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正常的老人
楚御转过身，默默的离开了病房。
他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感觉楚富贵似乎并不想见到他。
连面都不想见，更不要说为他答疑解惑了。
所以楚御离开了，准备等炎蛇赶来时在一起进去提问。
心情有些沉重的楚御走出了病房，第一眼就见到了面容有些憔悴的白月。
白月刚要开口，注意到了楚御阴沉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
楚御强颜欢笑道：“叹什么气啊，老头子挺好的，恢复几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那就好。”
楚御无力的点了点头，坐在了白月的旁边，微微闭上了眼睛。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楚御一直以自己有这样一个二大爷为傲。
或许这个二大爷不是和蔼可亲的敦厚长辈，可是却从幼年时就开始影响他，塑造他的三观和性格，甚至可以说会影响他的一生。
楚御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唯一值得一提的，或许就是那种乐观的天性吧，而这种性格，同样是楚富贵培养出来的。
楚富贵没有带他去过游乐园，但是却带他去过红灯区。
楚富贵也没有给他买过任何学习用品，可是给他买了人生中的第一盒烟。
楚富贵没有给过他零花钱，反而总是骗他钱。
楚富贵没有哄过他睡觉，反而睡前讲着各种鬼故事。
到了上高中那会，他三天两头的往派出所和居委会跑，天天管朋友借钱为楚富贵擦屁股。
他习惯了楚富贵隔三差五的消失，也习惯了楚富贵突然又蹦了出来，也是直到最近楚御才知道，老家伙消失是因为回末世了，也可能是去海外折腾nh公司了。
即便要阻止世界末日，楚富贵依旧抽出时间去参与到楚御的生活之中。
小的时候，他和蓝衣行这个“爹”不亲，反而愿意天天围着楚富贵打转。
就算长大了，成人了，知道了这个老家伙很不着调，可是依旧把楚富贵当做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自从得知楚富贵陷入困境后，他不曾合眼过，无时无刻不为楚富贵祈祷着。
好不容易将人救了过来，却只换来了一声然后呢。
此时的楚御，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伤心。
家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哪怕这个家人是楚富贵。
白月关切的说道：“休息一会吧，我去看看他。”
“看什么啊，这老头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进去了还受气，看什么看，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我想问一下当年我师父的事情。”
楚御哑然失笑，微微点了点头。
站起了身，白月突然问道：“你刚才受气了对吗？”
“没受气，懒得搭理他。”楚御言不由衷的说道：“我早就知道他这个鸟样子了，活着就行，还有什么可奢求的了。”
“楚御，你想他让醒来后对你说什么？”
楚御楞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至少也要说一句谢谢吧，虽然我俩是亲戚并不需要太见外。”
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楚御没好气的接着说道：“你不在场，所以你都想象不出来他那个死样子，摆着一张脸，就跟谁欠他的似的。”
白月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他见到你似乎不是很开心？”
“是啊，好心当做驴肝肺，就好像谁特么稀罕救他。。。”楚御说着说着，止住了，面色越来越古怪。
看向白月，楚御试探性的问道：“他有没有可能，不希望我救他？”
“我不知道，不过想来是这样的吧。”
楚御面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现在回想起刚刚楚富贵的表情，似乎是某种失望。
这种失望并不是针对自己的，而且失望之中还带着几丝自责。
猛然间，楚御突然响了起来，全雾都的人都知道楚富贵了，甚至知道楚富贵在这里住院治疗，那么nh公司的人也一定会知道。
而且楚富贵之前都快挂了也没联系自己，难道是因为怕nh公司盯上自己？
想到这里，楚御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家伙杞人忧天了，因为nh公司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都姓楚，稍一联想就能知道自己和楚富贵的关系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将随身物品放在楚御身上，白月展颜一笑：“有些事情你要自己去想，我进去了，除了我师父的事情，国内发生的很多事情我也需要询问他。”
楚御耸了耸肩：“老家伙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无法让他开口，你可别进去受那个气了，这老混蛋素质特别差。。。”
白月不为所动，带着淡淡的笑容走进了病房。
“您好，我叫白月！”白月径直的走了过去，坐在了病床旁。
楚富贵转过了身，看向白月，微微皱眉。
“白月是哪个鬼？”
楚御说的很对，楚富贵素质的确挺差的，第一次见面，就跟杀父仇人似的，恶声恶语。
白月也不恼怒，笑着说道：“楚御的领导。”
“楚御的领导？”楚富贵斜着眼睛打量着白月：“公共事务安全局的？”
“是的，公共事务安全局副局长，白月！”
楚富贵瞳孔一缩，随即就和变脸似的，诶呦一声就要挣扎着坐起来：“你好你好，原来你就是白月啊，小姑娘太漂亮了。”
白月都有些傻眼，赶紧站了起来将枕头靠在了楚富贵的身后。
“哎呀呀，楚御好福气啊，你刚才说你叫。。。叫白月是吧，人漂亮，名字也好听。”楚富贵身体虽然虚弱，可是面色却有些发红，显得有些激动。
“楚御好....福气？”白月面色呆滞。
好福气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长的真漂亮，既勾勾又丢丢，你既然姓白，又是公共事务安全局副局长，那么肯定是小巫的徒弟，那咱们就是自己人，小巫的徒弟，出落的可真漂亮，三分神似。”楚富贵明显不善于夸人，翻来覆去就这一句，搞的白月十分尴尬，因为她都插不上话。
白月有些愕然，她突然觉得，楚御这家伙是不是没和她说实话啊。
眼前这个老人，根本无法和楚御口中那个不着调的二大爷联系到一起去。
楚富贵的每一条皱纹，都带着笑意，从上到下的将白月打量了一遍，越看越满意，满脸红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楚富贵在自己的身上摸了一通，然后把脖子上的一个红绳子用力一扯，一个拇指大小的u盘拽到了手里。
将u盘递给了白月，楚富贵笑着说道：“闺女你拿着，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
白月无语至极，虽然和楚御同生共死过很多次，可说来说去只是上下级关系，收对方长辈的礼物，这未免有些奇怪。
问题是就算送东西，那也不能送给移动存储u盘啊。
可是楚富贵并没有给白月拒绝的机会，直接将u盘塞在了白月的手中。
不过白月也没多想，为楚富贵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丫头。。。真好。”
楚富贵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笑容。
原本白月有许多问题要问，比如当年自己的师父是如何在海外遇害的，甚至准备质问楚富贵当年为什么要将她师父带到海外。
可是楚富贵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三言两语之间，让她卸下了敌意与戒备。
就这样，病房里，白月为楚富贵削着苹果，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不卑不亢，听着楚富贵说当年楚御小时候的“操蛋”模样。
这种感觉对白月来说很奇怪，就仿佛一个亲切长辈和他唠着家常一般。
白月对楚御的感情很奇怪。
从一开始的猜忌到好奇，慢慢变成了在乎，又从在乎，变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知不觉或者说是顺理成章的就变成了配合无比默契甚至心有灵犀的搭档。
白月知道，对楚御影响最深的人就是他的二大爷楚富贵了。
白月一直对楚富贵很好奇。
她曾问过冯开山，后者奉若神明却又忌讳如深。
她曾问过炎蛇，后者虽然言语上并不恭敬，可是却能听出来带着某种感激。
她曾问过莫道擎，后者咬牙切齿可是却又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然而对楚富贵最为了解的，终究还是血脉至亲，也就是楚富贵唯一的亲人楚御。
对楚富贵，楚御的形容并不是很正面。
老家伙很猥琐，猥琐到了灵魂深处。
老家伙也特别喜欢作死，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老家伙也也很不着调，不着调的程度，如同人格分裂患者和心理变态合伙生了一个先天脑子就有问题的小孩并且抚养成人，你永远想不到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以及想要做什么。
老家伙是无政府主义者！
见识过妖魔鬼怪依旧宣扬无神论的科学家！
质疑权威极度排斥束缚和任何人类的情感！
满脑子想的和去做的，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多数的的快乐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将所有人都称之为未发育完全的弱智和白痴！
楚御对楚富贵的评价，很全面，其实也很公允。
可是这并不能否认一件事，那就是楚富贵一直在折腾nh公司，以一己之力阻止世界末日的降临。
白月走入病房的那一刻后，感觉楚御说的不对。
楚富贵没有那么复杂，他只是一个十分在乎自己侄子的老人。
赠与自己礼物，对自己赞赏有加，等等等等。
白月并不认为这一切是因为对方知道了自己身份。
而且眼前的这位老人，根本不在乎所谓的世家豪门或者权势金钱之类的东西。
楚富贵能够认可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身份。
和姓氏没关系，和外表没关系，和任何外在内在的东西都没关系，只因为自己是楚御的朋友。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楚富贵很在乎他的侄子。
他可以对自己的侄子甚至整个世界冷言冷语，可是对侄子的“朋友”，却尽量扮演着一个“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