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池畔

  刘琰抿嘴笑,问刘敬:“小哥,你知道这唱的是什么?”
  刘敬摇头:“不清楚。”
  刘琰又转头问皇上:“父皇知道这唱的是什么曲子吗?”
  皇上看看她,招招手,刘琰以为这是让她走近些告诉她,结果刚凑近前,就被皇上在脑门儿敲了个爆栗。
  “疼!”刘琰捂着脑门儿向后跳了一大步,瞪着她爹:“父皇你这是迁怒。”
  “你这点心眼儿就别拿出来耍弄了。”皇上说:“过来。”
  “我不过去,你还要敲我。”
  “不敲你,过来让父皇看看肿包了没有?”
  刘琰信誓旦旦的说:“肿了,一定肿了。”
  可皇上只看见一点很不明显的红痕。
  “没有肿。”
  “那过一会儿就得肿了。”
  皇上不理会她,转头吩咐人:“去把唱歌的带过来。”
  过不多时,一个宫女被两个侍卫给带了过来。她一身衣裳乍看和普通宫女一样,但仔细看又有些不一样。领口更深些,袖子更窄些,腰间系带略宽,紧紧裹出纤细腰肢。
  皇上在石凳上坐下来,问她:“刚才是你在唱歌?”
  那宫女扑通一声跪下,颤声说:“奴婢,奴婢不知皇上在此,贸然出声,还请皇上恕罪。”
  刘琰看着好奇,干脆在她面前蹲下来,仔细打量。
  这宫女脸上没有涂粉,也没有描眉,只有唇上点着一点樱子红,衬着雪白的皮肤,谦卑柔弱的神态,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发觉眼前有人,她怯生生的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眼,正好奇的打量她。
  她接着要说的话就这么硬生生顿住了。
  四公主什么时候跑她面前来的?小孩子脚步跟猫儿一样她根本没听见。
  刘琰兴致勃勃的问:“你叫什么?”
  宫女张了张嘴,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对公主用什么样的神态腔调——四公主就这么在身前一蹲,把她整个人都挡住了大半,皇上怕是根本看不见她了。
  “奴婢名叫……绿丝。”
  “哦,”刘琰说:“是一一胜绿丝那个绿丝吗?”
  绿丝轻声说:“是。”
  “原来你还识字,懂诗啊,难得。”
  四公主这话听起来象夸奖,可是绿丝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你多大了?”
  “十,十九了。”
  “哟,和二姐姐一般年纪啊。”
  皇上听不下去了,再让她问下去,总觉得后面的话会更加奇怪。
  “过来。”
  刘琰头也没回,手朝后摆了摆:“父皇,我再问一句,就一句。”
  绿丝莫名的感觉到今天这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预计,四公主年纪虽然不大,问的话也都象是无心的,可绿丝总觉得背上有点发凉,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你刚唱的是什么曲啊?还挺好听的。”
  绿丝更谨慎了,声音很小很小的说:“是,奴婢家乡的小调,只是乡野俚曲,奴婢没想到池边有人,竟然惊扰了皇上与公主,恳请皇上恕罪。”
  刘琰倒也说话算话,问完最后一句就起身跑到小哥身旁去了。
  绿丝昂起头,她现在的模样就象落入陷阱中小兽,楚楚可怜,瑟瑟发拌,十分惹人怜爱。
  皇上却没有再同他说一句话,转过头沉声说:“探听、泄露朕行踪的人,助她到池边来的人,背后一直庇护栽培她的人,一个也不遗漏,给朕细细的审。”
  姚公公腰快弓到地上了,应道:“是。”
  皇上的脾气他最清楚。倘若皇上面露怒色,那事情倒不算太坏,肯生气事情还有回旋余地。可皇上这么平静,吩咐又这么简短,那就代表不用留活口了。把人查出来,审完了,只要牵涉进来的都只有一个下场。
  死。
  区别……大概只是死法不同。
  看着那美女绿丝被侍卫毫不容情的拖走,刘琰看看父皇,又看看小哥。
  父皇心情不好,她能觉察到。父皇生气的样子她见过的不多,因为父皇从来也不对她发怒发火。可是现在父皇虽然没有怒容,却叫刘琰心中不安。
  “好了,咱们继续钓鱼吧。”皇上坐回原处,提起竿来重新拴了饵。做这些事的时候他都是亲力亲为,没要身边的侍卫和太监帮忙。
  这回刘琰不敢故意过去搞乱了。
  先前惊走父皇和小哥的鱼……她确实有点儿存心故意,反正是来玩儿的嘛,钓着钓不着的有什么要紧。
  可看这会儿父皇心情不好,刘琰作腾归作腾,还是很有眼色的,绝不会在老虎明显憋着气的情况下去虎嘴边拔毛。
  一个闹不好父皇又要揪着她的功课说事。
  不知道是不是皇上身上气势太盛,连鱼都吓住了,又坐下之后,愣是一条鱼也不上钩,他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可一边姚公公眼见着焦急的不行。刘琰估摸着要是他能变鱼,他就直接跳水里咬钩去,好歹叫皇上提一回竿。
  正在姚公公无计可施的时候,忽然抬头看见一乘辇轿自池子那一边上了廊桥,往这边来了,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
  “皇上,娘娘来了。”
  皇上抬起头,用手搭在额前眯起眼往远处看看:“去迎迎皇后。”
  “是!”姚公公应得格外响亮,一溜小跑带着人就迎了上去。
  皇上的鱼也不钓了,站树下好象还嫌不够高,特意踩到了一块太湖石上头,好象这样能望得更远似的。
  曹皇后扶着英罗的手下了辇轿,她也换了一身儿衣裳,没有穿拖拖拉拉的宫装,那样式刘琰在乡下的时候倒是常见。裙子其实是半幅,乡下人嘛,好看是其次,也讲究不起,能看得过去,穿上能干活儿方便才要紧。头上戴着的是一顶纱做的空顶帷帽,一概金银珠玉的装饰都没有,倒是在靠耳朵近的的地方缝了两枚带梗的红红的酸果,从来没见过母后这副模样,一双儿女都睁大了眼不太敢认。
  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
  既年轻,又轻盈,帷帽上垂下的纱缕被池边的微风一吹,象柳丝一般给吹得飘起来了,人在纱缕后身形面容都若隐若现,别提多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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