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粉寨

  关闭的房门外，一高一矮两个女孩正各靠着一边墙说话。
  高个子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衣，身材高挑纤细，乌黑长发用碧色的簪子挽成发髻，清秀的脸上透着烦躁：“你到底给他用了多少药？怎么这么久还没醒过来？”
  矮个子的女孩倚着墙，垂眸玩着手中姜黄色的帽子，懒懒道：“快了快了。”
  高个女孩翻了个白眼：“这话你已经说了五遍了。”
  “是吗？”矮个女孩挑眉，不以为意：“那还不是因为你问了我五遍了。我向来下手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让我去，不是自找的。”
  高个女孩气结，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不是你长得小，容易让人忽略，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去？”
  “我管你是什么原因，反正你让我去了，就得接受这个结果！”矮个女孩不甘示弱。
  眼见着两人要打起来，房门“嘎吱”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
  霍厉霆扶着门，撑着虚软的身子，看向她们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呀！醒了！”
  没等霍厉霆开口，矮个女孩就兴奋地叫了一声，跟着跳了起来。
  高个女孩瞪她一样，嫌弃道：“大惊小怪，还不去叫人。”
  “对哦！”矮个女孩脸上洋溢着笑，冲着霍厉霆眨眨眼，转身“咚咚咚”下了楼。
  高个女孩缓和表情，对着霍厉霆淡淡一笑：“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宜走动，我先扶你进去休息。”
  她说着，伸手去托霍厉霆的胳臂。
  霍厉霆强打起精神后退两步，避开她的手，戒备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把我抓来，到底想做什么？”
  一开口，霍厉霆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了。
  他抬手摸向喉结，喉结处云天亲手替他贴上的微信变声器不见了。他低头再看自己的手，那些化妆出来的皱纹也没有了。白净修长，已然是他原本的模样。
  高个女孩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们稍微帮你清理了一下，你现在已经恢复了本来的面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恶意的。”
  知道霍厉霆不会相信，她也不勉强，径直绕过他进屋，倒了杯水递给他：“你别着急，先坐下喝杯水，待会儿人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霍厉霆没有接，只冷冷地看着她。
  女孩无奈，她将水杯放到旁边的桌上，然后退开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多喝水，加快新陈代谢，有助于清楚你体内残留的药物成分。”
  站得久了，霍厉霆又开始头晕眼花。
  他只能缓行两步过去，撑着桌子落座，却依旧没有动那杯水。
  高个女孩叹了口气，娓娓道：“我叫白百合，刚才那个女孩，也就是给你用药，把你带到这里来的那个叫红玫瑰。你放心，我们都是好人。”
  她的语气平稳，眼神真诚，不像是在撒谎。
  霍厉霆冷瞥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清凉的液体入喉，脑子好像也跟着清醒几分。
  放下茶杯，霍厉霆讥诮地勾起唇角：“又是威胁勒索，又是下毒，用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敢说自己是好人？”
  白百合的笑僵在脸上，讪讪道：“呵、呵呵，事出有因，情非得已，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感觉到霍厉霆的抵触，她又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你多喝点水，喝了好得快。”
  霍厉霆喝到第三杯水的时候，门外响起略带急促的脚步声。
  红玫瑰扶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而环绕在她们身边的，还有四位穿着黑色劲装，打扮干练的女保镖。
  白百合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她将身体站得笔直，恭敬地朝着老太太行了个礼。
  霍厉霆放下茶杯，目光随着白百合的视线落在站在核心c位上的老太太身上。
  暗紫色的唐装华贵大气，满头银发盘成发髻，只簪着一根不起眼的藤簪。没有任何金玉装饰，却丝毫不影响她那股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尊贵气质。面色红润，精神熠熠，尤其是那双眸子，竟让霍厉霆莫名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他打量着老太太的同时，老太太也正打量着他。
  高大挺拔的身形，俊美如铸的五官轮廓，那双寒潭般深邃的眸子，菲薄的唇，霸道的气势……
  老太太情不自禁地松开红玫瑰的手，朝着霍厉霆走近两步。她的眼圈微微泛红，抬起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抚向霍厉霆的面颊。
  霍厉霆几乎是本能地起身、后退，避开老太太的手，目光冰冷。
  老太太微怔，眼底是一闪而逝的失落。
  站在她身侧那名女保镖见状，立刻厉喝道：“放肆！这位是我们的老佛爷，她看你是看得起你。”
  霍厉霆目光冷淡地环视着这一屋子的女人，似笑非笑道：“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你们的女王呢！”
  听出他话中的轻蔑之意，女保镖立刻神情严肃道：“可以这么说。我们的五官轮廓虽然跟你们z国人没有差别，说的也是你们的语言，但是我们的基因经过改造，生活方式也自成体系，执行的制度更是跟你们的国家制度完全不同。”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老佛爷抬起的手，微微往下压了压，开口，语气威严：“瀑雪，注意你们的态度，对他都尊敬点。以后，他可是你们的少主。”
  那被称为瀑雪的女保镖神情一怔，其他保镖也跟着愣住。
  霍厉霆俊美的眉头皱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白百合客气地解释道：“霍先生，您眼前这位，才是您的亲奶奶。”
  亲奶奶？
  饶是见多识广，霍厉霆还是被这种说法惊得变了脸色。
  他诧异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的脸上堆着笑意，眼中却泛着泪光。
  她如确认般点点头，上前握着霍厉霆的胳臂，温柔的语气中透着哽咽：“好孩子，你跟你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尤其是这受惊时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乖孙子。”
  眼泪，顺着她带着皱纹的眼角滑落。
  霍厉霆身体僵硬，错愕地看着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你们有什么证据？”
  老佛爷感觉到他身体上的抗拒，抹着眼泪松手退开两步，朝着红玫瑰点了点头。
  红玫瑰会意，立刻从腰上的卡通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霍厉霆：“喏，你自己看吧！想要当我们少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是呢！”
  霍厉霆半信半疑地接过文件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但最终的结果并不是99.9999%的亲缘关系，只是相似度极高的亲缘关系。
  “这也行？”他淡淡挑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
  白百合温声解释道：“因为你的父母都已经仙逝多年，所以跟你做鉴定样本是我们老佛爷的。但是这个相似度和基因组的螺旋结构分析，都足以证明你就是我们老佛爷的亲孙子。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霍厉霆“啪”地合上文件，随手扔在桌上，冰冷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
  白百合无奈，求助地看向老太太。
  老佛爷已经从初见的失态中冷静下来，她拍了拍脸上的泪痕，朝着瀑雪等人微扬下巴：“你们先出去，小白和小红留下，替我把当年的事情解释给他听。”
  “是。”瀑雪等人应声离开。
  可还没等红玫瑰和白百合开口，霍厉霆便冷冷道：“我对当年的事情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伤害我养父母的人，到底是不是你们？”
  他话虽是说的“你们”，目光却是笔直地看向了老佛爷。
  觉察到他语气中的不善，红玫瑰笑眯眯地挡在老佛爷身前：“是又怎么样？霍家就没几个好人，他们都是罪有应得。尤其是你那个养母白雪如，她根本就不是人，简直有辱白这个姓氏。”
  霍厉霆睨着她，目光中带着审视：“你看起来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说话如此狠毒？”
  红玫瑰促狭一笑：“嘻嘻，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我现在已经18岁，是成年人了。不过是因为年幼的时候调皮，研制了几味药，把自己毒得长不大，成了天山童姥而已。”
  “对了，你知道天山童姥吗？”
  她看着霍厉霆眨眨眼，黑漆漆的眼珠仿佛又恢复到之前童真的样子。
  霍厉霆微怔，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他还没来记得抓住，就被红玫瑰不着边际的问题打断。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
  红玫瑰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看你这样子，是不知道了？”
  霍厉霆还没开口，白百合先瞪了她一眼：“别说那些没用的，赶紧去把东西拿出来。”
  吩咐完红玫瑰，白百合又转头对霍厉霆道：“谈话的时间可能会很长，你体内的余毒未清，还是先坐下来吧！”
  “对，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老佛爷附和着，率先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指着旁边的位置示意霍厉霆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的。”
  霍厉霆看看三人，心里依旧存着戒备。可红玫瑰的毒着实厉害，他醒了这么长的时间，依旧觉得身体虚软，思维也没有平日顺畅，只能先坐下，以逸待劳。
  很快，红玫瑰就从柜子里捧出几本包装精美、一尘不染的相册交到老佛爷手中。
  老佛爷将相册放到桌上，介于自己和霍厉霆之间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打开：“这些都是你父亲和母亲的照片，你看看，你跟你父亲长得多像。”
  霍厉霆带着疑惑，将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
  大的、小的、新的、旧的、黑白的、彩色的……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能让人清楚的看到，照片上的男人跟他有着如出一辙的五官轮廓。就算不能确定百分百是父子，至少也绝对是亲属。
  有的照片已经陈旧泛黄，有的带着很明显的科技更迭痕迹，因为数量极大，不像是造假能造出来的东西。
  老佛爷指尖轻轻摩挲过一张巴掌大的男女合照，低声呢喃道：“其实，仔细看起来，你不光跟你的父亲长得像，跟你的母亲也长得很像呢！”
  她抬头看向霍厉霆，眼圈又泛起水泽，面上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和慈爱。
  霍厉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再看相册上那对男女时，莫名多了几分好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死？”
  见他终于有了兴趣，三人的脸上都露出喜色。
  老佛爷坦诚地解释道：“我们这个家族被称为粉寨，顾名思义，族中生活的都是女人。当然，不是说我们族里就没有男孩。而是族里的人在结婚生子后，如果生下的孩子是女婴，就能上族谱，在族内抚养长大，传承本族的衣钵。如果生下的是男婴，就会送到族外去抚养长大，学习外面的知识和技术。虽然不上族谱，但是依然跟本族保有血缘上的亲厚关系，依然享受家族的物质支持。”
  说到这里，老佛爷的目光变得幽远，透着淡淡的哀伤：“你父亲，也就是我儿子。当年他寄样在族外的时候，就与你母亲偷偷相恋。因为遭到家族的反对，他们便悄悄私奔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们派出很多族人，遍寻世界各地，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外面遭到仇家追杀，已经处于弥留的状态了。我那个时候才知道，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可孩子却在医院被人偷走了。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然而却再也没有机会接着找了。”
  人生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佛爷闭了闭眼，一滴清泪顺着脸庞落下：“我答应他们，一定会把孩子找回来，一定会带他回家，认祖归宗。”
  她看着霍厉霆，嘴角艰难地扬起笑意：“老天有眼，历尽千辛万苦，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好孙儿。”
  话到此处，老佛爷情难自控，她张开双臂，想要给霍厉霆一个拥抱。
  霍厉霆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往后撤了撤，避开她的手。
  老佛人氤氲着水雾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慈爱的面容上是掩不住的失落。
  如被针扎一般，霍厉霆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下。他抿了抿唇，艰难道：“抱歉，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想我还需要时间消化。”
  他肯听这件事，肯说这句话，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是是是，是我太着急了。”老佛爷欣喜地擦了擦眼角的泪：“小红、小白，我之前让你们准备的家族资料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赶紧拿过来给少主看，让他慢慢熟悉熟悉。”
  “是。”
  红玫瑰和白百合异口同声地答应，他们正要转身去拿东西，霍厉霆忽然打断道：“那个，先不着急，反正资料一时半会也看不完。我想先跟家人报个平安，另外，现在还有人躺在病床上，总要先把解药给他们。”
  他看向老佛爷，目光诚恳：“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老佛爷爽快地点点头：“只要你不提离开这里，什么都可以。”
  她站起身，对着红玫瑰和白玫瑰吩咐道：“你们好好照顾少主，一切按照少主的要求行事。我去召集族中长老，准备召开家族会议，正式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是。”
  红玫瑰和白百合应声，恭敬地将老佛爷送出房间。
  房门关上，听着老佛爷的脚步渐行渐远。
  霍厉霆面上恢复清冷，淡看着她们，看门见山：“现在，麻烦你们先给我解药。”
  白百合和红玫瑰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同时露出微讪的表情。
  片刻，白百合才率先开口：“制毒解毒都是她，我对此一窍不通。”
  自己的锅，还是只有自己背！
  红玫瑰见躲不过去，只能从包里摸出用锦布包裹的书递给霍厉霆，悻悻道：“你带回来的书是假的，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所以，我也研制不出解药，救不了他们。”
  霍厉霆怔了怔，但只一瞬他就明白过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肖老爷子肯定一早就料到这些人不会这么好说话，所以准备东西的时候就留着后手。
  红玫瑰见霍厉霆不说话，还以为他生气，连忙将书丢到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献宝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个毒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要不你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别的我们再从长计议？”
  白百合附和道：“是啊！一来免得他们着急，二来也免得他们到处找你，浪费人力物力。”
  霍厉霆接过电话，却没有立刻拨打，而是幽幽地看着她们：“你们把我弄回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帮你啊！”红玫瑰扬起脸，满眼的骄傲：“老佛爷知道你现在一无所有，想先让你回来继承家业，接着再帮你报仇，然后再给你娶……”
  红玫瑰的话没说完，就被白百合捂住了嘴。
  白百合讪讪赔笑道：“再给你取得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