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小年一早,吴秀芳杀鸡宰鸭,林鲶从门口掏了串腊肠进来,许家成乐呵呵提着新鲜的鱼,许南凯和许之圳蹲在旁边带着泡泡看他们筹备小年夜饭,吃完早饭一个个都舒坦得不行,开着门,就着照进来的太阳懒洋洋享受着年假的惬意。
  想到什么,许南凯转头和许之圳说,“你陈叔的戏还在北京拍,过年咱去拜个年。”
  许之圳自然不能反驳,只好点点头,一想想居然还有点紧张,像是回到了小学老师抽查作业的时候,又期盼着老师给个优又害怕做得不好被骂。
  他抱着泡泡对着太阳做鬼脸,懒漫的蹲门口。
  小时候家里养了条大狗,叫可乐,是吴秀芳起的名,是路边抱来的小奶狗,标准的中华田园犬。这条大狗陪伴家中多年,一直养到老死,站起来有一米多,比当时的许之圳还高。不过大狗陪了十来年,在狗里算高寿的了,也还幸运,是自然老死的。那时许之圳印象还不深,后来许家成说他才渐渐有印象。因为可乐陪伴家里十来年,一朝故去,吴秀芳很是难过了一阵,之后家里都没再养宠物。这次养泡泡也是意料之外,既然遇上那也是缘分,也这么多年过去了,吴秀芳咬咬牙,也就接回来养了。
  短短几日,泡泡成功俘获人心,成为家中一标志性猫型挂件一枚。
  他们家的小年夜饭是晚上吃,中午只随便解决,吴秀芳做了炸酱面,深受全家好评,吃完一个个都回房小憩了,许之圳打完一局游戏后已经过了睡意,出门看见窝在沙发上舔毛的泡泡,顺手捞起,戴上围巾出门转悠。
  午后的胡同格外安静,不知道是不是都进入了沉睡中,安静得仿佛一点风吹草动都听得一清二楚。泡泡环在他肩上,一人一猫慢吞吞在胡同里散步,他戴上耳机,听着纯音乐,不再去想事情,彻底放空。
  也不知道怎么转就转到了胡同口,外面是车来车往,正对面就是座高楼,鸣笛声彼此起伏,回过神就是静谧的胡同,安静又祥和,两者意外的融洽,神奇又自然。
  他对着来往的车流笑笑,转过身,继续往里走。
  耳机外传来停车声和响亮的关门声,他对着上空灿烂太阳打出个大大哈切。居然逛困了,正好回去睡觉。
  他踢踢踏踏走回去了,谢北刚刚下车,拎着俩大箱行李,冲驾驶座上的年能靖大大挥手。路边不宜久停车,年能靖一踩油门,很快离开。
  他隔着口罩吸了口冷空气,把鸭舌帽压低了些许,转身往里走去。
  熟悉的路,直行,第二个路口左拐,走到第一个路口就能看见那个满是绿荫的四合院。他挑眉,居然又新装了一个秋千,一把年纪了,也真不怕摔着了。
  四合院院门没关,他推开门进去,安静得很,一点动静都没。
  他垂眸,提着行李箱进去。
  推开门,里面是干净的木质地板,上面铺了厚厚一层毛毯。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木头噼里啪啦响着,头上的灯昏黄,散发着幽静的光。他拖下鞋子,换上棉拖,把箱子拎进去。
  客厅没人,顺着走到另一间房,窗明几净,老太太在窗前躺在美人靠上看书,一只猫乖巧伏在膝上,雍容华贵,漂亮的绿珠子倒映着窗外的成片的绿意。老太太年岁不浅,纵使保养再好,眼角的皱纹也藏不住,饶是岁月优待,也免不了侵蚀的痕迹。虽是在家,身上也穿着一套白色西服小套装,屋内暖气开得足,光着腿也不嫌冷,在大片的阳光下享受着安宁。
  谢北摘下口罩,开口时有了淡淡笑意,“奶奶。”
  黎盛静循声望去,笑起来,放下书坐起来,“回来了?”
  他“嗯”了声,在旁边挂衣架上依次放下口罩和帽子,脱掉羽绒服,里面是贴身的马甲,同色的连帽卫衣,下面是白色工装裤,一边一个的大口袋占据视线。
  黎盛静半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穿的什么?“
  谢北有些无言,“工作刚回来,工作室搭的。”言下之意,这可不关我事。
  黎盛静直言,“没眼光。”
  谢北失笑,“可贵着呢,大几千的。”
  她长长叹口气,“这都什么衣服。”
  黎盛静当年在外学的就是服装设计,回国之后依旧在做这行,在时装圈风风雨雨多年后干不动了,就转行去杂志社,她一向是清闲的性子,盛邀之下也只是当了个挂名副编,平时提携新人顺带审稿骂人。
  来北京也是一时兴起,上海呆腻了,又想着北京那口味,左右寻思着也没什么事就来了。不过比较起来,北京的日子实在是清闲得多,胡同里也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她就成天约着隔壁老太去喝茶搓麻将,本来心动去学学广场舞,一看又要买衣服还要买耳机的,放弃了,结果路上碰到花鸟虫市场,买了只猫陪着过日子。
  她笑眯眯,“累不累啊工作,怎么样?”
  谢北也跟着长长叹口气,躺倒在一边,“您是退休了,我这工作之路还遥遥无期呐。”
  黎盛静网上冲浪多年,从bbs到天涯论坛贴吧再到微博,每一步都紧跟时代潮流,她追星都时候谢北都还没出生,闻言笑,“那可不,你才多大,偶像的工作是要么就是昙花一现,要么就是一辈子,你想要哪个?”
  他挠头,“肯定是一辈子啊,但是也太累了吧。”
  她却笑,“这个职业本来就算是相当暴利的一行了,得到得多,付出自然就不能有怨言。”
  谢北自然知道这个,只是偶尔想想还是忍不住抱怨罢了。又想,“对了,今天小年呢,吃什么呐?”
  突然警惕,“不会又是外卖?”
  黎盛静无语,“不是外卖了,我们出去吃。”
  谢北,“………………”
  他早该知道的。
  黎盛静倒抱怨起来了,“这个保姆做饭不怎么合我胃口,上海菜做得也不标准,北京菜也不地道,要不是这几天换不了,我可真不想见到她了咧。”
  谢北看了眼外面明媚太阳,突然想起什么,问,“那过年……吃什么?”
  黎盛静飞去个媚眼,笑得欢,“喜欢哪家的菜,我去订年夜饭。”
  谢北再次陷入沉思,“我现在走来得及吗,年哥可能需要我。”
  “你说说奶奶也不会做饭,你也不会,那咱们怎么吃,还不得出去吃?”
  他沉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下一秒他又挥手把它扑灭。几率也太小了点,再说……他将目光移到旁边懒洋洋闭着眼睛晒太阳的翡翠,又忍不住有些质疑自己的想法。
  他移开话题,问,“奶奶,翡翠不是生了一窝吗,都去哪了?”
  黎盛静掰着指头数,“送了三个,还有个小伙子,不知道溜哪去了。”
  “都送给了邻居?”
  黎盛静瞥他一样,一脸理所当然,“对啊,不然送谁。前面和我经常喝茶的张太,和我逛公园的孙太,还有那边做饭特别好吃的吴太。”
  谢北摸摸脑袋,他好像也不知道许之圳家奶奶叫什么来着。
  算了,他又躺下来当咸鱼,“晚上去哪吃。”
  “那边一家私房菜,很好吃,我问了今晚开业。”
  谢北表示ok,随即阖眸小憩,没一会就睡着了。
  黎盛静摸着猫,又拿起书,静静看起来。
  小年夜,胡同里家家挂起灯笼,红彤彤的格外喜庆,路过每一家都有不一样的菜香传出来,谢北都快走不动路了,委屈得不行。
  他拉着黎盛静问,“奶奶,为什么他们都有一样的红灯笼?”
  黎盛静扫了眼,格外淡定,“居委会送的。”
  “那我们家呢?”
  “懒得挂。”
  谢北:“………………”他寻思着这日子呆不到过年他就得气着订机票走了。
  讲起来也好笑,他其实本来性格也算挺粘人的,在没出道前日子是天天跟着黎盛静鬼混,家里父母都忙着工作没人管他,于是硬生生被黎盛静气得逼成了个冷淡的挂,整天都在无语和茫然中无法自拔,出道后东奔西跑,加之公司给了人设要求营业,他勉强又回到了之前的活泼性格。这些年在外面也算是收敛自如了,不过一遇上黎盛静还是不行,经常像小时候一样不由自主去粘她然后被怼得无语气成河豚再默默离开。
  好歹晚饭着实可口,私房菜环境优越,屋内小桥流水假山自成一体,包间隐在屏风后,阵阵轻烟围绕。
  吃完饭又走路回去,谢北还是第一次走在晚上的北京胡同里,又正逢过年。估计是晚饭后,街坊邻居都出来散步,老头老太搀着走着消食,在隐隐呼啸的北风里坚持老年人最后的倔强。还有放了假的小学生,嘻嘻哈哈你追我赶的跑着,欢声笑语倒不刺耳,反而亲切。还有形单影只的年轻人,只看到寂寞的背影……
  他后知后觉觉得眼熟,再想看过去时,已经没了人影。
  他默默收回脑袋,跟上黎盛静的步伐回家,还想着刚刚看到的背影,真的很像……很像许之圳,而且脖子上还窝着只猫。昏黄灯光下看不清,只看到模糊的蓬松的毛。
  回到四合院,许之圳把泡泡送给许家成去洗澡,自己回房换了睡衣窝在床上刚准备打游戏,突然谢北对他呼视频电话,吓得他手机直接摔地上。
  再捡起来时候电话已经没了,幸好屏没坏,许之圳擦了几遭确认屏幕的完好无损,然后才点开屏幕看发生了什么。
  谢北又呼来一个语音电话,许之圳找了圈耳机,塞上后才接通。
  耳机里传来浅浅的呼气声,谢北的笑音传过小小的耳机,穿过电流,传到他耳中。
  他说,“嗨,小年夜快乐。”
  许之圳也忍不住笑,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小年夜快乐。你到家了?”
  他“嗯”了声,“刚出去吃了饭。”
  许之圳失笑,“小年夜耶,你奶奶没烧饭?”
  谢北无奈的笑,走到窗户前,正好对着那个白色秋千,“她不会做饭,又嫌弃保姆做饭味道不好,这两天又换不到新的,只好天天外卖和下餐馆。”
  许之圳抱着抱枕坐到窗前的榻榻米上,盘腿坐着,仰头看着漆黑泛着蓝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那也太惨了,小年诶。那过年怎么办,也出去吃吗?”
  “嗯,她是这么计划的。”
  “害,太惨了也,你爸妈又不在,还真是……只能和你奶奶过。”
  谢北揉揉脸,整个人靠到玻璃上,鼻子挤着脸,一起映在光滑的玻璃上,“这有什么办法……对了,你家今天吃的怎么样?”
  说起这个他来劲了,“今天我姐下厨,可好吃了,油焖大虾,啤酒鸭,红烧鸡仔,还有可乐鸡翅辣翅拼盘,腊肠焖饭,还有什么……还有都是小菜了,不值一提,但真的好好吃啊好久没吃啤酒鸭了……”
  他越说越馋,深深叹口气,“这个冬天我肯定得长胖了。”
  谢北含笑道,“那可不,按你这么吃不肯定会胖。我回来路上看到好多散步遛弯的呢,看着就冷。”
  他争先抢答,“我也去遛弯了,带着泡泡出去转了圈,结果太冷了转一半我就回去了。”他躺下去,“泡泡扔给爷爷去洗了,我回房休息,这两天还得去跟着买年货。”
  谢北得到关键信息,心满意足,剩下的就放松下来随便聊聊,无所事事两个大男人煲电话粥居然煲了一个小时,手机没电提醒时许之圳吓了一跳,差点没跳起来。
  谢北听到声音不对,问怎么了。
  许之圳总不能说我靠我俩居然聊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在聊啥,支支吾吾说爷爷叫他了,然后挂了电话去充电。
  蹲在床头,许之圳抱着脸琢磨,可真奇怪哈,奇怪得毫无道理。
  他看了眼显示百分之十的手机,托腮勾唇,缓缓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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