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

  “怎么会?太子殿下最是温和不过,他怎么会被责罚?”
  “好似是因为政见不一,太子驳了几句,陛下生了气,便说了人一通,还关了禁足。”
  ……
  那些声音很快就远去了。
  顾无忧却拧了眉,太子哥哥怎么会和姨夫起争执?
  沉吟间,白露已经回来了,拿了一大包蜜饯,上车就同她笑说道:“新来了个品种,奴吃着味道不错便买了一些,您回头要觉得好吃,奴和红霜再出来买。”
  说完见顾无忧蹙眉不语,又问道:“怎么了?”
  顾无忧摇摇头,想着回去给长平写封信问问,还未说话就瞧见京逾白着一身官袍,正策马往这边过来……她连忙喊了一声,“京大人!”
  “吁——”
  京逾白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了过来,在看到顾无忧的马车时,便牵着缰绳往这边过来,仍是从前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拱手喊道:“乐平郡主。”
  他如今是朝中新贵。
  朝廷里的那些事,他自然最清楚不过。
  顾无忧也就没藏着瞒着,直截了当的问人,“我听说太子哥哥今天被姨夫责罚了,还被关了禁足?”
  京逾白并不诧异她如何得知,闻言也没瞒人,如实道:“是说了一通,并不是什么要紧事,郡主不必担心。”
  他容色平静、声音沉稳,是很能让人信服的样子,顾无忧听他说完,那颗不安的心便又重新归落下去,谢过人,才同人告辞。
  京逾白看着远去的马车,神色却不似先前看时那般平静。
  夜色已暗,街道两侧的灯笼都点了起来,他抿着唇,目光往皇宫的方向看过去……朝堂的事散播到民间,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他总觉得这次传播的速度有些太快了,就像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一般。
  翌日。
  京逾白就得到了答案。
  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事的确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政见不一被责罚几句,其实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何况昨日陛下虽然被太子反驳,神色不大好看,但也不是真的生气。
  按照昨天那般情况,想来不用几日,太子就能解禁了。
  可今天——
  京逾白看着为太子说话的那一众朝臣,京家位属中立,但他自小跟着父兄,自然也知晓朝中派系如何……他很清楚,今天下跪的这群人中,属于太子那一派的人很少。
  可少,
  不代表没有。
  其中说话最为响亮的几人都是从前被太子提携起来,如今不顾开罪陛下也要为太子说话,字字珠玑。
  这些其实不算什么,位属太子派系,帮着说几句也情有可原,可偏偏今日下跪的朝臣竟然占了大半,不管属不属于太子那一派,如今居然都在为太子说话。
  仗着在人群里,京逾白悄悄看了一眼座上的天子,果然见他神色晦暗。
  他心下一沉,很快就听到那龙椅上的男人沉声说道:“好啊,真是好啊,朕的太子当真有本事!”说完,男人便拂袖离去。
  而大殿之中,朝臣仍旧跪着。
  德安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说了句“退朝”,就快步跟着庆禧帝离开了。
  朝中大臣互相对视一眼,有人往外走去,有人继续跪着,似乎不让太子解禁,他们就不打算离开……京逾白跟着父兄往外走的时候,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京长恩,也就是京逾白的兄长,握着玉笏,低声道:“今天这事不对劲。”
  “是不对劲,”京逾白敛眉抿唇,“太子绝不可能让自己的人这样威胁陛下,只怕那几人……”话还没说完,首辅京阶便沉声打断两个儿子的话,“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妄论。”
  兄弟两人连忙应“是”。
  快走出宫门的时候,京长恩又低声说了一句,“父亲,南边传来消息,那位故友怕是身体不大好了。”
  京父闻言,沉默一瞬,道:“得空,我去看看他。”
  京长恩拧眉,刚要劝阻,就被京逾白握住胳膊,等到京父去内阁处理事务,兄弟两人往外头走去,京长恩说道:“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那位故友身份不妥,若是让人知晓我们京家竟然藏了他那么多年,只怕会迎来大祸。”
  京逾白低声道:“那人对父亲有大恩,父亲不可能坐视不管。”
  “如今时局不稳,若是让人知晓父亲……”京长恩沉声,“这事绝不能让旁人知晓。”
  京逾白宽慰道:“大哥不必担心,我不会让父亲去的。”
  南边那位故友对父亲有恩,所以当初父亲为了他做了这样的事,家中上下也无人说什么……可再大的恩情,这么多年也该报完了,他不会允许有任何影响京家的祸害存在。
  京长恩知晓自己这个弟弟虽然年轻,但行事周到,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自然心中早有主意。
  也就没再多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京家虽然一直处于中立,但为人臣,不可能一直不偏不倚,你……我知道你心中有丘壑,父亲老了,我来日就要带着你嫂嫂出去公干,你,万事小心。”
  京逾白敛眸应声,“我知道。”
  *
  朝堂里发生的那些事很快就散播到了外头,众人知晓太子被禁足,朝中众臣长跪都没能让陛下开恩,一时间外头议论纷纷……这事散播得那样广,即便深居深闺的顾无忧也知晓了。
  “怎么会这样?”顾无忧柳眉微蹙,神色不大好看,“太子哥哥行事一向沉稳,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属臣这样威胁姨夫,这事绝对有问题。”
  “不行,”
  她坐不住,“我得进宫看看。”
  刚刚起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摔倒,白露连忙扶了一把,紧张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无忧摆摆手,声音有些虚弱,“没事,应该是坐得久了。”又道:“你让人去给我套马车,我得进宫看看是什么情况。”
  “这么晚了,宫门早就下匙了。”白露把人重新扶回到椅子上,劝道:“等明日,明日奴陪着您进宫。”
  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早就黑不见底。
  顾无忧纵使再着急,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进宫,只好按捺道:“那你明日早些叫我。”
  白露哪有不应的道理?
  又哄着人喝了安神汤,让人早些安睡,等她闭上眼睛,这才往外走去。
  可第二日,不等顾无忧进宫,就得到一个消息——
  庆禧帝昨夜中毒,至今未醒。
  第157章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顾无忧正在对镜梳妆。
  她昨儿夜里没有睡好,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唯恐回头姨妈看着担心,她自然不敢这样进宫,刚想让人给她好好妆扮下就听到这样的消息,手里的那支玉簪掉在地上,当场就碎成两半。
  她转过头。
  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传话的白露,哑声道:“什,么?”
  不等人回答,顾无忧就白着一张小脸,急忙起身往外走去,也顾不得再梳妆,让人套了马车就往皇宫的方向赶去。
  她打小受尽恩宠,从前不拘什么时候要进宫都是无人阻拦的,可今日,马车刚到宫门前就被人拦下了……宫里发生这样的事,连早朝都取消了,怎么还会让人在这个时候进宫?
  她没了办法,只好先行回家,打算去找自己的父亲问问情况。
  顾家也早就得了消息。
  见她归家,顾无忌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宫里的事,便屏退众人,亲自倒了一盏茶过去,让她先定定心神,然后才同她说道:“我今天也被人拦在宫外,不知道宫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脸色其实也不大好看。
  他跟萧定渊自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不仅有君臣之义,也有手足之情,如今得知他中毒未醒,岂会不着急?可再着急,也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尤其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徒生担忧。
  “你也别急,宫里这么多太医在,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而且……”顾无忌抿唇,沉声,“没有坏消息传来,就代表着一切事情都还有挽救的机会,你先回去好好歇着,若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同你说。”
  顾无忧心乱如麻,怎么可能好好歇着?
  但现在这个情况,谁也不晓得宫里发生了什么,她便是再着急也得不到答案,便只好听了父亲的话,陪着祖母用了午膳便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
  顾无忧靠着引枕,拧着眉,白露知她心中忧虑不减,便柔声劝道:“您别担心,国公爷不是说了吗,没消息就代表着好消息,陛下是真命天子,不会出事的。”
  “你说,”
  顾无忧哑声问道:“到底会是谁呢?”
  她拧着眉,细细思索着,“伺候姨夫的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他身边又有德安公公,一概吃食都是经人细细检查过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突破重重检查,让姨夫中毒?”
  白露站在自己的角度,说道:“那必定是亲近之人了。”
  “亲近之人?”顾无忧抬头蹙眉,“怎么样的亲近之人?”
  白露轻声答道:“就比如姑爷,九少爷,国公爷,七小姐……若是他们给您递吃的,奴婢们自然不会检查。”她这话说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脸色也变了。
  顾无忧也跟着变了脸。
  她手撑着引枕坐了起来,看着白露发白的面色,颤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奴,奴婢……”白露声音仓惶,脸比冬日的雪还要白,抖着嘴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顾无忧的心中也有一个荒谬的猜想,可不等她细想便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太子哥哥,她自小和太子哥哥一道长大,他是什么样的心性,她最了解不过。
  可现在的情形……
  太子哥哥刚被姨夫训斥禁闭,又因为众臣跪请更是惹得姨夫不喜,现在朝里朝外都有人传言,姨夫怕是不满太子,打算另择储君了。
  这种情况之下,太子哥哥的确有下毒的动机,可她清楚太子哥哥的为人,确定他不会这样做,可……旁人呢?顾无忧抿唇,看向白露,“你刚才想得是谁?”
  “奴婢……”白露咬唇,迎着顾无忧的目光,还是咬牙说了,“奴婢头一个想到的是,是太子殿下。”
  果然。
  顾无忧心下一沉,没有说话。
  就连白露都是这样想,更何况是别人?她突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觉得近日发生的这些事就像是幕后有人在推动着,从北狄犯境到众臣跪请,再到如今姨夫中毒。
  这些事,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联系,但就是给她一种有人布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往下跳的感觉。
  “主子……”
  白露见她脸色难看,忙劝道:“也许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您……先别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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