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细算_99
我刚要夸他识大体,然后人家继续说到:“……才怪。”
身边的人用了我从没见识过的恨恨不甘的语气,让这个向来波澜不惊的人显得有点孩子气,却又很喜感。
我总觉得这个时刻他要气不气样子显然是在暗示我赶快哄哄他,那我必须得哄。我拉过他揽着我脖子上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几下,“暮雨,我那就是做做样子,不亲假亲不近假近,能给自己争取个支持者就尽力争取一下儿。你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单位表面看着挺好,实际上内部特别黑特别乱,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想往上走,挺难的,要么你就特别有本事,要么你就特别有后台。你看我吧,显然不是有本事的那种,整天混吃等死的,工作上不出大错我就满意了,单位里啥事儿我都不积极,也懒得在领导面前表现,而且我们那王行长还老看我不顺眼。成绩什么的更是没有,每次有啥比赛、考试什么的,基本也轮不到我。要说后台,我也就在总行有个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亲戚,跟人家真正的皇亲国戚比,也就可以忽略为没有。所以呢,我也就是拉拢一下儿身边的人,虽然我知道这种人事变动都是上面说了算,说什么公开竞聘啊、投票啊什么的都是扯淡。文件还没下来,基本百分之八十的岗位人选就已经定下来了,往下都是过场,演给大伙儿看的……我知道希望不大,不过还是要争取一下,其实,我就没干过这种求人的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办……以前我老是觉得这种事儿别扭、俗气、还挺掉架儿的,现在,我有动力了……”
暮雨一直看着我,手指很轻地在我脖子里滑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朝他咧嘴一笑,又自顾自地继续我的话题,“以前我对现状没什么不满的,我也习惯这样没有压力的小康生活,虽然谈不上富裕至少不会挨冻受饿,爹妈又不用我操心,我就这样混下去也挺好。可是现在,现在不是有你了吗?我知道你是个经得起事儿的人,有什么难处都能自己扛下来,我就是觉得,即便你不怕吃苦,我也不能老让你这么辛苦。我得长本事,等我日后发达了,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不用再拼死拼活挣钱养家,不用烦心,你想干嘛就去干嘛,不想干嘛就不干嘛,没人能欺负你……我养着你……”
暮雨停下脚步,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重复道:“你养着我?”
“对啊,”我看着他理解困难地样子,得意地在他腰上摸了一把,凑近了他耳朵小声地说:“怎么说我也是你男人啊,养着你有什么不行?”
暮雨瞪了我半晌,眼神晃晃地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最后,他撇开脸去不再看我,却紧紧地攥住我的手,攥得我生疼。
他拉着我走了几步,然后说:“安然,你啊……如果你愿意在银行里有所发展,那你尽管去做,我都支持你;如果只是为我……安然,你不用强迫自己去干那些你看不上的事儿,不用费尽心思要有出息什么的,我只希望你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安然,别因为我变了……”
我看不清暮雨的表情,听他说话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
我知道我有点做白日梦,飞黄腾达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可是,暮雨,我就是想为你做点什么,我希望我能给你什么,即便你多独立多坚强,即便你用不着,我还是想做你最放心的依靠,在你生命里留下最深重的痕迹。
我拉拉他的手,笑嘻嘻地说:“能养着你,我就开心了。”
暮雨无奈地揉揉我的脸,看着我好久不说话。我得寸进尺,推推他问道,“行不行?”
一个清浅的笑容绽放在他唇边,他忽然揽着我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去。场地上的老人和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了,目光所及的地方就剩我们俩。我往他身边缩了缩,看着我们两个人的一对身影靠得更近,同样频率的步伐,就像可以一起走很远很远。
我以为暮雨不会理会我那个问题了,然而就在四百米的跑道走了半圈的时候却听到他自言自语般地问话:“就这么想……养着我啊?”
他等待着我的回答,目光深沉,眼底有细细碎碎的光亮,美丽如星辰映照下的大海。
我一阵失神。养不养的,那基本是个玩笑,一个可以当真的玩笑。“其实,我只是想对你好……”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这样而已。
暮雨听完,忽然仰头看向天空。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傻兮兮地陪他往天上看。天幕净蓝,月缺星稀,没有任何不寻常如UFO的物体值得暮雨这么入神,“看什么呢?”我问。
“看天上有没有神仙?”暮雨答道。
“啊?”我没料到这么不靠谱的话能从那个人嘴里冒出来,当时就愣了。
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暮雨抱在怀里,他趴在我肩上,身体有些颤抖,却是在笑。他喊着我的名字一遍一遍,与往日同样的温柔,却多了些什么让我的心不由慌成一片。我本能地搂紧了他,这是怎么了?
“安然,咱们回家。”那人说完,拉着一脸莫名其妙地我就往远处我们那个单元跑。我这没锻炼过的小身板跑到楼下已经气喘吁吁。他拖着我进了空无一人的电梯,按下楼层按钮,门还没有关好,我就被他按在电梯冰凉地金属墙壁上,亲吻落下,慌乱急切。
一路被半拖半抱着进了屋子,杨晓飞看着我撕扯在一起俩小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零食都掉到外面。无视他傻呵呵的‘你俩怎么打起来了’的问话,暮雨拽着我直奔卧室,杨晓飞愣愣地被关在门外。
暮雨几下扯掉我身上的衣服,又是亲又是咬。我开始还断断续续地问他是怎么啦,后来他不说我也懒得问了。眼下的情况很明显,这家伙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他想发泄,我陪他疯一下又能怎么地呢?我的一切,只要他想要,我就会给,无论何时,无论什么。
太过溺爱纵容,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湿淋淋地被暮雨抱在胸前,我只剩咬牙切齿地骂他,“你现在是越来越禽兽了……”
已经平静下来的家伙把我眼前的头发拨开,亲亲我的额头,一脸坦然。
我气得踢他,他也不躲,后来我干脆咬住他放在我脸颊边的手指,稍微用点儿劲儿,肯定能留下深红的印子,他还是无所谓,居然将手指探得更深,指尖摩擦过舌面,带着粗糙强硬的质感,我惊得松开他,他却翻身将我压住,一个窒息般的吻在余韵未消的身体里勾起新的波澜,只是被他折腾了两次的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回应。
他察觉到我的脱力,也不再纠缠,头靠在我肩膀上,手指和我的交握在一起,气息慢慢地缓下来。
“疯够了你?”我问他。
他点点头。混蛋,居然还敢点头,我翻了个白眼。
“受什么刺激了你?恩?”这么不管不顾的往死了折腾我,翻来覆去的,当我是铁打的吗?
“紧张!”暮雨说。
“紧张个鬼啊!”我听他胡扯。
“紧张你……”他说。
“紧张我什么?”我偏过头,鼻尖都能蹭着他的嘴唇。
他沉默了半天才说:“安然,我在外奔波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要为我遮风挡雨,从来没有人想为我出头,从来没有人许给我安宁无忧的日子,没人在意我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更没有人为了我去做他不想做不必做的事……安然,你怎么能这么好,怎么能这么温暖……”
我的心酸酸的,疼痛又甜蜜,却忍不住训他,“没见识的,这算什么好……我也没做成什么,不过是夸下口来……不过是想法……再说了,你就这么报答我,看把我折腾的……”
暮雨往我脖子边蹭了蹭,依恋又惬意,他说:“我就是没见识过这样的好,能把所有苦累都抵消了,所以,我才紧张,不知道我能不能拥有这么好的东西,怕转眼它就消失了……我想抓住你,抓紧你,永远都不放开。”
“混蛋……”我亲昵地骂他,他把我搂得更紧。
这孩子是吃苦太多了吗?一点甜就这么欢喜?手指描过他长长的眉,那时我在心里认真地发誓,不要让他难过,不要让他惶恐,给他我全部的爱和珍重,稳定的,长久不变。
洗完澡,暮雨出去给我倒水。我听到杨晓飞叽叽咕咕地跟他说话,其间还夹杂着猥琐至极的笑声,内容可想而知必然跟我俩刚才的举动有关,暮雨一直没应声,直到后来杨晓飞说早起要给我煮什么好消化有营养的汤时暮雨才说话,他说中午煮吧,早上你安然哥起不来,然后杨晓飞又是一阵欠抽的笑。
不过暮雨是说对了,我确实起不来。
一觉睡到十一点,我才被关着门都挡不住的香味勾搭得爬起来。洗了脸从房间走出来,我本想直奔厨房的,可是看到客厅的暮雨时我呆住了。那人坐在沙发上,身边堆了一堆衣服,手里拿个电熨斗正在铺了块浴巾的茶几上熨衣服。
熨斗的前端冒着白色水汽,暮雨很专注地移动手下的熨斗,在衣领上来回走过。
他现在熨的那件衣服,是我的工作服衬衫。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他冲笑了一下儿,“起来啦?”
“恩,”我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熨衣服了?”
“刚刚。”
“这个熨斗以前没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