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二爷,这是大管事在北方闹蝗灾的消息传到洛城的前一天购买的官盐,质量都是上好的,价格还不低呢。”因为贩盐的利润很大,而且是百姓家中不可货缺的,所以一直由官府来*经营,不过由于官家卖的价格较高,所以私底下有很多的盐贩子,他们卖的价格往往只有官盐的一半左右。
  不过由于走私的盐贩子存货并不多,而林家需要的量又大,所以大管事才会购买官家的海盐。
  “嗯,百姓吃的饭里没有盐是不成的,价格高些也无妨。”林敬之把盐粒放回麻袋,将口挽了几下掖好,以防灰尘从麻袋口里飘进去。
  在灶台的另一边,则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数十个麻袋,有的麻袋体身烂有小孔,可以看清楚里边装着红豆,少许红豆从小孔处落下,零落的撒在了地面上。
  红豆的价格要比大米高上许多,可见林家算是非常仁义了,洛城官府和其他的富商开棚济粥时,米粒都是数着往锅里放的,就更别提红豆了。
  “侍墨,二爷我肚子有些饿了,你这里可还有早间剩下的馒头?”林敬之见厨房里的食材准备的很齐全,对侍墨的办事能力甚为放心,走到一边坐下来说道。
  “这?”侍墨闻言一愣,随即回道:“二爷,以您的身份,怎么能吃剩馒头呢?要不我去安排一下,让他们先给您熬一碗红豆小米粥垫垫肚皮,想来过不了多久,府上的护卫就会把饭菜给您送过来了。”
  “不用,你只管给我拿来个馒头就成,这荒郊野外的,可不是讲究身份礼仪和排场的地方。”林敬之说罢,招了招手,示意玉姨娘坐在自己的身旁。
  侍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不一会,就从木棚另一边的大筐中,挑来一个看上去干净些的白面馒头。
  接过馒头,林敬之一掰两半,一半递给玉姨娘,一半直接塞进了嘴中,嚼了两口,虽不至于唇齿留香,但也颇有一番天然的美味,满意的说道:“嗯,不错,这馒头的味道真不错。”
  玉姨娘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后,用另一只小手将面纱掀起一角,因为有外人在场,不能失了礼仪,小口的吃了起来。
  二人坐下没多久,手上的馒头只吃了一小半,侍墨突然咦了一声,指着洛城的方向开口道:“二爷,府上的护卫来了,估计是给您送吃的来了。”
  林敬之顺着侍墨的手放眼望去,只见远方的官道上,有十几名林家护卫骑着高头大马,正向这边疾驰而来,马蹄踏处,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看了半晌,林敬之缓缓的站起身来,拧眉思索,不对,这些护卫不是来送饭的,不然他们不必跑的这般急切,而且他们手中也没有提着用来盛装饭菜的食盒。
  难道,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第二百零九章 三爷被劫
  侍墨知道那些护卫是来寻主子的,招来一个下人,让其跑上前去将护卫们引过来,林敬之心头猛然跳了几下,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一把将手中的馒头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没几下就吞咽到了肚子里。
  玉姨娘眼力比林敬之还要锐利,不但发现护卫们手中没有拿着饭盒,还隔着老远,看见他们的脸上爬满了焦急的神色。
  迎上去的下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终于把护卫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那些护卫听清楚林敬之的方位后,也不停歇,直接与那个下人擦身而过,直奔这个简易的厨房。
  十几匹骏马跑动间,带起一阵沙尘,直把那个下人呛的连连咳嗽,眼睛里也扑进去一些,用手一揉,泪水已是溢了出来。
  瞧见那些护卫这般急切,侍墨脸色微微一变,上前几步,也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头了。
  “侍墨,去找人把我们的坐骑牵来。”林敬之吩咐了一声,背手而立。
  “是。”侍墨应了一声,急忙跑向一边,去办理主子交代的事情了。
  那些护卫奋马扬鞭,速度甚快,不一会,就来到了厨房十丈开外,待看清楚了林敬之与玉姨娘,才稍作收敛,提了提马缰,将速度放缓了一些,等马儿冲到了近前后,当先那个护卫不待坐骑停下,就翻身跃下了马背。
  来人正是林家护卫队长胡定,胡定落下地面后,借着惯性急冲两步,单膝跪在了林敬之的面前,“奴才给二爷,玉姨娘请安。”
  随后,跟在胡定的那些护卫们也跳下马背,紧跟着跪下来,给二人请安。
  林敬之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尘沙四起,本能的抬起手捂住了口鼻,待灰尘落下去一些,才用手轻轻扇了扇,回道:“起来吧,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此慌张?”
  “回二爷,是发生大事了。”胡定骑着骏马一口气从洛城跑到了这里,累的满头大汗,呼吸急喘,话说了一半,他见厨房还有很多下人,直起身子,急踏两步,俯身到林敬之的耳边,小声道:“三爷在城外的别院被歹人劫走了。”
  “什么!”林敬之闻言大惊。
  “是真的,二爷,老太君请您立即回府。”胡定说罢,后退两步,再次单膝跪在了地上。
  玉姨娘立在林敬之的身后,在胡定猛然站起来的时候身体骤然紧绷,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直到胡定汇报完事情退了下去,才重新放缓了下来。
  “回府!”林敬之大手一挥,走出了木棚,这时侍墨派出去的两个下人已经牵着他与玉姨娘的坐骑奔跑了过来。
  虽然他并不喜欢林礼之这个泼皮纨绔,但不管怎么说,此人也是林家的直系主子,现在被歹人闯进林家别院给劫了,可不是小事。
  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与林礼之是同父异母兄弟的关系,林敬之只觉着心中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异常的难受。
  以前的林敬之虽然也气恼三弟不争气,但林礼之毕竟是他弟弟,打也行,骂也好,终归是一种关心的手段,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伸手接过马缰,林敬之抬起左脚一踩马蹬,利落的翻身而上,他生怕林老太君听到消息受不了打击,也不与玉姨娘答话,就当先一甩马鞭,向洛城的方向冲去。
  虽然胡定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但却瞒不了玉姨娘的耳目,她知道林府发生了大事,跳上黑马,便紧紧的急追了上去,林家的护卫们也不敢怠慢,各自跨上自己的马匹,也跟了上来。
  二十余匹高头大马,踏蹄飞奔,所过之处,风沙四起,远远望去,官道上好似刮起了一阵狂风,马蹄声急如骤雨,直震的地面都有些发颤。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林敬之便骑着白马到达了洛城,来到城门口,他也不下马让守卫巡检,就直接冲了进去,吓的刚刚迎上来的两名城门守卫一声惊呼,抱头鼠窜,玉姨娘紧随其后,林家的护卫们没把守门军士当回事,陆续涌入了城中。
  因为大部分难民都被林家说动去城东荒地挖运河了,而且市场受到蝗灾的影响,物价飞涨,市进萧条,所以此时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林敬之驾着白马,就这么在街市中飞奔,倒也没有撞到无辜的百姓。
  来到林府门口,林敬之顾不得在马背上颠簸了许久,身疲力乏,骨架酸痛,就直奔林老太君的小院。
  玉姨娘进入林府,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现在林家的暗卫由她掌管,接下来调查林礼之被劫一事,定然少不了她的参与,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上前拉住一黑一白两匹马的缰绳,往后门牵了过去。
  急冲冲的来到小院,林敬之也不让丫环们通报,就直接推门走进了屋内,林老太君正靠在椅背上假寐,听到声音猛然睁开了眼睛,见是嫡孙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开口道:“你身子骨不好,不用赶这么急的,快坐下喝口茶水。”
  “嗯。”林敬之见林老太君还算沉稳,没有急出什么病来,这才放下心来,他觉着嗓子眼有些发干,就一把接过丫环端过来的茶杯,猛灌了两口,向前两步,他紧坐在了林老太君的下首位。
  行走间,他细心的发现林老太君的两眼有些红肿,显然刚刚是哭过了。
  相处了这么长的日子,林敬之早已把这个老妇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奶奶,见状只觉着心肝好似猛然被人用钢针狠狠扎了一记,疼的他嘴角直抽搐,连忙安慰道:“奶奶,您别着急,孙儿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把礼之给找回来。”
  林礼之再不成气,也是林老太君看着从小长大的亲孙子,虽然其地位与林敬之是没法比的,但也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啊,她可以硬着心肠对付自己夫君的兄弟姐妹,又或是林家的长辈子侄,但轮到她的后代时,却是狠不下心来的。
  其实林礼之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模样,还不是因为少年时没有父亲管教,而她这个做奶奶的平日里又太过放纵么。
  闻听林敬之说起了正事,林老太君按了按发疼的心口,沉声道:“敬之,你觉着老三被人劫走一事,是难民干的,还是那狗官干的?”
  “这?”林敬之虽然怀疑此事很有可能是王蒙派人干的,但在还未问清楚始末之前,也不能过早的就下定论,“奶奶,是谁告诉您礼之被人劫走了?”
  “是城外别院的管家告诉我的,他就在旁边的厢房里等着你问话呢。”
  林老太君说罢,林敬之就站了起来,弯着腰道:“奶奶,此事您就交给孙儿来办理吧,您歇着就好。”
  “嗯,不过有什么进展,你一定要及时的告诉我。”林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重又合上了眼睑。
  瞧着林老太君因为受到打击,萎靡不振的脸庞,林敬之眸子微微一眯,寒光乍现,转身间,脸色已是阴沉了下来,紧捏着双拳,暗自发狠,不管是谁,敢伤害自己的亲人,都得付出沉重的代价才行!
  第二百一十章 抽丝剥茧
  走出小屋,林敬之转过身,细心的把屋门合上,然后冲着立在门外的玉姨娘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旁边的厢房。
  进屋前,他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丫环不要跟进来。
  厢房内,有一个五十岁左右,身穿蓝衣的老者原本正端坐在椅子上,见到二人进来,赶紧站起身上前两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老奴柴方,给二爷请安。”
  柴方便是城外那处别院的总管,他不认识玉姨娘,不知道如何称呼,所以只给林敬之请了安。
  林敬之沉着脸,并没有让柴方起身,而是擦着他的身体走到里边的首位,撩起衣衫下摆,端坐在了椅子上,玉姨娘紧随着脚步,原本要立在他的身后,却收到了林敬之打过来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便坐在了他的身旁。
  柴方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主子定然异常恼火,也不敢抬头,双腿挪动了几下,转过身依然跪在那里。
  林敬之紧盯着柴方看了半晌,然后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温茶,端起来,吹了吹,用杯盖一下又一下的拨弄着水面上的茶叶,慢慢的喝着,也不说话,于是屋内只能听到杯盖与茶杯一下下撞击后,发出的轻脆响声。
  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似与柴方的心跳吻合,不一会,跪在地上的柴方就被周遭无形的压力逼迫的额头见汗,紧捏着的拳头里,也是湿了一片。
  ‘砰’的一声,林敬之不轻不重的把茶杯放在了桌面上,吓的柴方本能的打了个哆嗦。
  瞧见柴方被吓的战战兢兢的模样,林敬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你就是城西别院的管家?”
  “是的,老奴正是城西别院的管家。”柴方磕了个响头,赶紧回道。
  “三爷是昨天晚上被人劫走的?”林敬之又问。
  柴方不敢抬头,回道:“是的,那歹人劫走三爷后,在房间内留了一封书信,说不准林家报官。”说罢,柴方从衣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林敬之闻言一愣,微露讶色,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劫走林礼之的幕后黑手不是王蒙?一般只有绑肉票的人才会留下书信,并威胁受害者的亲属不准报官,不然就会撕票。
  诧异的神色自英俊的脸上一闪而过,林敬之并没有上前去接那封书信,而是陡然间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丝丝寒意,“既然三爷昨晚就被人劫走了,那你为何不一大早就赶紧过来禀报?”
  “回……回二爷,老……老奴是到了辰……辰时末才从别院丫环嘴里知道消息的,随后……就赶紧汇报给老太君知晓了。”柴方结结巴巴的说完,脑门上已是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主子晚上就被人劫走了,而你这个做奴才的直到第二天早间辰时才得知消息,柴方,你这个奴才当的真是合格呀。”林敬之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顿的说道。
  “老奴知道错了,求二爷开恩,求二爷开恩。”别院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柴方早就知道自己必然会受到惩罚,吓的一个劲的磕头,砸在地上,发出一阵‘梆,梆’的响声。
  待柴方磕了十来下,已是被吓坏了,林敬之才悠悠的开了口,“事已至此,你磕头有什么用?还不快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也好早日找到三爷。”
  “是。”柴方顾不得磕头磕的头痛欲裂,以额触地,急声回道:“昨天晚上三爷用过晚饭,就被押……不对,就跟着仆人回房休息了,到了第二天早晨,丫环去寻三爷起床用饭时才发现,三爷人不见了,而平日里跟在三爷身旁的那个小厮,则被人用刀划落了喉咙,断气死绝了。”
  “别告诉我你只知道这些!”林敬之冷声道。
  “二……二爷,老奴真的只知道这么多。”柴方被这声音中的寒气刺的打了个激灵。
  “啪!”林敬之一掌拍在身旁的桌面上,将茶杯震了老高,人也猛然站了起来,怒声喝道:“你说的这些全部是废话,一点屁用都没有!”
  从柴方的支言片语中,林敬之已经可以肯定,林礼之在别院中的日子定然很不好过,不过他不知道这是林老太君特意交代下去,要他们把林礼之看紧一些,还是眼前这个柴方奴大欺主,这才没有立即处置他。
  “二爷,老奴来之前将别院的所有角落都搜遍了,而且也把仆人们全部集中起来挨个问了个遍,真的是没有人发现昨天夜间有什么异常啊。”柴方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随后想起了什么,又道:
  “珍姨娘也一直住在别院当中,她昨晚也没听到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啊。”
  珍姨娘是林礼之的亲生母亲,连她都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看来从这个柴方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出去,待会我们一起去城西别院!”林敬之大手一挥,将柴方给轰出了小屋。
  瞧着柴方把书信放在桌面上,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屋子,并返手关上了屋门,玉姨娘才道:“二爷莫急,婢妾倒是从柴管家的口中听出了几条有用的消息。”
  “哦?快说出来听听。”林敬之正觉着头疼,闻言急忙说道。
  玉姨娘难得体贴的帮林敬之添了杯温茶,放缓节奏,示意林敬之别太着急,这才开口回道:“二爷,柴管家说林礼之是在昨日夜间被人劫走的,而且没人听到异常的响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帮歹人精通武艺,皆有不错的身手!”
  林敬之闻言眸子大亮,连连点头附和。
  玉姨娘曾闻听过林礼之的大名,知道此人是个泼皮纨绔,所以并不称乎其为三爷,只叫他的名字。
  又道:“那些人除了身手高强以外,应该还对城西别院非常熟悉,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进入围墙后,就直奔林礼之的房间,只杀死了一个平日里经常跟在林礼之身边的小厮?”
  “对,太对了!”林敬之一拍大腿,站起身,在小屋中间急切的走了几圈,刚刚他是见到林老太君受到打击,给气坏了,心中太过着急,这才没能听出来点什么,这时听完玉姨娘的提醒,茅塞顿开。
  “走,我们现在就去城西别院,看能不能找出那个细作!”既然那些歹人对城西别院很是熟悉,连夜间都不会走错路,那么定然是有买通了林家某个仆人来做内应的,而他们只要找到那个内应,自然就能查出幕后的黑手到底是何方神圣。
  玉姨娘见书生相公想通了,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端起茶杯走近递到他的面前,示意他喝杯清茶消消火。
  先是对着玉姨娘点了点头,林敬之才接过茶水,张大嘴巴一饮而尽,“走吧,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不论做什么事情,只有保持平常心,才不会犯错,不信你可以从身旁的众人中找一找,看是不是脾气越躁,越没有耐心的人,越干不了什么大事。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拿起那张书信,林敬之看也没看,就塞进了怀里,二人相继走出了厢房,招来一个下人去给护卫传话,让他们把马匹牵到大门口,而柴方则紧跟在二人的身后。
  不过二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前方迎面跑来一个小丫环,这个小丫环大约十五六岁,许是跑的急了些,直累的胸前急剧起伏,气喘吁吁,小脸也是有些发红,来到近前,赶忙曲膝行礼,急声说道:“二爷,有贵客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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