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何为伴侣

  有人在海外蜜意柔情,有人在棋舍落魄失魂。今夜的棋舍可只有三个人了。
  裴敏黑着的脸仿佛夜间的深山,而封格照旧闲闲泡着茶听贺友樵哀叹他那还未开始就结束了的“爱情”。
  “疯了,阿远真是疯了。”贺友樵瘫在楠竹塌上叫嚷,“我真想像不出这是晏兮远能干出来的事啊……连续36小时加班就为了去日本接栗子?我输了,比不了这个男人的疯狂。”
  “是比不了,得自己有飞机才能随时想飞哪儿飞哪。”封格随口调侃着,却瞥了裴敏一眼。这姑娘该想清楚了,还看不明白么?从小到大,晏兮远何曾为了谁用心至此。
  贺友樵还在夸张地感叹:“太可怕了!这还是我认识的冷淡孤僻严谨求实勤奋进取自强不息止于至善的晏兮远吗,这简直是华丽变身偶像剧男主啊?”
  封格淡笑:“任何一段恋爱都是一部偶像剧,只是晏老板的这部制作成本高一点。他现在就是热恋中的男人,作为朋友,我们不要因为他特别有钱就瞧不起他。”
  裴敏终于听不下去,她恼怒地一拍桌子:“你们够了没有!”
  贺友樵吓了一跳,他坐起来愣愣地说:“小敏,你干嘛?”
  而一向戏谑的封格皱了眉,他定定地看了裴敏半天,沉声道:“阿敏,停下,不能再错了。”
  裴敏被这句话激怒了,连封格都不懂自己了么?她红着眼直逼着封格的目光大喊:“我有什么错!”
  封格亦紧逼着裴敏的双眼,冷声道:“栗珞就在你旁边落水,以你的水性,马上入水拉她,为什么会找不到?”
  裴敏大惊,她心中一虚,嘴硬道:“我当时太慌了。”
  封格毫不留情:“所以她会在更远的地方被阿远救起来?你以为每个人都是傻的么?”
  即使在慌乱的时候没有注意,事后也会回想,别说封格了,连邬心妍都会细思极恐吧。
  裴敏直着脖子抿紧了唇不语。
  封格冷眼看着她:“如果阿远知道了,他还会有这样的朋友么?”
  裴敏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一滴一滴而后串联成线,最后她终于抽泣起来:“我只是喜欢兮远,默默地喜欢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他随便就被一个约定安排?凭什么他要被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人骗走?”
  贺友樵完全懵了,而封格望着痛苦的裴敏眼里隐着悲伤和心疼。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朋友,犹如至亲,骄傲美丽的姑娘因为爱情扭曲了自己,他不能再容许她错下去。
  封格叹了一口气:“我说了很多遍,晏兮远是能被人安排或者被蒙蔽的么?他是傻瓜?”
  裴敏泪眼迷蒙,他当然不是,他从来都是最睿智的一个。
  封格继续道:“阿远何其敏锐,他什么不知道?可年会的事,你的说辞他却信了。”
  裴敏一惊之下脱口而出:“王子安说了什么?”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封格悲悯地摇头:“王子安没有跟阿远说,他只是犹豫地跟我提起。我想阿远也不是毫无察觉,他只是跟我一样,把它当成你使小性子的恶作剧。你难道还不明白他这样犀利果决的人为何如此?”
  裴敏瞪着泪眼:“为何?”
  封格沉声道:“还要我说吗?因为你很重要,是他珍惜的人。”
  “我难道不是因为珍惜他?”裴敏哭喊着,“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会比我更懂他,更珍惜他,仅仅因为他是晏兮远!她们不都是看上他的钱?”
  封格并不为这哭声所动:“栗珞比你更懂他,也更珍惜。”
  这下裴敏激得跳起来,她撑着桌子大吼:“你胡说!她根本配不上兮远,她有什么资格谈珍惜?”
  封格冷笑:“如果有人告诉阿远是你将栗珞推向深海,你才真的不用再谈什么珍惜。”
  年会再过分,可以当作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现在却是可能致人死地的恶意,晏兮远岂能容她。
  裴敏又急又恼:“那你去告诉他啊!”
  封格冷冷地看着她:“还需要我去说么?你以为栗珞也是笨蛋?”
  裴敏被堵得说不话,封格却不容情:“作为当事人她难道毫无察觉?这么几天了,为什么她没有说出一点疑问。”
  裴敏凄然而笑:“这不是她惯会的伎俩么?扮柔弱,装好人,邀买人心。怎么?连你都要向着她了。”
  裴敏如此冥顽不灵让封格气急,他怒道:“你会拿性命扮好人么?到现在你还不知错!”
  裴敏强自分辨,她泣道:“我没有想要她的命,我……我只是太讨厌她。”
  封格冷哼:“你不想并不等于你不会,如果真的发生了后悔还来得及吗?这是人命!”
  人命。裴敏的心紧缩成一团,她虚弱地靠回椅子。她不是真的想要害死一个人,她也从未想过真的可能害死一个人。裴敏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可她不应该感谢我么,兮远终于被她抢走了。”
  封格更冷:“感谢你没害死她么?阿远爱不爱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可阿远有没有你这个朋友现在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裴敏已经泣不成声:“那她为什么不说?她就是会装……”
  封格喝断她:“因为她懂阿远!珍惜着阿远珍惜的情谊。你口口声声说最在乎阿远,单就这一点你就比不上她!”
  裴敏被吼得呆住了,会是这样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泪流如注,心如刀割,万般酸楚苦涩难以言说,可是却无法反驳。
  这一刻她好恨栗珞是这样的人啊!她为什么要那么好,她为什么要比自己更懂晏兮远,她为什么真的可以为了爱一个人连性命攸关的事都不计较?
  自己输了,不仅输了,还欠下了许多债。
  一直都处在震惊中的贺友樵此刻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从未想到姐妹兄弟一般的朋友之间还有这样的一番心情。他也从未有过为了爱妒忌到发狂的体验,他也喜欢栗子啊,但是也很高兴她和晏兮远配成一双。
  贺友樵努力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封格心痛地看着痛哭流涕的裴敏,走上前去硬扶着她的肩将她拽到内间的落地镜前:“看看自己,那个傲气美丽、任性却良善的姑娘现在在哪里?迷途无尽,再走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裴敏望着镜中哭花了妆的女子,被那女子狰狞扭曲的样子惊到发怔。好可怕呀,她惊恐地后退,自己是何时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也是一个自幼受过良好教养,有着独立人格,优秀能力的女子。她本不该如此!可高傲自大连同可怕的妒忌再加上父亲的野心和母亲的浅薄,差一点将她导向万劫不复的黑暗。
  万幸,她还有朋友。
  封格默默地去拿了一块温热的湿毛巾,他扳过裴敏的肩,一点一点地给她擦去鼻涕泪痕,然后又将她扳向镜子,缓缓道:“姑娘啊,看看原本的自己,放下,往前走吧!”
  裴敏眼中依旧啜着泪,可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这样悲伤,这样美丽。她凄然而笑:“可为什么是栗珞,真不甘心呐。哪怕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才行啊。”
  封格叹了一口气:“不为什么,爱情本来就是个说不清的事情,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可能有很多理由,但结果只是他很爱她。”
  他让裴敏靠在自己肩上,就像一个最温厚的兄长:“有人说,从没有十全十美的伴侣,但是如果这个人有本质的善良、天性的温厚和开阔的胸襟,那么日后即使发生了种种事情,结局也总不至于是悲剧。我们……该替阿远高兴。”
  一滴清泪又滑落下来,裴敏痴想了半晌,终于开口:“这些,她倒真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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