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 第749节

  木夫人面色温柔:“两个小家伙的早饭也准备好了,今天有新鲜现捕的河虾。”
  一听有好吃的,芊芊舐了舐嘴唇,也不用燕三郎出声就溜到她脚边去了,满脸巴结。
  小金也跟了过去,一个劲儿摇尾巴。
  木夫人可喜欢它们了,摸摸这个,拍拍那个,方才积攒的一点情绪转眼就消失了。
  这两个家伙,有没有一点身为妖怪的自尊了?燕三郎无奈地摇了摇头:“麻烦您了。”
  “无妨,这两个小家伙可爱。”木夫人说着,把芊芊直接抱在怀里,“小宝贝,你可真不轻哪。”一边笑,一边带着小金往后厨去了。
  芊芊趴在她肩头,冲着燕三郎直咂嘴:
  她吃完饭就回来。
  燕三郎和铁太傅边走边聊,很快到了饭厅。他也清楚,木夫人这是借故走开,给自己和铁太傅更多单聊的机会。
  “出了什么事?”小厮在桌上布好热腾腾的饭菜就下去了,饭厅只剩两人,燕三郎开门见山。
  铁太傅拿起肉包子,一口啃掉半个:“谁说有事?”
  “我走来时恰好听见你和木夫人对话,语气过于轻松。”燕三郎也不瞒他,谁教自己耳力好?“你没说实话罢。”
  时局太糟糕,铁太傅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好。
  铁太傅嚼包子的动作顿住两息才继续:“有眼力。平泽关的新消息,昨晚又递到我这里来了。”
  “坏消息?”
  “不,对我来说,暂时算是好消息。”话虽如此,铁太傅的眉头依旧紧蹙,“还记得奇袭平泽关烧粮草的铎人军队么?守关军其实抓到了两个俘虏,活口。”
  果然是新进展,燕三郎扬了扬眉:“招供了?”
  “当然。军中有的是刑讯的手段。”铁太傅吃掉包子,挟了一块粉蒸肉来就米饭,“弄死一个俘虏,剩下那个就招了,承认他们从千渡城走水路偷渡宣国南境,然后在蜈河西岸悄悄登陆,放火烧掉了大军粮仓。”
  燕三郎喝的浆子不放糖,配一块黑米糕:“那就洗清了你的嫌疑,有甚不妙?”
  “颜霜还想着对付我,眼下不过是少个借口罢了。”铁太傅却看得分明,“这消息很快也会传到王廷,颜霜一旦知道青云宗和铎人可能勾结,必定要派我儿率兵赶赴前线。”
  他顿了一顿:“现在钊儿驻守东南边境,也是守卫火桐城的最强力量。颜霜把他调走,前线的凶险且不去说,单单我的领邑就是实力大减。”
  燕三郎了然:“那么,铁钊不回来了?”
  “能回,就是待不久。”方才他哄着老妻,不想让木夫人这么早就开始烦恼忧愁,“南边儿战事紧迫,他不能擅离营区太久。”
  “如果铎人可以借道千渡城走水路进宣国南境,童渊人可有大麻烦了。”燕三郎面色同样严肃,“他们可以运兵一次,也可以两次、三次……那就等若铎人和南边的叛军联手,互通有无,共同抵御童渊军队。哦,还要再加一个青云宗,那么就是三比一。”
  铁太傅沉下脸,闷闷扒了一口米饭。
  他对战局远比燕三郎更了解,怎么会不知道?宣国境内同时有南边和西边的叛乱,幸好一条毕云山脉将这二者隔开,让他们无法联手对抗童渊军。
  可是青云宗如果放任、甚至帮助铎人走水路进入宣国南境,那就是绕开了整座毕云山脉,南方和西部的叛贼可以沆瀣一气,联手对童渊军队输出。
  倘真如此,局面就要逆转了。
  “落日平原。”铁太傅徐徐道,“现在哈虎带军在落日平原与铎人鏖战不休。那地方太重要了,是毕云山脉的终点。如果这块平原失守,铎人和南叛就可以直接在落日平原会师,进而北上威胁安涞。”
  即使眼下铎人和南叛有所勾结,但铎人运兵要绕过毕云山脉走长途,毕竟很不方便;落日平原要是被他们打下来,那么两支前锋部队可以立刻会师,扬鞭北伐,对童渊族的威胁怕不是一下子放大了数倍不止。
  第1246章 深入骨髓
  这种情况,颜霜是万不能坐视不管的。
  “是以粮仓被烧的消息传去安涞,颜霜无论如何也会调动钊儿,立刻西援。”铁太傅也是童渊人,推导后果,眉头就皱了起来,不复先前的假作轻松。
  “童渊人还有机会打断这二者的勾结。”燕三郎又喝了一口浆子,“只要阻止铎人借道蜈河就行。”
  他的语意十分明确,铁太傅眉头的结没有打开:“你是说,让千渡城不再放铎人入河?”
  “正是。”燕三郎笑了笑,“这件事,你也想过了吧?”
  “嗯。”铁太傅也不瞒他,“青云宗是颜屹所创,过去这十多年来一直奉颜家父子为主,亲和童渊族。如今摄政王刚刚去世,它就掉头相助铎人,这怎么看也不对劲儿。”
  “摄政王突然离世是个意外,但他中毒已久,莫不是青云宗早有反意?”他呼出一口气,“即便如此,青云宗与世无争,为何突然就与铎人勾结?”
  “待我们到了青云宗地界,或许就能弄清原因。”燕三郎吃饱了,取巾子擦了擦手,“不过既然出了这档子事,说明失去山长的青云宗也自有主张。颜烈指定继任者的遗书还是秘而不发,等待时机。铁太傅以为呢?”
  “清乐伯考虑周全哪。”铁太傅细细看了他两眼,“当你继任山长,要如何应对铎国和南叛?”
  “搅进这种浑水,恐怕青云宗会粉身碎骨。”燕三郎微笑,“我会努力将它拔出泥淖。”
  山长之位要是归了他,青云宗今后怎么发展,就再也不受宣国左右了。铁太傅长叹一声:“帮你也就是帮我。放心吧,我会尽力。”
  两人击掌为誓。
  铁太傅又道:“既然如此,我想等上几天再出发,那时安涞城的消息大概也从北方传去青云宗。你安心在这里住着,我看老婆子很喜欢你的宠物。”
  “好。”燕三郎沉默了。
  铁太傅总觉得他意犹未尽:“你还想问什么?”
  “没什么。”
  “有话直说。”铁太傅吹了吹胡子,“少年人别总是满腹心事,老得快。”
  燕三郎笑了,这才道:“我始终不明白,摄政王为何一意孤行,在四凤镇非要置端方于死地不可?”
  那时颜烈已经跟他谈妥了条件,慢慢休养个一年半载就能解完余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嘉宝善也不是他的心腹死忠,借用此人天赋对付端方,太过冒险。”
  果然,后面嘉宝善就反水了,反而害颜烈丢掉性命。以燕三郎对颜烈的粗浅了解,这人不该如此激进。
  主导一国命运的人,怎可能这么不靠谱?
  接住这个问题,铁太傅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最后化成了一声长叹:
  “摄政王早就变了。”
  燕三郎凝神倾听。
  “大小柱国兄弟从小互相扶持,情感深厚。小柱国战死,对他的打击太大。后面他又身负毒伤两年,痛苦万状,非常人可以想象;”
  少年点了点头。四凤镇再见面,颜烈的近况就很不好,风一吹就倒,根本看不出昔年是可以力搏狮虎的好汉子。由此可见他过去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吴漱玉被端方下毒,剂量微小也险些没撑下去,其实从头到尾中毒时间不过是两个时辰;颜烈却忍受了七百多个日夜。并且贺小鸢早就断言,这种毒素制成慢性之后,末期发作起来比短效药更加可怕。
  颜烈硬撑这么久,他身受的痛苦怕不是吴漱玉的十倍之多。并且他也知道时间之长无有止境,直到身殒为止。
  跟这种幽魂之毒作斗争,普通人恐怕连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早早就要自尽。
  “夜深人静时,常见他咬牙切齿,这在宫人之中已经不是秘密。”铁太傅眼里也透出难过,“能令他咬牙撑下去的信念,除了宣国基业之外,就是为小柱国复仇。”
  这种信念和幽魂之毒互相斗争也互相交缠,绵亘颜烈过去两年里的每一个日夜。
  幽魂之毒深入骨髓,为弟复仇的信念亦然,直至它们共同成为不能剥离的一个整体。
  要颜烈放弃复仇,比让他放弃活命还难受。
  燕三郎懂了:“他偏执了。”已经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颜烈恐怕是将亲弟的死、宣国的动荡、玉太妃的离开,以及他本人的无能为力,都怪罪到端方头上。
  他要端方血债血偿,不惜一切代价。
  “是。”想起颜烈,铁太傅依旧满心无奈,“其实这大半年来,摄政王理政也是越发独断,臣民谏议都听不进去,廷中怨言很大。从前——”
  他长长叹息:“——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燕三郎默然。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有些贤明君主年轻时励精图治,到老却爱干糊涂事,荒唐无稽,旁人甚至难以理解。
  “昏聩”二字时常和“年老”合在一起,但其实年纪算不得主因,不断强化的偏执和疑心才是。
  宣国的问题从立国之初就一直存在,传到颜烈手里已经有所和缓,显然他从前一直干得不错。可是这两年他饱受折磨、力不从心,连犯几次大错,国家终于走向分裂。
  只看他这两年政绩,燕三郎也察觉出颜烈的心态和手腕的确变了。
  最后燕三郎也只得道一句:“可惜,可怜。”
  可惜宣国的百姓,只享够二十年太平日子,又要受战乱折磨。
  早饭吃完,燕三郎也回房了。
  千岁在他耳边道:“果然铁太傅和颜烈先前只想敷衍你,现在火烧到自己身上,才不得不尽力帮忙。”
  燕三郎却没有责怪之意:“他只是忠人之托,这算人之常情。”
  “你可真宽容。”千岁轻嗤一声,“颜烈临死前还在耍心眼,只凭一件信物、一道遗令就让你吭哧吭哧送颜同奕去桃源了。带孩子简直就是噩梦……反正,山长交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颜烈指定燕三郎,后者去了直接就能继承山长之位……呵呵,燕三郎九岁时都没有这么天真过。
  第1247章 千渡城
  毕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跟青云宗几乎没一点交集,而颜烈本人又已经过世,余威不再。
  没有权力和威望来背书,遗令就是一纸空文。
  人情冷暖、人心世故,千岁和燕三郎再了解不过。
  要是铁太傅不肯尽心尽力帮他,燕三郎几乎没有继任山长的可能。
  “你运气可真不错。”千岁悠悠道,“青云宗正好遇上这么个大麻烦。”
  “与运气无关。”燕三郎微微一笑,“时势始然,我们只要顺势而为。”
  他蘸清水在木桌上画地形图。千岁看了一眼就道:“青云山?”
  “这是青云山。”燕三郎再不以画艺见长,也比千岁的灵魂画法要强上不止一筹,这两笔就很有灵性,看得出是抽象的群山,“这是座落在青云山脉周边的城镇、乡县。”
  他画了十几个小点儿,又把其中两个圈了起来。
  他指了指两边河流交叉的小点儿,就在青云宗领地内的东南角落:“这是千渡城。”
  然后他又指了指山前的小点:“这是白鸟城。”
  “嗯哼。”她漫不经心,“然后?”燕小三心思缜密,不打无准备的仗,果然事先会将情报一点一点收集起来。
  燕三郎看她表现就知道了:“昨天铁太傅解说过。”果然她又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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