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鹤儿的诀别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长,梦中,她梦到了很多人,很多事,还有那些混混沌沌,分不清是真是假的过往,如同一幕幕幻灯片一般,她想要去抓,却如何都抓不住。
那些已经离开的人,或是对着她笑,或是对着她怒目而视,又或者,只是静静地将她看着,站在远处,站在她触碰不到的地方,无悲亦无喜。
她伸手去抓,那些幻影却消失不见,如同那些人一样,不过是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再也看不见摸不到了。
穿过浓浓的雾气,她看到了那个站在她面前的小丫头,还是初见时的样子,梳着双丫髻,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是宝石一般,好看的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她就那样浅浅的对着她笑着,眼中,没有伤悲,没有痛苦,可是看着那样的她,乔明月却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抽疼的厉害,她想要伸手,可是一想到自己每次想要去挽留那些已经去了的人的时候,那些人都会化作泡影,她便不敢再往前了。
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听她轻声唤她一声姑娘,泪水,在那一刻忍不住滑落眼眶,她苦笑,“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她不该在最好的年华如此决绝的离开,不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就如此,她一直觉得鹤儿是个通透的丫头,一直觉得这丫头没心没肺,却从未想过,她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
听着她的话,鹤儿勾唇笑了笑,比方才还要灿烂的笑容,灼伤了乔明月的眼眸,她任由泪水滑落,听她一字一句的道:“姑娘不必悲伤,自从被送入王宫,奴婢从未开心过,直到遇到了姑娘。”
“奴婢知道姑娘对奴婢真心的好,能够有幸陪在姑娘身边这么多时日,奴婢已经知足了。”这么多时间吗?乔明月细细的算了算,其实也不过是半年的时光而已,如何算的上是这么多时日?
当初,她放鹤儿离开,一来是鹤儿做了那样的事情,留在她身边,她必然不能再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二来,她做了那样的事情,她心中必然也会不安,与其彼此都难受,不如让她离开。
这第三,便是她的私心,不管是祁景云也好,或是耶律显仪也罢,只怕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鹤儿留在她身边,她放她走,不再寻她,也不过是想要留她一命罢了。
却不想……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不够!如何够?她才十五啊!那样的青春年少,那样的如花年纪!
“鹤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丝毫不告诉我?”她一声声的质问着,对面的小丫头却没有反驳,只是依旧带着笑意看着她。
雾气渐渐的开始消散,眼前的少女身影也开始变得渐渐模糊起来,乔明月心中慌乱,再顾不得所有,便想着上前抓住鹤儿。
可是她手一碰,鹤儿便如同烟雾一样分散开来,原本就模糊的身影,越发的看不清晰,“姑娘,我幼时,便决定要在公子身边,一生一世,如今对我来说,便是最好的选择,姑娘,我不想看到姑娘悲伤,姑娘一向坚强,奴婢不值得姑娘为奴婢落泪。”
“此别之后,鹤儿再不能帮姑娘了,望请姑娘珍重……”
烟雾一点点的消散,鹤儿也与那烟雾一同消失不见,乔明月大声喊着鹤儿的名字,却再无回应。
“鹤儿!不要走!”
猛然坐起身来,乔明月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而祁景云便坐在床边,蹙眉看着她,手中,还拿着一块沾湿了的帕子。
“月儿……”他看着乔明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见她脸色苍白,他到底还是没有告诉她鹤儿的事情,只轻声道:“先把这药喝了吧!潇宁说你最近太过劳累了。”
乌黑苦涩的一碗药递到了面前,乔明月看着那碗药,忍不住眉头紧锁,她是真的不想吃药啊!
似是察觉到了乔明月的抗拒,祁景云将方糖拿了出来,轻声哄着她,说喝完药把糖吃了便不会苦了,乔明月虽然还是有些抗拒,但还是乖乖地把药给喝了。
一碗药喝完,她这才接过祁景云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两人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梦中的一幕幕,昏睡之前的一幕幕,都在提醒着乔明月那些她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可是看着祁景云,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或者说,她不敢开口去询问。
生怕从他口中听到那些她不愿意去接受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昏睡之前的那些记忆,都是真的,月儿,鹤儿已经去了。”祁景云的声音格外的柔缓,仿佛生怕这样一席话说的快了,她会承受不住一般。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乔明月的手,目光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反应。
没有说什么,乔明月就静静的靠在祁景云的怀中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静静的感受着祁景云的心跳声,那一声声沉稳的心跳,仿佛敲打在她的心口一样。
“梦中,我梦到了鹤儿,她说……她这一生,如此,算是最好的选择。”沉默良久,乔明月才缓缓将梦中的所见说了出来。
祁景云闻言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乔明月看着他递过来的信封,不由得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祁景云。
那信封上只写着四个字,“鹤儿绝笔”
她抿着唇,颤抖着手接过祁景云递过来的信封,颤抖着仔细的将信封打开,信封里,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展开纸张,她看到了鹤儿要与她说的话。
“姑娘,见信如晤,我走后,姑娘不必伤心,为救公子,我做了太多不愿意做的事情,甚至委身于人,我早已不愿苟活,如今能陪公子同死,于我来说,亦是一件幸事!我还有一件事情相求,公子有一幼子,我虽将他救出,却不知将他托付给谁,想来想去,也唯有姑娘一人。”
“我知这件事情强人所难,姑娘若不愿,我亦不会强求,姑娘若愿,只要让那孩子好好活着便好,奴婢……叩谢姑娘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