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一曲金戈梦(三十六)
“颜颜?”苏卿拦住我的去路,眼中忧心忡忡。
“我说过,我会替他拿下这江山的。”我轻抚长箫,笑道,“如果穆北笙死了,子渊的江山也就坐稳了。”
“你疯了!月笙已是强弩之末,即使你不去,我们也能拿下月笙,平定天下,你何必拿命去拼。”苏卿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言语有些激动。
“是啊,疯了。”我推开苏卿,冷静地说道,“你说,我死了,他会不会,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难过。”
“不能去!”他还想上前来拦我,我对他下了一个定身咒,令其两个时辰内不得行动,而这两个时辰,够我混入月笙王宫了。
“谢谢你,苏卿。还有,替我转告子渊一句话,惟愿吾王,江山永固。”我最后看了眼远处的子渊,动用术法前往月笙王宫,叶沉渊,再也不见了,这一次我真的对你死心了。
混入月笙王宫的计划出奇顺利,当我用剑指向穆北笙的时候,他望着我,粲然一笑,一如往日妖孽。我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长剑落地,我闭上眼,对穆北笙道,“杀了我吧。”
“为何求死呢?”他揽过我的腰肢,头在我脖颈间轻蹭。
“我杀了你妹妹,还想杀你。”我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他,任其所谓,反正,我也应该快死了。
“那我们一起死吧。”他轻笑着咬上我的脖子,有丝丝血珠冒出,很疼,但没有我的心疼。
论疯狂,穆北笙是我见过最疯狂之人。
“也好。”我淡然道,或许死,能成解脱。
“可你不会死。”他放开我,手抚上我的脸颊,“阿言,原来你长这样。”
……我已无心与他争论,只闭上眼,缓声道,“我好累。”
“那睡会儿,他很快就会来的。”穆北笙的手覆上我的眼睛,我安心靠在他怀中睡了下去,我真的,太累了,做人好累,活着好累。
我在月笙王宫渡过了最为闲适的七日,不需要任何心机,不需要小心谨慎,被宠若珍宝,被捧在掌心里的七日。
第八日,我听闻子渊兵临城下。
而城内张灯结彩满地喜庆,两日前,穆北笙说要娶我,我想起五年前子渊欠我的婚礼,淡淡应了声好,做凡人的这数年,我最期待的便是一场婚礼,只可惜,新郎不是子渊,不过也无妨,以此为我笑话一般的一生画上句号也是极好的。
穆北笙身着喜服,揽着我的腰行至城楼,居高临下地看着子渊。
“叶沉渊,我输了江山,可我赢了美人,你说这一战,我究竟是输是赢?哈哈哈哈!”张扬的笑声飘荡在空中,显得有些许凄凉。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子渊的神色,但我知道他应该是无动于衷的,他那么冷情的一个人,他的感情只会给那个死了的穆北歌,绝不会是我。
一只飞箭朝我们的方向射来,从我眼前擦过,射穿穆北笙的左肩胛,射箭之人,恰是子渊。
“看来,我们的婚礼是办不成了,阿言,和我殉情吧。”他大声道,搂着我站到了城门口,然后往后一倒,直直落了下去。
“走吧。”即将落地之际,他忽而伸手抱住我,让我压在他身上,“我知道你非我族类,快走吧,回你应该去的地方,以后切莫贪玩出来了,人可比妖怪可怕千万倍。”他在我额前落下轻轻一吻,笑得温柔。
我愣神之际,他将我往上一推,我亲眼看着他重重落在地上,血流满地,嘴角还挂着肆意的笑,远处,一个身影飞速接近,朝我而来,面带急切之色。
你现在,又装给谁看呢?
我闭上眼,摇身一变,变回了本来的形态,衔着二哥送我的长箫远离了此地,再不回身看一眼。
“颜颜!”
隐约中,似乎传来子渊带着哭腔的嘶吼,约莫是我听错了,他万不会为我难过的。
我衔着长箫飞了数个日夜,终于回到我的西海,我一头扎入西海,沉入海底,现在,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我醒来已是千年以后,天下分分合合数回,如今又是一统。我带着长箫行于各地游山玩水,这就是子渊的盛世愿景么?确实很美。
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那段关于硝烟的回忆却怎么都忘不了,我想我会一直走下去,走遍这江山的每一处。
小番外:
叶澜平定天下后改国号颜。
叶沉渊登基之日,封已逝王家三姑娘王颜为后。
叶沉渊在位期间,从不近女色,后宫无一佳丽,除了那位已逝皇后的灵位。
传闻王氏嫡长子与当年的三姑娘长得很像,叶沉渊立即接王温言长子入宫,封其为太子,亲自教导其帝王之策,日日带在身侧,朝堂一片哗然。
一日叶沉渊出宫,忽见一画楼摆了一副画,画上女子卧在紫藤花架下小睡,恬静安然,他伸手抚上那副画,眸中有泪珠滚落。此后他花重金买下了那副画,挂于御书房内,画的另一侧,挂有一张银制面具,似乎是女儿家物品。
太子十五岁时叶沉渊退位,隐居山林之间,只带了先皇后灵位,一幅画,一张面具离开皇宫。
野史曾记载了一段叶沉渊拒绝纳妃时的话: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朕这一生,唯王颜一位妻子,诸君莫要再言,颜颜知道了会吃醋的,她啊,就是个小醋坛子,很难哄的。
不要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这话被人说了无数遍,可又有谁真的听了进去呢?凡人啊,总要亲身经历之后方知悔悟。可,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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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西次三经》: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长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
《万妖之城·文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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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金戈应该是我写的众多小故事中最长的了,其实我的本意是把它写成一个独立长篇的,但是因为没那么多精力,就把他放在这里了。