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对我居心不良 第151节

  他以韩厉的身份在京城生活多年, 却从没踏入过这条街。
  门上的封条经风吹日晒早已掉光。
  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开,面前出现的景象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公孙阶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整洁干净。
  树冒出新芽,草地上一片浅浅的绿, 石桌擦拭干净,井边有一只桶, 桶是半湿的, 显然有人拿它打过水。
  园中一草一木皆未荒, 桌椅盆井井然有序。
  除了安静,一切都和印象中一样。
  韩厉的脚不听使唤般擅自迈入院中。
  “谁在这里?”他问。
  几名侍卫听了, 四下去找,不一会儿,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脚步蹒跚地被带过来。
  “禀皇上,这人藏在灶房。”
  老人呃呃啊啊地指指耳朵又指指嗓子。
  “好像又聋又哑。”公孙阶说。
  韩厉缓缓走到老人面前,扶住他。
  老人抬头,双眼浑浊呆滞。
  他独自生活十八年, 听不见说不出, 早忘了如何与人相处, 即便眼前的是皇上,他也只会用呆滞的目光瞅着。
  “孙叔。”韩厉低声唤了一句。
  老人仍然没什么反应。
  韩厉让人将他扶到旁边坐下,独自往后院走。
  公孙阶拦住其它人,不让人跟着。
  韩厉沿着熟悉的小道经过一间间屋子,最后在大哥房前停住。
  房门边,立着一根银|枪。
  他上前,把枪拿在手里。枪|头下方,刻着一个小小的“渊”字。
  院门处,公孙阶命人四处检查,看还有没有人藏着,并嘱咐他们千万不要碰坏了东西。
  他边等皇上边暗喜。
  晋王府大门一开,很多事就好办了,再加上大昭太后……他渐渐有了主意。
  接下来,他得找各位老臣谈谈心了。
  十八年前的旧事是一笔糊涂帐,先皇不愿处理,不清不白地放在那,今上懒得处理,不闻不问。
  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时候了。
  正想着先找谁,就见皇上拿着一根银|枪过来。
  他忙迎上去,下意识看了一眼,愣住。
  “这是……小晋王的虎胆明心枪!”公孙阶激动地高声道,“这枪是先皇送给小晋王的生辰礼,精工细作,舞起来虎虎生风。一定是先皇不舍收起来的。”
  他的激动并非伪装,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推,让他不会为难的方向。
  韩厉握着银|枪,冷笑一声。
  “原来他也知道愧疚。”
  **
  韩厉去了晋王府,纪心言独自在养心殿。
  她将一本甘州水患的折子单独放到一旁,下意识盘算起赈灾要多少银子。
  折子看多了,对这些事多少有点数了。
  皇上是个大家长,哪哪都要钱,挺不容易的。
  一个国家想强大,必要先富裕,若仅仅是武力强,最多像西戎那样,打仗可以但永远别想有大起色。
  提到赚钱的事,她便来了精神,心想不知林娇儿把酒坊经营的如何。
  她看眼日头,问初夏:“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皇上怎么还不回来。”
  “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一会儿,初夏就急急回来了。
  “娘娘,您别着急,皇上没什么事。”她先稳住纪心言情绪,然后才说,“车驾在回宫途中遇刺了。”
  纪心言吃惊:“遇刺?”
  “是,但皇上没大碍,受了一点皮外伤。抓到二十来个人,有几个当场自尽,余下都押去天牢了。”
  纪心言只是吃惊,倒没多担心,以韩厉的身手,能让他受皮外伤,对方已经是高人了。
  想到这,她问:“什么人这么大胆?”
  初夏道:“打听不出来,好像说是和孝宗有关的,一个姓夏的。”
  夏君才!
  纪心言神情恍惚,慢慢坐回椅子上。
  初夏见她的样子,吓一跳:“娘娘您可千万别着急,车驾已经进宫了。”
  没过多久,韩厉回来了,他前胸被刺中一剑,所幸伤口不深已经包扎好了。
  他面色铁青,一身寒霜,怒气几乎要写在脸上。
  跟在他身后的人战战兢兢。
  纪心言上去扶住他,见那些臣子内侍诚惶诚恐,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她扶着韩厉坐到桌边。
  韩厉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纪心言单手顺着他的背,轻声问:“来了多少人?”
  韩厉嘴角微动,正想说话,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气火攻心,再也控制不住,青红色的血丝渐渐从脖颈下漫出。
  纪心言赶紧拿了帕子,提醒他:“你的蛊毒,冷静点!”
  “愚不可及!!”韩厉胸膛剧烈起伏,他狠狠锤桌,咬牙道,“他自己要死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那几个孩子!”
  “孩子?”纪心言下意识反问。
  但韩厉根本听不见,他直视前方,穿过虚空不知看向何处。
  “我明明留了一条路给他们……我明明……”他只觉得胸口一噎,内力翻涌。
  纪心言双手扳上他的脸,用力扭过来对着自己。
  “看着我!你冷静点!”她一字一句道,“你的蛊毒快压不住了。”
  韩厉看着她,慢慢稳住呼吸,血丝蔓延的速度减缓,逐渐消失。
  纪心言用帕子擦去他唇角的血,又快速将桌面收拾好,把那些染了血的东西全都扔进铜盆中,点上火烧了。
  韩厉闭上眼,仰头靠在椅背上,喃喃道:“进了天牢,还怎么活啊。佑安只有十一岁,他天资聪颖,不该死在这种地方。还有兰芝,她已经牺牲了那么多……”
  “你别说话了。”纪心言按住他肩膀,命令道,“你去里面疗伤,剩下的事交给我。”
  韩厉闻言,睁开眼看向她,片刻后嗯了一声,听话地进了随安室。
  火盆中的东西烧光,纪心言命晨冬留下收拾,自己带着初夏走出养心殿。
  “娘娘,我们去哪?”初夏问。
  “准备马车,去天牢。”
  上次来天牢是白天,这次是夜晚。
  纪心言挺着微隆的肚子大步往前,初夏一边紧跟一边不断嘱咐“娘娘你慢点小心点”。
  狱卒哪敢阻拦,忙暗中去请主事的。
  天牢并非天天有人,此时只关着今日刚抓的刺杀皇上的要犯。
  还没上过刑,等着明日交给炎武司,就会全部转入内牢。
  纪心言一眼便看到关在一起的三个孩子,赵小虎,佑安,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
  兰芝关在隔壁,此外还有十来个壮年男子,三三两两地分别关着,粗粗看过去,纪心言没发现夏君才。
  狱卒跟在她旁边,小心地问:“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
  纪心言指着关着兰芝和孩子们的牢房,说:“把这两个门打开。”
  那狱卒立刻跪下:“娘娘饶命,这是天牢,小人不敢。”
  “大胆!”初夏呵道,“娘娘叫你们做事,什么敢不敢的。”
  正吵时,外面快步走进一紫衣官员,正是今晚当值的刑部主事,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青年挥手,命那狱卒先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纪心言微隆的腹部。
  他虽没见过这位娘娘,但早听说过她的名字。
  跟着皇上从战场回来,一直隐居在养心殿,虽没有位份,但却能让皇上解散后宫的女人。
  他深深揖首,恭敬道:“娘娘深夜到天牢,可有什么要事?”
  纪心言看向兰芝,说:“我要带她和这三个孩子离开。”
  那青年顿了顿,说:“卑职斗胆,想问一句,娘娘要带他们去哪。”
  “带他们离开。”纪心言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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