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 第381节
留给宁奕一个独立的空间。
宁奕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信封里是一张折得很工整,很整齐的白纸,岁月带走了写信人的年华,却不曾在纸张上留下丝毫痕迹……这封信的字迹很清秀,带着浅淡的剑气。
“原谅我……让你孤独长大,给了你开始,却无法给你陪伴。”
看到“原谅我”这三个字的时候,宁奕的鼻尖便猛地一酸,即便他已经有了准备,到这个时候,心头还是像被尖刀戳中一般。
很小的时候,他曾经问过自己,所有的孩子都有父母……
可是他没有。
为什么?
生下自己的那个人呢,是死在了西岭的战乱中,还是狠心抛弃了自己……
站在木屋里的黑衫年轻人,站在原地,像是木雕,双手攥着信封的两边,手指死死捏住纸张。
答案就在信里,可他一字一句读下去。
却没有找到答案。
写信的那人,没有解释为什么,也没有去提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那片留给宁奕的骨笛,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宁奕真正成为“执剑者”的那一刻,他就理应明白了所有。
有所得到,必有所失去。
宁奕面容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眶却湿润了。
他捏着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他从未如此缓慢地读过一行文字,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
有些时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没有看清面容,就匆匆离开。
此后再也见不到面。
留下的这封信……是最后的纪念。
见字如晤。
……
……
“写这封信的时候,断断续续,花了很久。我时常会想,命运会眷顾我,那么也会眷顾你……我相信,即便只有一个人,你也可以过得坚强而又独立。”
“我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你。这柄剑很重,只有你配得上。你就当是代替我活下去,接过这把剑,顺便看看这美好的世间。”
信到了末尾,只有寥寥几行字。
“最后……”
“我最亲爱的。”
“愿你健康,快乐的长大……时间已来不及让我后悔,若是再来一次,我会选择放弃所有,给你一个温暖的童年。”
绝笔。
至此,再无更多。
那封信纸缓慢飘落在地,十数年来第一次沾染尘埃。
门缝有风掠过。
雪白信纸轻轻摇曳,不仅仅沾染了木屋地面的尘埃。
还有一滴滚烫溅落其上。
瘦削的黑衫年轻人,肩头颤抖,死死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早就想到的,这封信……是她留下来的。
自己等待这封信,已经等了很久。
可为什么,现在看到这封信,他却高兴不起来?
……
……
长陵山脚。
盘膝坐在木屋外大石头上的守山人,一只手撑着骷髅面具侧脸,若有所应,回头看了一眼木屋方向。
她闭上双眼,轻轻叹息一声。
那西岭少年的人生已如此之苦……
何必还要留下这封信,让他知道这残酷的真相?
……
……
第395章 山字卷
守山人在木屋外坐了片刻。
她知道,木屋里的那个人,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下来。
没过多久,木屋屋门被推开。
双目还有些泛红的宁奕,来到那袭宽大黑袍面前,深深揖了一礼,轻声道:“多谢前辈……”
守山人心底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柔声道:“没什么可谢的……”
她顿了顿,道:“关于‘她’的一些事情,即便我知道,也无法告诉你,因为这里是长陵。”
宁奕怔了怔,他不知道这位前辈因为何事,要到长陵看守墓碑,但此刻隐约想来,刚刚在木屋里抬头指天的动作,似乎并不只是指“报应”那么简单。
这里不仅仅是长陵。
还是天都。
宁奕无声笑了笑,摇头道:“有这封信,足矣。”
守山人犹豫片刻,道:“关于‘执剑者’,我可以跟你说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消息……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
宁奕凝了凝神。
“历代执剑者,据我所知,古籍上记载的,最年轻的执剑者,在得到敕封之时,都至少是命星境界……”守山人看着宁奕,无奈道:“西海叶长风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竟然帮你找了一条直通传承的捷径,但这其实不算是一件好事。”
“欲执其剑,必承其重。”守山人骷髅面具下的声音凝重三分,道:“执剑者的传承中,有八卷‘天书’……”
“原谅我不知该如何称呼,”她笑了笑,道:“在我看来,这就是‘天书’,我根本看不懂里面写了什么……每一卷里蕴含的力量,都强的可怕。”
八卷“天书”。
在初代执剑者的记忆里,宁奕看到了那八卷守山人口中的“天书”。
“只可惜这八卷天书,各自散落。”守山人声音停顿,“每卷天书上有一字,似乎都照映一个生死间的大秘密……至于它们的下落,我帮不到你。”
宁奕的神情有些失落。
守山人说的这些。
其实他差不多都知道……初代执剑者留下来的八个字,只不过如今自己的“白骨平原”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字的剩余和残留,这是最坏的情况,上一任执剑者,什么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宁奕还是揖了一礼。
守山人对自己,有不小的恩情,他抱拳沉声道:“多谢前辈。”
缓慢站起身子的守山人,听到这个“谢”字,轻声笑了笑,抬头望着穹顶,骷髅面具下的眼神有所变幻。
她双脚悬浮,幽幽与宁奕擦肩而过。
宁奕眼神一亮。
守山人忤逆天机的声音极浅,但准确传入耳中,只有七个字。
“山字卷,东境大泽。”
……
……
东境如今不太平。
二殿下李白鲸拢和东境莲华之后,诸圣山归位,即便是羌山也入麾下,整座东境声势浩大地结为一块铁板……但明眼人都知道,压迫着东境圣山低下头来的,就只有一个人。
那人字号甘露。
琉璃山被西海老祖宗打压之后,大殿倾塌,而最令圣山忌惮的那个人……被一柄稚子剑鞘,镇压在了琉璃山底。
屋漏偏逢连夜雨。
南疆的好几尊大魔头逃离执法司监狱,躲入东境大泽,积蓄力量,蔓延势力。
东境大泽,环境恶劣,沼气横生,躲入其中的老魔正是看中这点,而且极其聪明的效仿韩约,他们手中虽然没有琉璃盏,但可以掠夺好几具肉身,在大泽深处先建立一座小山头,然后再向外汲取生气,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想要在大泽里除去一尊魔头,难上加难。
韩约不出手,即便是三灾级别的魔君,也很难深入大泽,彻底铲除这些越狱而出的狡猾老魔本尊。
这时候,遭殃的就是百姓。
琉璃山头附近的鬼修,已经与大泽深处爆发了好几场战斗,携带南疆鬼修逃窜而来的老魔,蛊惑人心,拉拢派系,那位甘露先生凶名滔天,琉璃山封锁消息的力度很大,但逐渐还是有风声穿了出来。
为何南疆的老魔头们,敢明目张胆跟琉璃山对着干?
韩约一直未曾出面……
修行阴术的修士,心思摇摆不定,最好偏移念头,有些想乘东风借势而起,于是琉璃山的鬼修临阵倒戈不少,东境大泽的鬼修数量缓慢增加,逐渐由“旗鼓相当”的趋势。
这是琉璃山损失最惨重的一年。
李白鲸当然需要力量,但祸不单行,因为天都起火的缘故……短时间内,他在宫内失去了很大的话语权。
种种因素,一起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