  蓝忘机见他似乎准备过来打招呼,心里一紧,却听江澄警告他道:“勿生事端!”
  魏无羡只得作罢。
  蓝忘机神色越发阴沉了下来,心里一阵失落。
  若是平常,他不至于会为这种事多愁善感,但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残酷了,安慰什么的对他来说太过矫情,但若是魏无羡能过来与他说几句,也是好的。
  他不是圣人,甚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当初,没有遇到魏无羡,蓝家就不会遭殃,父亲也就不会……
  可这一切,魏无羡没有做错任何事,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他十分清楚,只要他们两人都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他们遇到,他就一定会对魏无羡动心。
  根本不用魏无羡来撩拨他,只需远远看着,便挡不住那肆意洒脱、快意阳光的吸引力。
  他就像是清晨第一缕跳脱的阳光,永远那么令人期待与向往。只要他一出现,天地万物也为之失色,天地之间,唯他一人。
  追本溯源,先动手去招惹的人其实是蓝忘机自己,暗动春心的也是他自己。在梦里觊觎他,暗自画他……本就已是在轻薄他了,怎可能还去怪罪于他……
  wen旭就更不必说,是wen家人算计在先,魏无羡不过是做了他该做和能做的事情,他根本没有错……
  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蓝忘机内心渴望魏无羡能过来,跟他说说话……
  忽然,前方有人高声发号施令,命令众家子弟在一座高台前集合成阵,几名wen家门生走来斥道:“都安静!不许讲话!”
  台上那人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十八九岁的模样,趾高气扬,相貌勉强能和“俊”沾个边。但和他的头发一样,令人感觉莫名油腻。此人正是岐山wen氏家主最幼一子,wen晁。
  wen晁颇爱抛头露面,不少场合都要在众家之前显摆一番,因此,他的容貌众人并不陌生。他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人。左是一名身姿婀娜的明艳少女,柳眉大眼,红唇如火,美中不足的是嘴皮上方有一粒黑痣,生得太不是位置,总教人想抠下来。右则是一名看上去二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高身阔肩,神色漠然,气势冷沉。
  wen晁站在坡上高地,俯视众人,似乎很是飘飘然,挥手道:“现在开始,挨个缴剑!”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抗议道:“修真之人剑不离身,为什么要我们上交仙剑?”
  wen晁道:“刚才是谁说话?谁家的?自己站出来!”
  刚才出声那人,顿时不敢说话了。台下重新安静下来,wen晁这才满意,道:“就是因为现在还有你们这种不懂礼仪、不懂服从、不懂尊卑的世家子弟,坏了根子,我才决心要教化你们。现在就这么无知无畏,要是不趁早给你正正风气,到了将来,还不得有人妄图挑战权威、爬到wen家头上来!”
  明知他索剑是不怀好意,可是如今岐山wen氏如日中天,各家都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反抗,生怕一惹他不满,就会被扣上什么罪名累及全族,只得忍气吞声。
  蓝忘机下意识的看向魏无羡,生怕魏无羡要作妖。这厮一向叛逆,而且胆大包天,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缴剑这种事情,他怕是不能忍吧。
  好在江澄按住了他,魏无羡低声对江澄说了句什么,蓝忘机观察口型,大概是在问:“你按我干什么?”
  江澄哼道:“怕你乱来。”
  魏无羡道:“你想多了。虽然这个人油腻腻的让人恶心,但我就算要揍他,也不会挑选这个时候给咱们家添乱子。放心吧。”
  听了前半句,蓝忘机本来稍稍安心了一点,但听后半句,似乎哪里不对。
  就算要揍也不挑这个时候?他想干什么?
  江澄道:“你又想套麻袋打他?恐怕行不通,看到wen晁身边那个男的没有?”
  蓝忘机:“……”
  魏无羡道:“看到了。修为是高,不过容貌保持的不够好,看来是大器晚成。”
  蓝忘机暗自扶额:他果然一点也不怂……
  江澄道:“那个人叫wen逐流,有个外号叫‘化丹手’,是wen晁的随侍,专门保护他的。不要惹他。”
  魏无羡道:“‘化丹手’?”
  江澄道:“不错。他那双手掌很可怕,而且助纣为虐,之前帮wen……”
  两人平视前方,低声说话,见收剑的wen氏家仆走近,立刻噤声。
  这时,魏无羡看了过来,蓝忘机心念一动,猜测:他想看我交不交剑吗?
  蓝忘机生怕自己迟疑,让魏无羡那蠢蠢欲动的造反之心得到鼓舞,于是赶紧解了剑交了上去,面上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与平常无异。
  魏无羡也信手解了剑,交了上去。
  他们在岐山接受“教化”,每日里都是清汤寡水。姑苏蓝氏饮食极为清减,辟谷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其他这些年少的世家子弟里,恐怕根本没几人辟谷,魏无羡更是一顿没肉都要嗷嗷叫的人,蓝忘机实在难以想象他能辟谷,恐怕这几日会很难捱。
  岐山wen氏所谓的“教化”,也就是发放了一份“wen门菁华录”,密密麻麻抄满wen氏历代家主和名士的光辉事迹和名言,人手一份,要求熟读背诵,时刻铭记在心。wen晁则每日站得高高的,在众人面前发表一通讲话,要求他们齐声为他欢呼、一言一行都奉他为楷模。夜猎之时,他会带上众家子弟,驱使他们在前奔走,探路开道、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奋力拼杀,然后他在最后一刻出来,把被别人打得差不多的妖兽轻松击倒,斩下头颅,再出去吹嘘这是自己一人的战果。如有格外不顺眼的,他就把这人揪出来,当众责骂,斥得对方猪狗不如。
  前年参加岐山wen氏的百家清谈大会,射箭那日,wen晁也与魏无羡等人一同入场。他满心觉得自己会拔得头筹,理所当然地认为其他人一定要让着自己,结果开头三箭,一箭中,一箭落空,一箭射错了纸人。本该立即下场,但他偏不下,旁人也不好意思说他。最后计算出来,战果最佳的前四名为魏无羡,蓝曦臣,金子轩,蓝忘机。蓝忘机若不是因为提前离场,成绩还能更好。wen晁大觉丢脸,因此尤其痛恨这四人。蓝曦臣未能前来,他便揪着其余三人,日日当众责骂,好不威风。
  最憋屈的要数金子轩,他从小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要不是兰陵金氏其他子弟拦着他,再加上wen逐流不是善茬,他第一天就冲上去和wen晁同归于尽了。蓝忘机则一副心如止水、漠视万物的状态,仿佛已经魂魄出窍一般。而魏无羡已经在莲花坞遭虞夫人的花样痛骂数年,下台便嘻嘻而笑,压根不把他这点段数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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