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程越溪多看了曾琦两眼,似乎是在揣摩曾琦的意图,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这样太麻烦你了
曾琦不客气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特别烦你和我客气。
程越溪道:你烦就烦,我管你呢。
曾琦也不在意,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吧。你难道不经常在s城工作,这样你还能住我那里。你说呢?
程越溪突然道:曾琦,你一直没有谈恋爱结婚,不会是因为我吧?
他这话带着挺多不确定,又隐隐痛苦。
曾琦认真开着车,说:就你想得多。你知道我这些年做了多少事,出了多少成果不?要是我能在做出这么多成果的情况下,又谈了恋爱,还结了婚,那不会因为人生太圆满了而遭上天嫉妒,以至于让我去过劳死吗?
程越溪皱眉说:举的什么破例子,不要讲这种话。
曾琦愣了一愣,想到程越溪还沉浸在赵景心过世的痛苦里,自己那么讲话,的确很不恰当,他只好又说: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怎么会因为你不恋爱不结婚呢,只是因为我没有心力而已。
程越溪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找个对象,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研究也是没有尽头的。
曾琦道:你不要管我这种事。既然工作和研究都没有尽头,那也不可能有枯燥的一天,那么多人不结婚,多我一个人又算什么。
程越溪想说我才不是要管你,想了想,又不想讲了。
两人到程越溪和赵景心的房子时,房门居然是打开的,一个房产经纪正带着一对年轻男女站在房间里对他们介绍房子的情况。
曾琦在那瞬间感受到了程越溪身体的僵硬。
曾琦顿时就要对这三个人生气,但那房产经纪不愧是做房产经纪的,看到两人进屋,马上就以笑脸迎了上来,嘴巴甜得像是抹了蜜,一口一个哥,说打扰了,又说这个房子好,才刚在他们那里挂上号,多少人都看上了,要来看,又说他给黄嬢嬢打了电话,黄嬢嬢说急于卖房,让他带人来看就行了,当然,黄嬢嬢也说了不要打扰在房子里面的住户,他之前是敲了好一阵门,发现房子里没人,他又向黄嬢嬢报备了,才开了门进来的,然后又是一口一个哥,把程越溪和曾琦捧着。
程越溪明明精神状态很差,但对着外人,面上已经是温和的礼仪周全的样子,说让随便看,他马上就搬走了,还说他们要是口渴,可以自己拿水喝。曾琦虽然刚才起了一肚子气,这时候也没道理找人的麻烦了。
看房的人,还以为程越溪和曾琦是之前租住这个房子的人,又问房子里的家具是谁的,程越溪他们是否要把家具搬走,又问电器的新旧好坏之类
程越溪本来想回答两句,就有人给他来了电话,他就去接电话了,曾琦沉着脸去看程越溪要搬的行李,被看房的小年轻问到他的头上,他本来不想回答,想了想后又说:这些,你们去问卖家黄嬢嬢。
可能是曾琦面色实在不好,两人被他抵得讪讪的,那年轻小伙子就拉着那女孩儿要走,说:还有很多不错的房子,不是非要买这个。
那女孩子皱眉道:多看看这个又没什么坏处。
这一拨看房的还没有走,紧接着又来了两拨看房的人,其中一拨还是一家五六口人一起来看,顿时房子里就变得非常拥挤了。
曾琦不知道程越溪要怎么想,反正他是觉得挺烦的。
这个场面一时也不能说是悲凉,但是,也绝不是热闹。
程越溪昨晚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此时面对这番场面,倒是面色平静,在搬家公司的员工来了之后,他就去安排搬东西去了,曾琦既然来帮忙搬家,就拿着手机把房子里他的东西都拍了照,用作搬家后的对照。
因为赵景心的东西,之前就被黄嬢嬢搬走了,而程越溪在物质上似乎没有太大需求,在他不搬家具的情况下,东西实在不多,只装了几个纸箱子就完了。
在程越溪最后再去检查房子里是否有遗漏的东西时,络绎不绝来看房的人,还以为程越溪也是来看房的人,还找他搭话。
曾琦越看越气闷,心想黄嬢嬢到底是奇葩,也不等程越溪完全搬家就把钥匙给了卖房中介,实在是过分。
因为东西不多,程越溪的东西全都搬到曾琦家也没花多少时间。
程越溪没有心思去收拾那些东西,看已经到了午饭点,就说要请曾琦吃饭。
曾琦道:那好,这里不远有家粤菜馆还不错,我们就去吃那家。
大概因为是周末,这家餐厅里即使是中午依然要排队等位,程越溪倒也不着急,坐在等位的椅子里用手机处理工作,要是以前,曾琦觉得这种等位很麻烦,他多半不会继续在这家吃饭,不过这次是和程越溪在一起,他好歹是忍住了,也用手机处理起工作来。
等两人总算坐上饭桌,已是半小时之后,曾琦目光在周围其他餐桌上一转,道:基本上都是家庭聚餐,都是一家一家的。不由又想,要是程越溪早上答应他了,那两人也算是一家了。
程越溪好像没听出他的潜台词,只淡淡嗯了一声,这一家餐厅,他以前和赵景心来吃过几次,赵景心最喜欢吃这家的烤乳鸽和蒸鲥鱼,每次必点,此时他再翻着菜单,看着招牌的烤乳鸽,就怔了怔。
他把这两道菜都越过去了,随意点了另外两道菜,其他便让曾琦点。
曾琦点了几道他觉得适合程越溪吃的,就下了单。
曾琦问:你下午要去把租的房子退了不?
程越溪道:是认识的人推荐的朋友的房子,我把钥匙寄回给她就行。之前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和押金,我再问问情况。
曾琦心说赵景心过世,你的生活起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你居然都能不告诉我啊。
他一脸郁闷地盯着程越溪,把程越溪看得发毛,问:怎么了?
曾琦说:我觉得你这人真挺不是那么回事。
程越溪失笑:怎么了?
曾琦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我现在非常怀疑,你是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
程越溪愣了愣,道:你这样说就很不够朋友了。
哼!曾琦接了服务员手里的白瓷茶壶给程越溪和自己倒茶,看也不看程越溪。
程越溪只好解释道:唉,这事,其实我谁也没说。这事,我能对谁说呢。同事肯定不可能讲,亲人的话,自从黄嬢嬢把我和景心哥的事闹到我大姨那里去,我大姨倒是关心起我的精神状况了,但我给她添了那么多麻烦,她退休了都不能让她清静,我就无法再对他讲这些事。其他人,同学朋友,我连你都没有讲,我还能对谁讲。唉,其实这事,我也谁都不想讲。
曾琦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程越溪听到了,温和地道:这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曾琦说:你真的没事吗?我傍晚要回学校,晚上有学生的组会。但我今天下午还有时间,你要不要和我去哪里坐坐?
程越溪道:我没事,你怎么会觉得我有事。
曾琦说:因为你看着不像没事。你想不想去游湖,我们找个湖去划船吧。今天有太阳,天气很好。
程越溪拒绝道:曾琦,你忙你的去吧,我今天下午想再去看景心哥一眼,明天就飞北京了。我刚才买了机票。
曾琦失落地望着他,其实他知道程越溪这时候肯定比他更难过,但要让他安慰陷入赵景心死去的痛苦里的程越溪,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想,他始终做不到那么妥帖地处事。
曾琦想了想,说:越溪,你愿意我陪你一起去看赵景心吗?
第十八章
程越溪有些吃惊,要是曾琦对他没有兄弟情之外的想法,那曾琦说要一起去看赵景心,他自然没有意见,毕竟曾琦以前也曾和赵景心交好,但曾琦已经明确表示想和他谈恋爱了,他便不愿意曾琦跟着去了,曾琦去又有什么意思,曾琦不会心里堵得慌吗?何必呢?
程越溪于是很直接地拒绝了曾琦,理由是:你并不是想去看景心哥,你只是想和我一起去那里。
虽然的确是这个原因,但曾琦再次觉得自己被伤了心,不过,程越溪马上又安抚了他,说:所以,你不用这样做。这浪费你的时间,而且没有意义。他本来还想说,他是去给赵景心告别,下次去见赵景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者不会再去见他,但这种话告诉曾琦,显然很不合适,于是就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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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琦下午回了学校去,他本以为因为程越溪的事,他会工作效率低下,但等坐在办公室的电脑桌前,点开软件,他开始处理数据,他的思绪又都在面前的数据里了,比起去琢磨如何改变和程越溪的关系,按部就班的工作,以及显而易见能够得到的工作结果,可能能带来更踏实的感觉,很容易就能让他定下心来,并进入状态。
他甚至不由想,我离开程越溪,我会不时想他,但离开工作,可能会无聊到疯吧。爱情和程越溪自然不是他生活的必需品,只是奢侈品,不过,当再想到程越溪可能比他还要更加痛苦的时候,他又再次希望,要是能和程越溪在一起就好了。
曾琦的实验室团队里,现在人很不少,所以每年都能出不少成果。
虽然曾琦自己是个工作狂,但对实验室里的博后以及其他学生们,管理并不特别严格,只要他们可以做完他们应该做的事,其他他都不做严格要求。
不过,在周末的时候,留在实验室做事的学生也并不是没有。
面临毕业的博士压力更大一些,蒋昕现在就是博三,她是直博,加上本科时就在曾琦的实验室做项目,所以跟着曾琦有六年多时间了,两人非常熟悉了。
曾琦推荐了她去美国做博后,因为是去一直有合作的实验室,对方知道蒋昕的情况,蒋昕之前也去过对方的实验室,两方都对这事较满意,加上蒋昕这几年来论文发了不少,毕业大论文也写得差不多了,所以到如今,她可能是实验室的博士里压力最小的了。
不过她如今又在担心个人问题。
曾琦不知道其他男导师是否会和女同学谈论个人问题,但蒋昕总是没大没小,喜欢和曾琦讲,曾琦也只能听着,有时候多少觉得自己像她爸似的。也许有不少年轻导师会认为自己是学生的长辈,但曾琦几乎没有这种想法,可能是他从没想过自己要生养孩子,所以也没把学生当孩子辈看待,多数还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但真正亦师亦友,他又觉得现在的小孩儿们太喜欢得寸进尺了,所以他在学校多数时候都不苟言笑,是个比较沉默的导师。
蒋昕端了一盒干果敲了曾琦的办公室门,进门后就把干果盒子递到曾琦跟前去,说:曾老师,你要不要吃点补脑。
曾琦抬眼看了她一眼,见蒋昕今天居然化了个妆,不由愣了一下。
曾琦倒也没有直男到看不出女生是否化妆了,他妈不时就要化妆,他有时候出国开会还会按照他妈的要求买各种护肤品和化妆品,所以他也算多少有点了解。
曾琦说:我不吃,你们自己吃吧。
虽然规定了不许在实验室吃东西喝水,学生们的办公室冰箱里倒是满满的食物,零食更是多不胜数,甚至曾琦觉得蒋昕自从来他这里做研究生,至少长胖了二三十斤,他有时候想说她两句,让她别吃那么多,但思索片刻后倒也从没有说出口过,因为他觉得蒋昕虽是总和他没大没小地讲话,要是他真讲这种让她注意身材的话,那蒋昕可能还是会觉得难受。
蒋昕听他不吃,还是找了个小盘子装了一小盘放在曾琦的办公桌上,然后说道:曾老师,您让我做的ppt做好发您邮箱了,您看了没?
我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不着急,我还有两周才用。曾琦说着,又看了看蒋昕,你今天又去相亲了吗?
蒋昕一下子来了兴趣,说:中喻严喻严喻严午去相的。
哦。曾琦说。
蒋昕看曾琦在分析全基因组数据,她不是这个方向的,也不太精通生信,瞄了两眼后就又说:您要不要听我的相亲实况。
曾琦:
又来了,没大没小。
曾琦这么想着,但是对着学生的这种开场白,他也不好像对朋友说的那样讲我不听。
蒋昕说:是我妈的朋友的老表的侄子,说是在s城已经买房买车了,两套房,只是是做监理的,您知道监理是什么不?
曾琦瞄了她一眼,她继续道:据说是出差比较多,要跟项目,所以耽误到了现在,三十七岁,还没有结婚。介绍人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女博士,还要去做博后,能和我配的人,不多,这个去见见也好。据说是很老实的,存得住钱的。
曾琦:
曾琦一时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反正蒋昕很没大没小,对他讲过不少相亲故事,他听起来总有种连他也被冒犯到的感觉,例如:我的学生就要去和这种人配在一起了吗?她毕竟这样优秀的啊,都发了三篇一区了。
不过他也知道,相亲市场不看什么论文。
蒋昕又感叹了一句:本科,年纪比您还大。今天见了,头发也秃了一半,比勤师兄头发还少
她说的勤师兄,叫勤嵘,是曾琦手下的博后,刚来半年,不过他是来之前就半秃了,曾琦心说,这怪不到我头上。
曾琦这时候忍不住了,说:不要扯到我和勤嵘身上。
蒋昕笑着说:您看您是我老板,多少要被拿来比较一下。勤师兄就更没办法了,既然是亲师兄,那肯定的,多少要付出一点。
曾琦:
曾琦说:是没相上吧。
蒋昕说:他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他,反正不过是奉母之命,等明年我出国了,就不用受这些鸟气了。相亲,就是拿大把的大好时光,去做一件很小概率能得到可接受的结果的事,这个概率太小,我已经不指望了。看下身边结婚养娃的朋友,幸福的有,概率小到可怜,只要得知我还没有谈朋友结婚,多数是羡慕我居然还能读博。
哦。曾琦说:这几年风向变好了不少。我上研究生那会儿,在读博的女同学都抱怨说环境对她们特别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