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布朗爷爷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上下打量湿漉漉的阿泠,而后伸出树皮一样的手指抹开阿泠贴在脸上的头发。
  阿泠不喜欢被别人碰,下意识想甩开老人的手。
  “哟,有点脾气。”布朗爷爷呵呵一笑,“长得怪可爱的,几岁了?”
  阿泠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布朗爷爷掐了掐阿泠的脸蛋,又摸了摸他瘦削的肩膀,手指用力按了按,老人啧了一声:“骨龄不超过六岁。”
  “进来吧。”布朗爷爷朝杰克道,“你小子看什么看,还不干活去,想回家被你爹揍啊。”
  杰克嘻嘻一笑,朝阿泠眨眼:“走了。”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冰凉的雨夜中。
  阿泠跟着布朗爷爷进入房间,房间不大,五脏六俯俱全,墙边立着一个液晶电视,正在播放一部喜剧。
  房间里很温暖,虽然有些简陋,但打扫得干净整洁,餐桌上放着一个黑面包,布朗回头看了眼他:“饿了吧。”
  老人的目光没有明显的关切,不过语气温和,可以感觉到他的善意。
  阿泠犹豫了下,点了头。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应景的响起咕咕声,小手赶紧按住瘪瘪的肚子,有些尴尬地垂下头。
  然后眼前就多了一块黑面包。
  “吃完去洗个澡,把自己拾掇干净了再来跟我说话。”布朗爷爷说完,翻身躺上床,半眯着眼睛看电视,不时哈哈笑出声。
  阿泠小口吃着黑面包,他不敢坐椅子,他知道没经过主人的允许擅自坐上去是不礼貌的行为,尤其他的衣服还是湿的。
  面包很软很香,食物一点一点下咽将饥饿的胃部填满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感。
  阿泠喜欢这样的感觉。
  很温暖。
  “冰箱里有牛奶,自己去拿。”冷不丁布朗爷爷停下哈哈笑声,朝他开口。
  “谢谢您的面包,我吃饱了。”阿泠摇了摇头,将剩下的黑面包握在手里,“等我挣到钱,这块面包的钱会还给您的。”
  “谢谢您。”他再度道谢。
  布朗爷爷将视线从电视挪到他身上,看了眼他手中不多不少正好剩一半的黑面包,目光有些震动。
  受过饿的孩子在得到食物时,第一反应是埋头狂吃,直到吃饱为止。
  并且,不会拒绝更多的食物。
  这是一个孩子最基本的反应。
  比如那些乞讨的孩子,他们或多或少是被家人唆使这么做,几乎每个孩子都没有单纯幸福的童年,早熟的厉害,但再厉害也是几岁孩子。
  眼前这个骨龄不超过六岁的小男孩,自制力惊人,甚至到了可怕的地步——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做到他这种程度。
  “先去洗澡。”布朗爷爷收回视线,朝浴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里面有烘干机,自己收拾。”
  阿泠本想立刻问工作的事,见状,只好闭嘴,他小心翼翼将面包放回桌上,并且将咬过的那面支棱在桌沿外。
  进入浴室,好在阿泠在好心夫妻家里住过几天,知道花洒和烘干机怎么使用,他麻利地先将衣服用清水搓洗干净,打开烘干机把衣服塞了进去,插上电,按下按钮。
  烘干机工作时,他才开始洗澡。
  阿泠没有使用浴室里的沐浴用品,只是用热水细致地洗了三遍,确认身上冲干净后,他关掉花洒。
  浴室里有面镜子,阿泠拉过凳子站上去,抹开镜面上的雾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确切地说,他看的是胸口上一个印记,细看的话像是一个字,但因为多了一个洞穿的痕迹,留下伤痕,无法辨认出那个字是什么。
  能确定一点,不是英文,是中文。
  阿泠摸着这个印记,稚嫩的脸蛋布满茫然。
  每次看到这个印迹,他都觉得好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
  呆呆地看着,直到身上的水珠渐渐变干,浴室内的雾气散完,烘干机的声音也停了下来,阿泠才跳下凳子,拿出烘干的衣服穿上,拉开浴室门走出去。
  电视依旧放着,不过已经是另一部电影,床上的老人半倚着床头,拿着遥控器睡着了,鼾声匀称,被子滑到一边。
  阿泠想了想,轻轻走上前,将老人滑下的被子扯上去盖好。
  他现在是干净的。
  于是阿泠瞄了眼椅子,面向老人坐了上去,然后将黑面包拿到身前,闻着面包的香味,等待老人醒过来。
  不知道有没有合适自己的工作,阿泠想。
  有合适的工作就可以挣到钱,不需要太多,只要保证能够买面包就好。布朗爷爷这里应该有合适的吧。
  他是被一位“朋友”介绍过来的。
  ——他的朋友,是一条流浪狗。
  能找到穷人区,也多亏了这位朋友。只是朋友把他送到这里后便跑了,阿泠有些遗憾。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今天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大人。
  那人很厉害。
  阿泠无比肯定。
  第一,他没有把自己当成怪物。
  第二,在自己失控时,欺负他的人都飞了出去,只有他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第三,他的目光很熟悉,熟悉到让阿泠肯定他很厉害。
  最重要的是,阿泠回忆蓝瞳身上穿的衣服,很漂亮,可以得出他很有钱的结论。
  可自己却无法轻易挣到钱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阿泠有些气馁,低头看着自己瘦小的身体,暗自期待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这样他可以更容易找到工作。
  忽然,阿泠听到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就在门外细细簌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划拉,听着很不舒服。
  他拧起眉峰,抬头,对面床上的老人睡得很香,完全没有听到。
  那声音越来越大,就在门口。
  有人来找布朗爷爷吗?
  看着老人花白的头发,阿泠跳下椅子,轻轻走到门边,小声道:“找布朗爷爷吗?”
  外面没声了。
  “?”阿泠被这种情况弄得有点无措,回头看了眼老人,继续小声问,“有人在外面吗?”
  依旧没有声音。
  犹豫两秒,他拉开了门。
  阿泠猛地瞪大眼睛,只见门外突兀出现三只帝王蟹,个个都有足球那么大,它们不停用自己的大钳子扒拉门外的……泥地。
  除了三只螃蟹让阿泠震惊外,更让他震惊的是,门外不再是杰克带他过来的石板小路,也不是冰凉雨夜,而是一个漂亮清雅的院子。
  再前面是一栋三层别墅,室内亮着明亮温暖的灯光,隐约可以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
  “好了,别哭了,你们没有赢伊芙,她不也没赢你们吗,算是平局。”
  “不能怪蓝瞳,他不是故意把你们放进伊芙那里的,乖啦。”
  “你们要向小三学习,小三最勇敢了。”
  ……
  第88章 我觉得把他扔给小红帽比较合适……
  037:
  阿泠被这一幕吓到了。
  他茫然地看着那三只大螃蟹, 它们似乎找到了逃生的地方,忙不迭爬过阿泠的脚, 吭哧吭哧跑进布朗爷爷的房间,一个劲儿的往角落里钻。
  阿泠回头。
  身后依旧是布朗爷爷的家,老人躺在床上, 鼾声平缓。电视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响着,一切如常。
  除了门外的画面,陌生的仿佛是幻觉。
  阿泠忍不住抬起小手揉搓眼睛,他觉得有可能是自己看花眼或者听错声音了。
  然而再睁开眼时, 依旧是那个安静清雅的院子。
  阿泠抬头,看向对面亮着灯光的房子, 温柔的声音消失了,隐约能看到人影走过。
  他目露犹豫, 不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关上门, 还是走出去。
  原先的雨夜温度低,可这里即使是黑夜,温度也是温暖的, 风吹过,甚至可以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
  于是在犹豫了一分钟后,阿泠小心翼翼迈出脚步,脚下是真实的地面,他走了两步回头,看到门仍旧是打开的,心里的紧张顿时散去不少。
  下一秒, 打开的大门当着他颀猛地关上。
  阿泠僵住,下意识跑过去。
  “布朗爷爷!”
  阿泠扑了个空,门消失在眼前,只余空气。
  他呆站在原地,有些无助地看着门消失的地方,过了会儿,缓缓握紧拳头。
  没关系,不管在哪,只要、只要自己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只是……
  他有些愧疚地红了眼眶,白白在布朗爷爷那里吃了面包洗了澡,他突然消失,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小偷?
  屋内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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