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只是为你(二)

  童言洗漱完出来,发现客厅通向庭院的玻璃门开着,夜风温柔,荡起细白的纱帘,一漾一漾的,像是水中的波纹。
  院子不大,一眼便看到立在水池边的清癯身影,和随风摇曳的青竹相映成趣,宛如画中人。
  她放轻脚步,走到他身后半尺,刚刚伸出手,就听到他浓酒般醇厚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宠溺和无奈,叫她:“小言。”
  她叹息一声,上前,从后面环住他。
  他的身子颤了颤,温暖的大手扣上来,包裹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心,他的手指摩挲着她指间新添的素环,金属的质感,坚硬而又恒定,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安全感。
  他竟真的拥有了她,这是多么令人惊叹的奇迹啊,像是在地狱中涅槃重生,飞翔天际的鴷鸟,自由而又快活。拥抱她的那一刻,他像是一个一贫如洗的乞丐一下子得到了整个世界,激动的想要放声大吼,想要告诉每一个人,他是那么,那么的幸福。
  只因有她。
  只是为你。
  这些快乐幸福的闪光,都只为了她而绽放。
  她的嘴里不知道嘟哝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清,但猫叫般的柔细叫声却真像是有只猫在他心口抓挠了那么两下。
  四周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柠檬香气,他身后的身子也柔柔的,软软的,搅得他呼吸都变得热烫起来。
  右手一探,轻轻一旋,在她浅浅的惊叫声里,把她的身体打了个颠倒,牢牢扣在怀中。
  他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柔腻的手感令他心神一荡,他低下头,吻了上去。
  她的脖子后仰,细细的喘着气,抓了他的手,胡乱摸了上去。
  待摸到指间那枚和她一模一样的素环,她才放下心来,呵呵讪笑着重又吻了回去。
  他待她一向温柔。
  可今晚,却迫切的令她感到惶恐。
  尤其是身子一轻,被他抱起,走向卧室的那一小段路,她几乎是提着心,吊着胆,才没落下串串惊叫。
  季舒玄并没能睡多久。
  从噩梦中惊醒,他有很长的时间无法分辨梦境与现实的差距。耳边嗡嗡回响的,是炮弹落地时的轰隆巨响,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张狰狞血腥的面孔,还有举着手臂,寻求帮助的难民,支离破碎的家园,遍地烽火狼烟,八岁的孩子参加父亲的葬礼,那双饱含痛苦的眼睛……
  他无声的做着深呼吸,努力几次,才勉强压制住自己剧烈翻滚的情绪。可他的手,依旧在颤抖,无法治愈的痉挛症,每每在噩梦惊醒时分,折磨着他的神经,无休无止。
  恐惊醒童言,他悄悄撤出身体,悄悄穿起衣服下床。
  厨房里有开水。
  童言特意为他准备的,每天晚上,不,只要他在家,就可以随意享用到的温热的开水。
  他摸到马克杯,倒了一杯水,用空手压住痉挛打颤的手,才顺利喝到。
  温乎乎的水流顺着咽喉一路向下,暖了胃,也平定了内心翻覆的情绪。
  手指不再乱颤,不意间摸到指间素环,他的心头便是暖暖的安稳。
  小言。
  这都是你带给我的奇迹。
  因为有了你,那些残酷的往事,似乎都随风而散了。曾经那些无法抵抗的病痛折磨,也因为有了你的陪伴,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其实,真正勇敢无畏的,不是他,而是小言。
  她才是生活中真正的勇者,令人敬佩。
  童言起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早已经空了。
  她摸了摸已经冷掉的被窝,蹙起眉头,穿衣下床。
  不用想,也知道他呆在哪里。
  推开书房门,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埋怨那个对着电脑专注工作的人。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啊,也不叫我一声。”
  季舒玄抬起头,笑着冲她摆摆手,“小言,你过来看。”
  她走过去,极自然的坐在他的腿上,身子后仰,尽可能的靠着他。
  “是什么?害得你连觉都不睡了?”她的目光落在闪烁着光芒的电脑屏幕上。
  接着,她就不说话了。
  再然后,她指着电脑显示屏叫起来,“舒玄,你的工作室获得政府嘉奖了!还有资金支持!”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对于资金短缺的季舒玄来说,这无异于是件大好事。
  季舒玄亦是心情舒畅。
  他低头亲吻了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低声调侃说:“这下,我就有钱娶你了。”
  童言羞赧,抱着他的腰,笑着说:“娶我花不了多少钱。”
  她从来不注重仪式和表象,只注重内容和实际。
  尤其是在嫁给他这件事上,她早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惟愿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怕只是一纸婚书,一圈素环,已经足矣。
  季舒玄笑着感慨:“看来,我娶了一位贤妻。”
  她也笑,“你赚到了,季先生。”
  他摸了摸她蓬松的头发,敛去笑容,语气郑重地说:“我想给你最好的,起码,是我觉得最好的婚礼。你值得这样,因为,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她不禁动容。
  这番情话从他的口中娓娓道出,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如果时间倒退几个寒暑,恐怕她连想也不敢想呢。
  “好吧,好吧,都随你。不过,季先生,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呢?”她的脸皮热热的,话语间多了几丝无赖。
  “是啊——”他伸出手臂,紧紧揽着她,“我什么时候娶你呢?过了年?还是不等过年就……”
  她捂着脸,再也装不下去,“不行,那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
  他大笑,神情愉悦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再等等好吗?最起码,我们要去买一套像样的房子,不是吗?”
  童言抬头,不解地问:“这房子不行吗?”
  季舒玄笑着说:“恐怕不行,这是阿群的房子。”
  “哦。”原来是台长的。
  “对阿群来讲,这是块伤心地,他不回来住,也不想卖,就只能这样空着。”季舒玄说。
  “是不是苏台长有什么故事。”童言猜测。
  季舒玄拍了拍她的脸,表示称赞。
  “这里曾是阿群的婚房,他和前妻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后来他们离婚了,他的前妻远走苏丹。”
  “苏丹?局势动荡的苏丹?”地球人都知道,那里有多乱。
  季舒玄沉默片刻,说:“阿群的妻子是一名军人,维和军人。”
  童言怔住,好久没能发出声音。
  “她现在还好吗?”
  季舒玄摇摇头,“不清楚。最后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是她回国后不到一年,又申请去了利比里亚执行维和任务。”
  童言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靠在季舒玄的胸前,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滑了一下又一下,喃喃说:“我想,台长一定很爱她吧,不然的话,怎么连房子都不舍得卖呢?”
  “何止是房子呢。”季舒玄握住她的手,贴放在心口的位置,“他啊,送走她的那一天,连这扇门也锁上了。”
  童言不禁唏嘘感叹,“那她一定非常优秀。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又有着怎样动人的故事呢。舒玄,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帮帮他们,好吗?”
  季舒玄哑然失笑,他的小女孩啊,总是这样的,爱管闲事。
  他用了点力气,抱紧她。
  “好。我全力配合。”
  童言要去洗漱做早餐,季舒玄却拉住她,“你打开桌面文档,里面有我为你找的一些节目资料,你看看吧,或许对你的企划案有帮助。”
  童言打开文档,上下浏览一遍,就惊喜地叫出声来,“舒玄,你从哪里弄到的,这可是好东西啊!”
  文档里整齐排列的是近年来各家电台访谈类栏目的详细资料,正是她准备加班加点整理的内容,没想到,这睡一觉的功夫,天上就掉馅饼了。
  她顾不上细看,跑过去,抱住洗漱间里刷牙的英俊男士,又蹦又跳。
  季舒玄含着牙刷,腾出只手,敲了敲她的脑门,“怎么报答我?”
  童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羞涩说:“你说。”
  季舒玄的喉结上下滚动,默然几秒,推开她,说:“每天晚上回来,加练一个小时的主持人基本功。”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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