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七月初,墨尔本的冬季,夜风很大,带着湿冷的寒。
  夜店一条街却似另一个世界,深夜的这里是整个城市最热的地儿,其中当属最有名的“Big tent”,巨烧钱的地儿,一卡难求。还未正式开场已经人头攒动,烟雾缭绕,绵长的电音震颤着耳膜,效果灯频繁的切换着各种颜色,忽明忽暗的光束映射在场内每个人的身上、脸上,模糊着视线,嗅觉被浓烈的烟酒味占据。
  中心圈卡座并排成半包围结构,隔着舞池正对DJ台,每个卡座旁都配有琳琅满目的透明玻璃酒柜,专配服务员忙着调酒、递杯、点烟。沙发上穿着凉快的年轻男女叁五成群,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组织着各种游戏,起哄欢呼声不断,都在提前热络着气氛。
  倪醉姿态闲适的坐在椭圆形沙发上,架着腿,悬空的右脚随着电音节奏一荡一荡的,高跟鞋松松垮垮挂在脚尖上,她手肘往后搭着沙发背,右手握着手机,拇指在亮光的屏幕上缓慢滑动。
  她是“Big tent”出了名儿的驻场DJ,场子内有不少人重金抢卡为她而来。她颜正条顺,一张脸孔像是画出的眉与骨,成了魅惑人的皮,当然,更多的是因为她控场的时候气氛绝对够燃。
  顾一挪过来挨着她的肩坐,手肘撞了撞她的。
  倪醉侧头瞧她。
  顾一对着隔壁卡座抬了抬下巴,“熟人。”
  倪醉视线撂过去,隔壁卡挺养眼,叁个男生,若干女生,都是亚裔面孔。她收回视线,勾一勾唇角,“看上哪个了?”
  顾一笑一下,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没闹,同校啊,周嘉明和他女朋友苏子涵,留学圈那帮人。”
  倪醉不属于留学圈,她从小在澳洲长大,但没改国籍。大一刚开学那会儿留学圈不少人主动跟她搭话,男女都有,男生多半是试探追求,女生则是想跟她交朋友,但她性格挺孤僻,独来独往惯了,没多久,她在这个圈子就出名了,都讲她傲气,又因为长的过于“嚣张”,收获了一个“冷神”的称号。
  顾一是留学生,跟她同系同班,待人热情,善于交际,最爱泡夜店。刚开始俩人也只限于见面点头的关系,当顾一知道倪醉是INS粉丝几十万的知名DJ以后,顾一就有点儿崇拜她了,围绕着泡吧这个话题,俩人渐渐熟络起来,现在认识差不多两年,时间不长,但脾性相投,性格互补,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闺蜜。
  倪醉拿起酒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嘴里,服务员立马俯身捧着打火机凑近,她微侧头,轻吸一口点燃,缓缓吐出白色烟雾,抬眼往隔壁卡座看,坐在沙发中间的男生确实有些眼熟,好像是叫周嘉明,旁边挽着他胳膊的女生应该是苏子涵了,其他几个女生不是同系,她脸盲,不太记得。
  那边坐沙发侧方的男生这时候瞧过来,隔着稍远的距离,俩人面对面对上视线。
  白色的强光恰好打在他身上,黑色短寸头,纯白色的宽松T,长的很撩人。他双肘抵着膝盖,右手指间燃着根烟,烟雾往上飘散。
  无声无息对视五秒。
  周嘉明拿着酒杯走到他旁边坐下,跟他说话。
  他侧头,移开视线。
  “嗬,这不是冷神和顾一吗?”周嘉明往祈言旁边坐,顺着瞧过去一眼。
  祈言伸手将酒桌上的烟灰缸拉近,食指弹一下烟灰,“认识?”
  周嘉明点头,“留学圈没人不认识这俩人。”
  祈言点头回应,端起面前的酒杯跟周嘉明碰一碰,仰头饮尽。
  倪醉和顾一也同时碰杯,顾一红唇轻含着杯沿,眼神还在往那边瞟。
  倪醉放下酒杯啧一声,“到底看上哪个了?”
  顾一未语人先笑,“穿黑色短袖的那个。”
  倪醉再一次看过去,那男生属于阳光帅气那一挂,坐在两个穿着性感的女生中间,他说一句什么,俩个女生抬手掩住嘴,笑的前仰后合,他也勾唇笑一笑。
  倪醉微眯起眼看顾一,做出总结,“渣男典型。”
  “我喜欢挑战。”
  倪醉下巴对板寸头坐的位置抬一抬,“不试试那个?”
  “我观察过,那边的女生往他旁边凑,他都不怎么搭理,气场太冷,不是我钟意的型,”顾一弯一弯嘴角,“我喜欢幽默的。”
  倪醉扬一下眉,“你去吧。”
  “你陪我。”
  顾一爱玩,看上谁从来都是直接开撩,根本不需要撩机这一说,倪醉疑惑,“干什么?”
  顾一俏皮的对她眨眨眼,“你得负责清场啊。”
  倪醉抬手看一眼腕表,已经十一点半,她提醒,“还有半小时,我得上台。”
  顾一点头,抬手比OK的手势。
  俩人端着酒杯往隔壁卡座走,卡座里的人纷纷看过来,周嘉明站起身,招呼她们在板寸头旁边坐下,开始介绍,“祈言,”又对顾一看上的那个男生抬一抬下巴,“徐扬。”
  他只介绍了在场的两名男性,估计觉得女生都是同校,互相都认识,没介绍的必要,可倪醉是真的一个名字都回忆不起来。
  卡座是U形沙发,目前的位置是,顾一坐最旁边靠过道,再过来是倪醉和祈言,周嘉明坐祈言另一边,苏子涵挽着他胳膊,徐扬在沙发正中位置,还是一左一右被俩女生围着,另外还有俩女生隔着酒桌坐倪醉正对面。
  这边的五人先一起喝了一杯。
  刚放下酒杯,顾一就暗示性的撞一下倪醉的胳膊。
  倪醉抓紧时候开始做正事,电音声大,离徐扬有点远,她没多想,手肘搭上祈言的腿,往那边欠着身,喊一声,“帅哥。”
  祈言的第一反应是将夹着烟的右手绕到她身后,避免不小心烫到她,距离一下拉近,像是把她虚环在怀里,烟酒味被柠檬果的发香代替,他往后靠,背部倚上沙发。
  徐扬看过来,食指指自己。
  倪醉点头,拿起酒桌上的一个筛盅晃一晃,“玩两把?”
  徐扬拿着酒杯站起身,抬手拍了拍坐他右手边那女生的肩膀。
  女生瘪一下嘴,挪脚让宽过道位置。
  徐扬离开包围圈,往祈言旁边坐,酒杯搁桌上,拿起筛盅。
  双方摇完骰子,各自掀开看一眼,徐扬做一个请的手势,“你先。”
  倪醉没跟他客气,“叁个六。”
  徐扬显然不信她,伸出右手,四指弯一弯,示意倪醉开。
  倪醉利落的打开筛盅,“喝。”
  她有四个六。
  徐扬笑一下,端起酒杯喝了。
  顾一在他喝酒的时候起身,倪醉往旁边挪动位置,精亮的眼睛看着祈言,手肘晃一晃他的腿,祈言会意的靠过来,顾一顺利交换位置,坐在祈言和徐扬中间,侧过脸对倪醉眨一眨眼。
  祈言余光瞥见,牵一牵嘴角。
  大话骰的游戏规则,第二局输家先叫。
  徐扬选择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叁个六。”
  倪醉右手先伸叁根手指,合拢再伸食指,叁个一的意思。
  徐扬直接将自己的筛盅打开,一个一。
  倪醉唇角微弯,没开,重新摇一下筛盅,拿起酒杯仰头饮尽。
  祈言离她最近,看到了她的骰面,有两个一,她这局明明赢了,却在不动声色的让徐扬。
  “你跟他玩,到点了。”倪醉喝完,将筛盅递给顾一,又对最近的祈言说:“玩的开心。”
  祈言点一下头,又象征性的问一句,“去哪?”
  倪醉侧过身,下巴往DJ台指了指,“那儿。”
  午夜整点。
  倪醉缓步踏上DJ台,她的MC搭档Riley对她伸出右手,她勾唇淡笑,抬手轻拍一下Riley的掌心,算是打过招呼。
  倪醉走到控制台正中位置,将头戴式耳机挂上脖颈,双手灵活有序的操作着打碟机,电音节奏逐渐增强,场内四周的射光灯骤闪,一红一紫的光束快速切换,她打着碟,跟随自己指下的电音频率,性感的晃动着身体。
  Riley拿着麦克风开始倒数,随后电音炸场、震耳欲聋,舞池里的年轻男女摩肩擦肘,高举起手,嗨的忘乎所以,同时干冰喷出,舞池中央弥漫着一层白雾,此起彼伏的欢呼呐喊声响起。
  Riley抽空递给倪醉半杯威士忌,她接过,握着杯沿转动手腕,冰块在方形酒杯内轻微碰撞。
  祈言坐在沙发上,抬眼透过朦胧烟雾看她,墨黑色的长卷发似海藻般披散在肩身上,艳丽夺目的红唇微勾,她笑着撩发,又仰头喝酒,顶上各种颜色的灯光从她身上晃过,她妩媚的似暗夜里的一只灵狐,只一眼就能勾魂摄魄。
  倪醉睨一眼台下。
  舞池里人头攒动,欢呼喧闹声不断,场内光怪陆离、纸醉金迷,她和祈言短暂对视,灯光还在不停歇的变换,忽明忽暗,只一眼她收视线,戴上耳机,电音在耳边炸开,她抬高右手,沉浸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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