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_142

  陈节被她的笑容闹红了脸,声如蚊呐般地说道:
  “有……有劳了。”
  那女孩很快从外面端来了一碗栗粥,栗米不好消化,所以粥熬得很细。陈节肚子正饿,一只手接过碗,开始呼噜了起来。
  “小心烫!他们说你的肋骨裂了,不能乱动!”那女孩紧张极了,看着陈节喝粥的表情犹似他在喝滚油铁水一般。
  陈节喝了个水饱,顿时胃里也不烧了,肋骨也不麻了。将碗递给那女孩,又重新问了一回。
  “你是谁?这是哪里?带我来的那群胡人呢?”
  “我叫茹罗女,这里是哪儿我不能告诉你。盖吴大人说等他们回来,他们自会告诉你。”
  茹罗女接过碗,往后退了几步,又缩到墙角去了。
  陈节从她的话里知道了,确实是自家将军嘴里那个叫“盖吴”的男人劫走了自己。但他那个理由……
  那个理由……
  妈的!
  谁要他救!
  他家将军大人已经带着大人物来救他了好嘛!
  一想到这个,陈节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外面不停的媚笑声,他更是烦躁的恨不得挠墙。
  可恶!那些该死的盗贼,他怎么知道他们何时会来?他居然还要像个妓子一样躺在床上等着他们来……
  咦,等等。
  “这里是妓馆吗?”陈节越听越像。
  黑暗的房间、外面的调笑声,还有让人心痒的各种奇怪声音……
  不是和他每次路过的妓寨差不多吗?
  军中也有休沐的时候,即使是边关,也偶尔会有犯妇被罚入妓寨,或者有自愿过来赚取财帛的人妻来纾解男人们的欲望。
  陈节以前也好奇过,但进去后被那排着长队的景象吓了一跳,他虽然没有洁癖,看着却觉得难受,所以没尝试过。
  但如今这种情形,不得不让他往这方面想。
  茹罗女大大叹了口气。
  “虽不是妓馆,也差不多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陈节嗤了一声,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你们女人说话就喜欢吞吞吐吐的,还是我们家将军好。”
  “这话说的。”茹罗女的声音里都是笑意,“说的好像你们将军是个女人似的。你说你家将军,你也是当兵的?”
  “和你个小姑娘说这个也没甚意思。我家将军……”陈节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你听过花木兰没有?”
  “天啊……”茹罗女的声音突然压了下去。“你是那位的部下?”
  “嗯。”陈节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你可别和盖吴大人他们说你是花木兰的手下。”茹罗女吓的收了收声。“盖吴大人和她好像有仇。白马一说到花木兰就咬牙切齿,听说盖吴大人的肋骨就是她打断的。”
  “这世上单打独斗能胜过我家将军的,还没有几个吧。”
  陈节一点都不意外。
  “可是他们要打不过花将军,说不定就拿你出气啦!”
  陈节默了默。
  这群人竟然不知道他是花将军的部下吗?
  是了,他很少在外宣扬的。
  事实上,他们这群同僚都很少在外面说自己曾和花木兰怎么怎么亲密。若花木兰是个男人,他们自然是会在喝醉酒后拍着胸脯,说自己怎么怎么和那位花将军好的穿一条裤子,如何在一个碗里吃饭。
  可花木兰变成了女人,这些话就不该瞎喊了。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对将军声誉的保护。
  “你和盖吴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陈节问了出口。
  若是一伙儿的,何必提醒他这种事情呢。
  “我和谁都不是一伙儿的。”茹罗女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只是个奴隶。”
  陈节讶异的在黑暗中寻找起她的脸来。
  胡族喜欢蓄养家奴,北方连连征战,流离失所的人家也变得越来越多,私奴买卖有时候只要给一口饭就行。
  “你叫茹罗女,你是鲜卑人还是月氏人?”
  他不喜欢屋子里静悄悄的。
  本来就够黑了,再静下来,就该听着外面的调笑声睡不着了。
  “都不是,我是柔然人。”茹罗女仿佛能感觉到陈节的诧异,连忙笑了起来,“你莫紧张,我不会想冒犯你什么的。我是早年归顺大魏的柔然人之后,不是世居漠北的柔然人。”
  柔然是个很有意思的国家,被打败了就归顺,没归顺几年休养生息了又反,八十多年来又降又反了无数次,直到现在这位皇帝不耐烦了,索性直接打残,想要休养生息也要个几十年,再反也不成气候。
  对于归顺大魏的那群柔然人,魏国依旧承认他们也是大魏的子民,喊他们柔然人,对于侵略北方边关的柔然人,则轻蔑的以“蠕蠕”称之。
  当今太子的妃嫔里,就有归顺的柔然公主。生下皇长孙的那位东宫妃嫔,就是拓跋焘御驾亲征柔北破柔然然后带回来的。
  那时候柔然可汗遭惨败后郁郁而死,几个儿子争夺汗位,这位闾氏的兄长政治斗争失败,携着弟妹逃向北魏,带着族人和牛羊战士归顺了大魏。
  茹罗女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陈节便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这里是从宋地夺走的南方四州,居住者大多是汉人,少数的鲜卑人几乎都是军户和各种武将。自己的主将花木兰一家迁徙到南方,也是因为南方也需要军户防卫汉人作乱,军府花了很大的力气,又给田又给马,这才成功从六镇中迁了一些鲜卑军户过来。
  即使如此,陈郡也好、梁郡也罢,鲜卑人五百个里面有一个就算不错了,柔然人怕是万里无一,这里居然出现了柔然人,还是早年归顺的那种,不在北方和河西,却在陈郡,岂不是更加奇怪?
  “盖吴他们,把我掳到北边来了吗?”陈节皱了皱眉。“我晕了多久?三天?五天?我没饿死,应该没那么久才对。”
  “我现在是在东平郡,还是上党郡?”
  “我不能……”
  “你问题还真多。”一个讥诮的声音传了进来。“你何不问我?”
  茹罗女吓的站了起来,在她坐着的墙角处,开了一道暗门。
  一身白衣的白马走了进来。
  “能和女人调笑,大概是好的差不多了。”
  陈郡,项县。
  “你确定有人看到那群卢水胡人朝南边跑了?”拓跋晃脸色一点都不好看。“他们到这陈郡地界来干什么?难道是追着我们的?”
  由不得拓跋晃这么想,盖吴先前在梁郡作乱,被他们赶跑后应该是回杏城去的,结果却出现在了陈郡,又和花木兰前后脚的踩了内官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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