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_21

  “你和大多数人的区别是,大多数人觉得起码自己是个东西。”小游说。
  “哈,”向瑯笑了笑,“没人觉得这世界有病吗,我爹公司里那群人,我看着都是行尸走肉。”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是说你啊。”小游如今也驰骋在商场之上,向瑯这一杆子把她也算上了。
  “得了,你跟我说这话,小心我踹你出去。怎么样,就我们两斋喝?我把小D和炮子他们叫来?”小游提议道。
  “别,”向瑯马上否决,“你陪陪我就好。”说着,扭过脑袋望向她,“还是说你也要忙了?”
  “不忙,再大的事也得推掉,有什么能比向公子重要啊?”小游端起酒瓶,把两人的杯子再度满上。
  向瑯满足地一笑,小游总是莫名地让他感到安心,从小到大,无条件地陪他颓废,任他撒野,听他牢骚,包容他甚至支持他各种“无理取闹”的举动。向老爹不太待见这姑娘,觉得在向瑯学坏这事上有她一份功劳,小游的父母对向老爹颇有微词,对向瑯却亲切得不行,过年过节的,向瑯偶尔会溜到小游家过。小游大咧咧地让向瑯把她家当自己家,向瑯心怀一股不得不节制的感激。接触小游家人越多,向瑯越觉得家里的氛围窒息得可怕。他怕自己越界,怕自己产生没有出路的依赖,更怕感受那种难受得要死的羡慕。
  而小D和炮子,也是他最好的兄弟,只不过那两太没心没肺,还大嘴巴,向瑯是打死不跟他们谈人生的。但是,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会二话不说披肝沥胆。几年前,坐上去美国的飞机的那一天,向瑯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些朋友了。
  越长大越孤单,这是真话,能被向瑯视为“朋友”的人,除了这三个童年就厮混在一起的小伙伴,再无他人了。
  其他人……
  都与己无关。
  或者是只有交易关系的工作人员,或者是互相满足生理需求的一具肉体。
  仅此而已。
  他需要的,只有这些。
  向瑯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他不在乎外界的眼光,他凭什么要让一群庸俗的傻逼影响自己的人生。人只能活一次,再伟大的功业都不如快快活活过日子来得实在,死后流传千古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别跟他扯精神长存这种鬼话,等多少万年后人类都灭绝了,精神存去哪里?
  这些问题不能深究,这是向瑯的心得。他很幸运,生在一个和平时代的和平国度,他有资本去任性。
  那就任□□。
  向瑯咯咯地自顾自笑了起来。
  “笑什么?”坐在一边的小游抬腿踢了踢他。
  “我觉得我错了。”向瑯眯着眼呢喃道。
  “嗯?”小游挑了挑眉,向瑯主动认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就不该找窝边草。真的,记住我的教训——”向瑯的音调都飘忽了起来。
  小游看了看桌面上横七竖八的空酒瓶,向瑯真的喝大了。
  小游没说什么,伸手摸了摸向瑯的头发,像她小时候习惯的那样。
  向瑯一把握住她手腕,仍没有睁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小游愣了愣。
  “谁敢说你恶心?”她腾地站了起来,“我去抽他大耳刮子!”
  向瑯瘫着身子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小游说的话,小游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背,“是不是又跟你爸吵了?”
  向瑯没有回应。
  “没事,我说过,那个家什么时候你不想呆了,来我这,只要我在一天,这就是你家。”
  小游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向瑯耳边,那么温暖。
  谢谢。向瑯翕动着嘴唇。
  他还是个幸运的人。向瑯想。
  可是,有些事,终究只能自己去面对。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向瑯才恍惚地从小游的床上爬起身来。小游早上就出门去了,她不像向瑯这个无业游民,她还有生意要做。十几年来,几人一直觉得小游不外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大小姐,这阵子她认真起事业来,大家才倏然对她刮目相看,晚睡早起,废寝忘食,通通做得出来。向瑯在午后的阳光中抓了抓头发,连小游都这样了,衬得他越发自惭形秽。
  可他能怎么样?很多事情,他根本都还没搞清。
  向瑯悠哉悠哉地洗漱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精神又回来了,想起自己昨夜的胡言乱语,但觉可笑,甩了甩头,出门。
  大门附近停着他那辆凯迪拉克,车里坐着一个人。
  林青。
  昨晚是林青载着他来的,但向瑯没让他跟着进去,说是一会就走,让他门口候着。结果这一候,就候到了地老天荒。
  向瑯走过去。
  驾驶座上的林青正靠着椅背,闭着眼睛,呼吸匀称,向瑯盯着他看了一会,不客气地敲了敲车窗,笃笃笃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爆发,林青一惊,猛地睁眼,看到向瑯,疲惫的神色中混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向瑯钻进车后座,语调冰冷,“回去。”
  他知道他的做法很过分,他知道林青在外边呆了一夜,他知道林青在这段等待中必定心急如焚,可他不打算解释什么,他心安理得。
  他不是心理变态,他没兴趣去妨碍普通人赚生活,可不管是谁,只要堵在他自由的道路上,他都会奋起反击。
  不管是谁。
  林青这毫无疑问是疲劳驾驶了,然而向瑯不在乎,哪怕他们就死在回家的路上,要真挂了,说明那是命,该来的躲不过。
  向瑯和林青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不对……他们有过关系吗?没有。有的只是向瑯一厢情愿的三分钟热度罢了。既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向瑯再怎么整林青都没有心理负担,反正是他自找的。
  再说,向瑯从来都自认不是个好人。
  林青成功地摆脱了老板某方面的骚扰,却不小心将工作难度从普通级别调到了地狱级别,每天不是草木皆兵、杯弓蛇影地时刻盯紧向瑯,就是东奔西走、精疲力竭地满世界寻找向瑯,数不清有多少次,林青很想一声怒吼转身就走,有钱人都他妈很混蛋,向瑯分毫不差地证实了林青原本的这个印象。
  不行。林青把拳头捏了又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用理智催眠自己,不行。他心知肚明,以他的条件,不可能再找到一份同样待遇的工作了。
  难道……去做脱衣舞男?
  不然就得犯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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