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失而复得的手串

  现在屋里的树枝、灌木和草叶全是一片新绿。她心满意足,就伏在窗前的席子上睡着了。
  女孩睡着时,没有一丝声息。只有肩头在微微起伏。她睡觉的姿势也很奇特。这说明她所说的并非虚妄。
  她说她没有家,也不记得有过家。
  肖安没法相信人没有家怎么能长大,但是如果她有过家,就不会以这种姿势睡觉,因为没有人用这种姿势在家里睡觉。
  这女孩搬到肖安家里已经两天了。肖安以为住在一个屋檐下两天两夜已经足够了解一个女人。
  可是除了她说过的那些话,肖安对她还是一无所知。
  她对肖安说,除了肖安的老婆她和谁都不熟识。也许肖安的老婆能说出,怎样才能使女孩交去手串。
  可是她却被关在禁卫军把守的天牢里,不容探视。肖安没法向别人打听这女孩的心性,他只好自己来解这个谜。
  他想到昨天晚上,他在她面前更衣,那女孩走过来,用指尖轻轻触及他的肉体。
  她不像肖安老婆那样把手掌和身体附着到他身上。只消看一看,闻一闻,轻轻一触就够了。
  她在肖安面前更衣,毫无扭捏之态,在青色的灯光下肖安看到除了两个微微隆起,她身上再没有什么阻止她跑得快,就如西域进贡给皇帝的猎豹。
  她骨骼纤细,四肢纤长,好像可以和羚羊赛跑。
  女孩说,她爱肖安,如果得不到肖安的爱,她一辈子也不会把手串交出来,哪怕肖安的老婆死在狱中,哪怕肖安因此被处宫刑,也得不到她的同情。
  肖安也准备爱她,可是不知怎么爱才好。如果她再大几岁,或者在市井里住过几年,那么一切都简单了,现在要他去爱简直是岂有此理。
  女孩说,以前她住在终南山中,一年也见不到几个人,在山林里她感到需要爱,才搬到皇城城里来。
  这个哑谜叫肖安无从捉摸起,人住在深山无人的地方,也会知道爱吗?
  她在深山中体会到的爱,也不知有多么怪诞。肖安想不出头绪,就把她叫起来问。
  “甥女儿,你在深山里见过飞鸟交尾,或者两条青蛇缠在一起?你听见深秋漫山的金铃子叫,心中可有所感?
  你也许见过一只雄猫寻母猫的气味而去,或者公山羊们在绝壁上抵角?”
  女孩听了勃然大怒,说:“舅舅,你真讨厌死了,你简直像舅娘一样骚,如果你再这么胡说,我就跑到深山里去,等你被阉了再回来!”
  肖安只好让她继续睡觉,他知道她不是个思春昏了头的傻丫头。在胸上点痣,引诱肖安去捉,那不过是孩子的恶作剧,她并不喜欢这些。
  肖安想来想去,觉得脑筋麻木,他闻到屋里森林般的气味,就动了出去走走的念头。
  于是他走到坊间的绿荫中去,觉得天气很热。等头顶槐花落尽,真正的酷暑就会来临。
  星星点点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照在肖安身上,光怪陆离,他渐渐忘去心中的烦恼。
  走进一片浓绿之中,听见极远处一辆牛车在吱吱地响。坊间的道路不只一条,它们弯弯曲曲地在槐林中汇合又分散。
  肖安遇到一只迷路的小蝴蝶,它在荆棘之中奋力扑动翅膀要飞出去。
  他想到皇帝也是这么奋力地要寻回手串,寻求一条通向月夜下横陈的玉体之路。这些路曲曲弯弯,居然在这里汇合,其中的机缘真不可解。
  肖安在心中拿蝴蝶打个赌赛:如果它飞出草丛,那么皇上的手串也能寻回来。
  所以当蝴蝶的白翅膀在刀丛剑树中挂得粉碎,它那小小的身子和伤残的翅膀一起坠落时,他几乎伤心地叫进来。就在这时那个女孩来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说:
  “舅舅,出来散步也不叫上我!一起走走吧。”
  他们回家以后,肖安脱去冷湿的衣服。女孩伸出舌尖,尝一尝他胸前的汗味儿。
  她叫肖安是“舅舅情人”。后来这位“舅舅情人”和她在椭圆形的大浴桶里对坐,桶里盛着清凉的水。
  肖安看到女孩在一片绿荫之中。他终于伸出一根粗大的手指,按在她胸骨上,不带一点肉欲地说,他爱她,他对她充满了绿色的爱。
  女孩听见这句话,就从浴桶里跳出去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那串骨珠从密室的天窗飞进来,摔在皇帝的脑袋上。
  ……
  听了这个故事,玄溱对韦解惊为天人。
  很快,两人便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而且韦解对大陆上的情况无所不知,就如同故事中的那个游方僧,而玄溱就是那个得了抑郁症的皇帝一样。
  再加上韦解的才情很好,书法一绝,更让玄溱觉得韦解是一个比玄炎还要尿性的奇才。
  同时,玄溱错误的认为韦解不知道他是谁,而韦解也做出只当玄溱是普通人的样子。
  当两人关系十分密切之后,有一天,寥龟和杜狐来找韦解,就和玄溱不期而遇了,韦解马上帮着三人引荐。
  玄溱就笑着说道:“韦公很会说故事,不知二位可会讲吗?”
  寥龟就笑着说:“这个不难,我就说一个给兄台听听……”
  他说的也是史前古籍上的一个故事,大致是这样的:
  说史前的某个朝代,世道很乱,路上很不太平,出门在外的人,都在身上带着兵刃防身。
  虽然如此,可路上被杀死的人还是随处可见,没有要紧的大事,没人愿意走出家门,路上因此也空空荡荡的。
  有一天,一名书生骑着高头大马,押着随行的车辆女眷,在野外的的大道上行走。
  正值盛夏,坐在在马上极目四顾,大路两边连一个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田野里也没有农夫在耕作,只有远处地平线上空气翻滚,好像无色的火焰。
  车轮碾压地面发生的声音令人心烦气躁,斗大的太阳仿佛在着起火来,书生在马背上热汗淋漓,昏昏欲睡,这并不是一个好天气,哪怕下点雨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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