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皇后大义

  “你、你敢——”司马衷眼前一阵发黑,想不到张方竟要做到最绝。
  张方微笑,“皇上可以试试,末将敢不敢。来人,放——”
  “等等!”却是羊献容忽然出声,神情坚毅,“张方,你定要火焚皇宫?”
  张方颇有兴致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方才听不够明白?”
  说实话,他对羊献容,还真有几分佩服。
  以豆蔻之年,嫁给足以当自己父亲的懦弱皇帝,若是寻常女子,恐怕定会以泪洗面,自怨自艾,而她,却坚强地活了下来。
  以皇后之尊,却屡遭废立,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因难以面对这种羞辱,而自行了断,她却依然冷静,甚至还想要拯救其他人,如此胸襟,须眉难比。
  “昔日董公火焚洛阳,连烧数月,烟火遮天蔽日,百姓遭到屠杀,洛阳之繁华,彻底化为乌有,你要让旧事重演,做第二个董公?”羊献容字字如雷,敲在每个人心上。
  那是洛阳的一次空前的浩劫,虽说已经是百余年前的旧事,然而如今的人每每提起,仍是心有戚戚。
  张方再狠再残暴,也不敢说愿意做董公第二,脸色开始发白,却不输气势,“皇后何必说这话,末将是为了让皇上去长安,洛阳已然成一座空城,皇上留下,也没什么用。”
  “董公虽得一时荣耀,却终于惨死,其私欲与残暴,更是人人唾骂,张方,你定要火烧洛阳,落得千古骂名?”羊献容厉声道。
  张方嘴唇动了动,居然没有出声。
  所有人都被她此时的果决决绝所震撼,想不到在如此危急的关头,竟是她一个弱女子,以气势压倒了张方,保住洛阳。
  羊献容上前几步,虽是被绑着,却恭恭敬敬地跪下,“臣妾多嘴,皇上恕罪,臣妾以为,洛阳需好生整顿,还请皇上移步长安,为了大晋百姓,请皇上保重龙体,待洛阳情势稳定,再请皇上移驾回来。”
  司马颖等人皆明白她的意思,去长安已是无可更改,然而请皇上去,与被张方逼着去,却是两回事。
  司马衷紧握着拳,眼前已有些模糊。
  容儿不顾生命危险,叱责张方,保住洛阳,已是大功一件,如今更是极力保全他的颜面,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请皇兄(皇上)移驾长安。”司马颖等人,也都跪了下去。
  司马衷深吸一口气,“好,准皇后与众卿所奏,朕即日前往长安!”
  “皇上英明!”
  张方看了羊献容一眼,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大步出去。
  这个女人,留之危险,必要尽早除去才行……
  ——
  三日后,司马衷等人及一众官员,启程前往长安。
  一路上虽没有被打骂,然张方也不可能对他们太客气,冷言冷语总是有的。
  羊献容一直尽力服侍司马衷,事事亲力亲为,尤其是吃食方面,宁肯自己先试过,确定无事,再让他用。
  “容儿,你不可如此,”司马衷都看不下去,又是感动,又是心酸,“自有人替朕试食,万一你有危险……”
  “臣妾死不足惜,只要皇上安然就好。”羊献容倒并不在意,一来她确实愿意为司马衷去死,二来也是觉得,张方没这个胆量,在半路毒死司马衷。
  “朕也要你没事,”司马衷揽过她,想想之后,又万分难受,“是朕没有能耐,保护不了你……这一去长安,恐怕……”
  “皇上稍安勿躁,”羊献容偎在他怀里,轻声道,“臣妾这里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请皇上定夺。”
  “哦?”司马衷大喜,“是什么,快说!”
  难怪当时容儿要劝他前往长安,原来是还有后招!
  他就说嘛,即使是为了保全洛阳,容儿也不该那么快就要他去长安。
  “东海王,他不是一直封地等待皇上诏令吗?”羊献容声音更低,只有两人才能听到,“之前徐州都督不是已经投降,被免官吗,皇上何不让东海王领徐州兵起事,讨伐张方?”
  司马衷惊喜道,“不错,朕怎么忘了东海王?容儿,多亏了你提醒!”
  幸好有容儿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已不是一两次,真好!
  “臣妾不敢当,”羊献容假装跟他很亲近,又往他怀里靠了靠,道,“还有,既然河间王能传檄四方,皇上为何不让东海王亦如此?想来天下义士都不能容忍河间王所做之事,必然会群起而应。”
  “不错,正是如此!”司马衷更加激动,几乎要忍不住叫起来。
  “范阳王等人,亦是忠直之士,皇上可重用。还有,东瀛公是东海王的亲弟弟,想必一时糊涂,才听了河间王吩咐,只要东海王对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应该会幡然悔悟,有他相助,打败河间王,就更有把握,再加上刘将军的匈奴兵,胜算就更大。”羊献容继续道。
  司马衷用力抱紧她,“容儿,多谢……”
  除此之外,他已不知该说什么。
  “臣妾不敢当,”羊献容温顺地由他抱着,“臣妾愚笨,不能帮皇上太多,皇上恕罪。”
  “你已经帮了朕很多,”司马衷亲亲她的额角,“容儿,你放心,待大局稳定,朕一定……了却你的心愿。”
  羊献容身体一震,说不上是欢喜,是愧疚,好一会才颤抖着道,“臣妾……谢皇上……”
  因心中有了底,司马衷接下来几天,就安然了许多。
  寻了个机会,他将羊献容所提之事,偷偷告诉了司马颖。
  司马颖应下之余,十分惊奇于羊献容在如此境况之下,竟还这样冷静,心思细密,果然非一般女子可比。
  这一路长途跋涉,不但累极,且因粮食匮乏,众人经常饿肚子,苦不堪言。
  张方自洛阳离开时,抓了大批宫女,本是想用做军妓,谁料这路上无米粮下锅,他竟命人将这些宫女陆续杀掉,用以充做军粮,其残忍行径,令人发指。
  司马衷和羊献容等人连续几天只有稀粥裹腹,亦个个饿的头昏眼花,结果有一天,忽然有了肉吃,虽说只放了盐,还有股子说不上来的味道,但他们都顾不上挑剔,全都吃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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