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苏原久是见身后的行人走上斑马线, 才看到灯已经绿了的, 他抬头再往上看,见不远处的蓝色牌子上写着“前方学校,车辆慢行”。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二中附近,过了马路, 再往前走几百米, 就看到了二中的大门。
  夜已经深了,二中门口几盏白色的灯挂在门上,大门紧闭,但侧门却大开着。
  苏原久抬头看了眼门, 再往里看到了二中的校训, 鬼使神差的, 走了进去。
  学校里有晚自习的学生, 许多教室都开着灯, 他没有朝教学区走, 而是逛进了操场里。
  操场的灯不像教学区的那么多, 可见度也不太高, 大概走了半个操场,突然有一些声音传进了苏原久的耳朵里。
  他寻着声音过去,没多久,就在不远处的主席台下面,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一把吉他,苏原久过去时,他正一下一下地拨弄着。
  等到苏原久走到小男孩面前,才见他把头抬了起来。
  “嗯?”小男孩发出疑惑的声音,并停下手中的动作。
  很好看的一个男孩,明亮的眼睛,精致的五官,这会儿因为苏原久的突然出现,露出了点疑惑的神情。
  苏原久先说:“你好。”
  小男孩也说:“你好。”
  苏原久指着他身边的台阶:“我可以坐在这边吗?”
  小男孩点头:“可以。”
  隔着两个人,苏原久在他身边坐下。大概是旁边有了人,小男孩没有继续弹奏,而是仍旧用很疑惑的眼神看苏原久。
  苏原久被盯得笑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小男孩。
  小男孩也问:“你是老师吗?”
  苏原久摇头:“不是。”
  小男孩点点头:“我看你也不像。”
  苏原久问:“为什么?”
  小男孩:“你好年轻。”
  苏原久笑了一下不再说话,小男孩也把头转回去,继续弹他的吉他。
  苏原久就这么坐着听,听陌生的曲子,还有小男孩低声的吟唱,苏原久看着小男孩的侧脸,还有黑暗里他耳朵下偶尔能看得见的痣,心情似乎得到了一点点的安慰。
  等他一首结束,苏原久开口问:“在练习吗?”
  小男孩点头:“嗯,过几天班级要表演。”
  苏原久:“表演什么?”
  小男孩:“表演一个节目《倔强的刺猬》,我要给刺猬伴奏。”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苏原久听着笑了一声,问:“为什么不在家练习?”
  小男孩说:“不想回家。”
  苏原久想了想,问:“和家人吵架了?”
  小男孩:“没有,不是,”他转头看苏原久,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不要问。”
  苏原久笑起来:“好,不问。”
  小男孩继续弹,苏原久继续听。
  等又一首结束,苏原久指着吉他,把他刚才憋着的话问了出来:“xyy,这是你自己刻的吗?”
  小男孩先是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对,它其实是xy的,你看中间这个y我画错了,就划了两刀重新来,”好像因为谈到了吉他,小男孩的心情变得很好:“这是我哥送给我的,我的生日礼物。”
  苏原久啊了一声,顺着这个话问:“xy是你的名字?”
  小男孩点头:“我名字的首字母大写。”
  苏原久:“看不出来是刻意划掉的,我以为是你的创意。”
  小男孩笑得很开心:“我哥也这么说的,他说反而变得更好看了,还叫我不要难过。”
  不仅是小男孩的心情好了,苏原久的心情似乎也因为他而变得更好了起来。
  很单纯的快乐,很纯真的眼睛,还有无忧无虑的年纪。
  “确实很好看。”苏原久也夸奖。
  小男孩高兴地拍了拍那三个字母,吉他因此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原久又说:“弹的也很好。”
  小男孩转头对他笑:“谢谢。”
  等到小男孩准备再来一次,苏原久突然开口了。
  他发出了一个请求:“你可以给我唱一首歌吗?”
  小男孩的手停了一下,先是哦了声,才点头说好。
  不过在弹奏之前,小男孩问苏原久:“大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苏原久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们大人都这样,”小男孩歪了一下脑袋,问苏原久:“为什么啊?”
  苏原久说:“大哥哥生意失败了。”
  小男孩突然安静下来,很久才嗯了一声。
  毫无预兆,小男孩突然拨了一下琴弦,只几秒的前奏,接着他就唱道:“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小男孩的音色很好,因为他的歌声,苏原久好像获得了很短暂的平静。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小男孩最后弹一下,把手举了起来,对苏原久道:“谢谢。”
  苏原久笑:“是我该谢谢你。”
  小男孩笑了一下,说:“这首歌是唱给你的,希望大哥哥能开心,也希望大哥哥能像这只蜗牛一样,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能早日吃到自己想要的葡萄。”
  苏原久承认,他因为小男孩的这段话,感动了很久。
  不仅是今晚,还有未来的许多日子。
  “谢谢你。”苏原久由心地对小男孩笑。
  小男孩拍拍吉他:“不客气。”
  苏原久看着小男孩手指下的三个字母,问他:“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小男孩说:“今天啊。”
  苏原久惊讶:“今天?”苏原久说着看了眼手机:“3月10日?”
  小男孩摇头:“我过的是农历生日,是二月十八。”
  苏原久笑了笑,点头:“好,”他又问:“可是为什么生日你一个人在外面?”
  小男孩说:“我哥哥不在家。”
  苏原久点点头,想着小男孩前面说的,不再过问。
  但他好奇:“你有生日愿望吗?”
  小男孩突然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小了:“我想去建市的大剧院弹钢琴。”
  不知道是因为聊得开了,还是因为不认识苏原久,所以把他当成了一个陌生的树洞,小男孩看起来很愿意分享。
  “我小时候看电视,其他小朋友在那边表演,我也想去,”他笑了笑:“不过我谁都没有说,我只告诉你。”
  苏原久被逗得笑了起来:“你也会得到你的葡萄的。”
  小男孩没想到苏原久把他的话还了回去,低头笑了起来:“好啊。”
  时间不早了,苏原久手机里也收到了朋友发来的见面消息。
  再听一次小男孩的练习,苏原久就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苏原久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点头:“大哥哥再见。”
  苏原久笑了笑:“祝你生日快乐。”
  小男孩:“谢谢。”
  苏原久想了想,又说:“我欠你一份生日礼物,以后如果我们能再见,我一定补上。”
  小男孩点头:“好啊,一言为定。”
  苏原久:“一言为定。”
  第55章
  苏原久的这个故事讲得不是很久, 可能就只有十分钟, 但也正是这短短的十分钟,让许昱的鸡皮疙瘩越来越严重。
  他确实记得自己初二时, 在学校操场遇见了一个很帅的大哥哥。
  他也记得他给这个大哥哥弹了一首歌。
  不过仅此而已。
  他弹了什么,和大哥哥说了什么话,为什么会在操场, 他全不记得了。
  “那时候忘了问你名字, 也没想过我们会再见面。”苏原久说。
  许昱缓缓地笑起来,并缓缓地把抱枕举起来,先是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好像还不够,他又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他开始回想今年和苏原久的那次见面,苏原久一下子就站在了他面前,并同他搭讪。
  拙劣先生其实并不拙劣。
  许昱把抱枕放下一些,仍旧只露一双眼睛,他问苏原久:“所以你在那个走廊上, 一下子就认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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